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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月明星稀,除了路燈還亮著,大多數(shù)人家都已經(jīng)熄燈,樓房黑魆魆。 喬西獨自上去,坐電梯到十二樓,轉到房門口,剛過拐角處,忽而看見緊閉的門前放著一束白瓣黃芯的水仙花。 有人來過,知道她會很晚才回來,所以把花放在了門口,而不是送去店里或者保安亭,不然今天肯定拿不到。 喬西抿抿唇,大致猜到之前的花都是誰送的,她真不想把水仙花帶進家門,可猶豫半晌,還是抱著進門。 當垃圾扔了可惜,這么鮮嫩漂亮的一束花,怎么也得幾大百了。 臨睡覺前,她解鎖屏幕,不經(jīng)意間翻到通話記錄,記錄很短,就那么幾個來電號碼,點進那串沒有備注的數(shù)字,傅北打來的電話,除了第一次,其余的都沒有接過。 恍然間怔神了,拉開床頭柜抽屜,瞧見隨便扔在里面的手鏈,她緊了緊眉頭,倏爾記起一些事。 太久遠了,十二歲之后的年歲彈指一揮間,晃眼就到了高一。 喬西對讀書的記憶不好不壞,學校的日子對她而言,好像就那樣,背不完的書寫不完的卷子,老師在講臺上叨叨不絕地講,恨不得提著底下的學生耳朵教學,初中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 渾渾噩噩的,就這么過了。 細細一回想,三年的時光像冬日里初下的小雪,飄飄蕩蕩從天上落下來,落到地上化掉,融進泥土里,一點存在的痕跡都沒有。 這三年里,喬建良和喬媽的關系日漸冷淡,從曾經(jīng)的兩相厭煩,到如今的漠視,每天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但眼里再也沒有對方的存在,好在他們不吵架了。 感情破裂到一定程度,連吵架都是一種奢侈。 當年網(wǎng)絡雞湯盛行,各種各樣的流行語鋪天蓋地,其中有一句大致是這么一個意思,就是相愛的兩個人,在吵架時會吐露實話,愛與不愛全都體現(xiàn)在一次吵架中。 起先喬西認為這句話是對的,慢慢地,則不然。大多數(shù)時候,吵架是為了發(fā)泄,因為不甘心,還有回轉的余地,即使嘴里說著再惡毒的話,但仍舊想回頭。 喬建良和喬媽連吵都不吵了,連回轉的余地都沒了。夫妻倆在她面前,變得和睦友好,甚至可以有說有笑,以往那些聲嘶力竭在時光長河中泯滅,當初的如鯁在喉終于得以釋懷,夫妻兩個走向了各自想要的路。 一次,喬西在樓道里躲著,聽見他們倆在客廳里商量離婚事宜。 “等小西十八歲了,就去把證辦下來,兩三年的事,好聚好散。”喬媽說,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 喬建良沒意見,只有一個要求,暫時不能讓喬西知情。 “別影響她學習?!?/br> 喬媽在削蘋果皮,“知道,不用你提醒?!?/br> 然后開始商量怎么分財產(chǎn),真是奇怪,吵架時你死我活的,等到分財產(chǎn)了竟平心靜氣,多少半路夫妻為了錢大打出手,輪到他們這兒還挺和諧的。 喬建良先做了讓步,決定把大部分房產(chǎn)都讓給喬媽,剩下的則讓雙方的律師來商討。 喬西背抵著墻,明明是大夏天,指尖卻有點冰涼,她垂了垂眼,低眼看著腳尖,想走開可一直沒動。 直到底下又傳來喬媽的聲音——“行了,喬西不跟著你么,該怎么分就怎么分,不用你讓著。” 兩個人真有心,分財產(chǎn)還不忘女兒,他的,她的,還有喬西的,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絕對不會有一絲一毫糾纏。 光憑這點,夫妻二人就比其他離異的父母出色了,至少分錢不忘了小的那個,不至于在錢財上撕破臉皮,鬧到不可開交,昔日相互戳心窩子,恨不得對方去死,到最后竟然十分體面,還會為各自著想。 等到喬西出去,他倆已經(jīng)沒在談論這些了。喬媽把削完皮的蘋果切成幾塊,裝在盤里遞給喬西,溫柔地說:“多吃點蘋果,對身體好?!?/br> 喬西杵著一動不動,眼里沒有一滴淚,可嘴唇緊緊抿著。 喬媽又恢復了原來溫和可親的慈母模樣,該是高興的事,可她心里毫無喜悅之情。 跟喬建良吵架吵得最厲害的那陣子,喬媽當著她的面,幾乎吼著說:“上輩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欠了你們的,現(xiàn)在來還債,都是我活該!” 與現(xiàn)在對比,簡直兩個樣子。 在北區(qū)生活的那幾年,喬媽的好是真的好,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無私付出,能稱之為母愛,而如今的好卻帶了條件,只是一種掩飾。 喬建良悉心詢問喬西的學習狀況,到了高中適不適應,跟不跟得上老師的進度等等。喬西讀書不行,夫妻倆已然接受事實,只要她不鬧事,讀完高中上大學就可以了,家里也不缺錢,大不了將來畢業(yè)了資助她干事業(yè)。 早幾年就是散養(yǎng),現(xiàn)在就是隨便養(yǎng)。 喬西聽話地吃蘋果,吃完去隔壁傅家。 老太太在后院給花澆水,傅北不在家,上課去了。大學的課程會根據(jù)老師的時間來安排,有的專業(yè)老師同時在兩個學校授課,或者其它不可抗力的原因,就會導致時間沖突,有的課會專門安排到周末上。 “她今晚不回家,就在學校住,過兩天應該會回來?!崩咸f。 大一那會兒傅北沒有住校,大院離江城大學遠,這就導致了諸多不便,后來傅北就住校了。自這以后喬西便經(jīng)常撲空,之前周末還能見到,現(xiàn)在連周末都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