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電腦可以帶，但出去前要交給計算機房統(tǒng)一檢查資料，休假時，每人每天必須登錄國防部門的科技網(wǎng)點簽到，以方便所在地定位。

    技工們在表格上填了休假目的地，興高采烈地帶著卡走了。

    一下午過去，偌大一個工房走得空空蕩蕩，都去享受為期十天的假期了。

    耿小杰目光空洞，坐在高腳轉(zhuǎn)椅上，抓著桌子邊沿漫無目的地晃來晃去，哼哼著歌。

    去年領(lǐng)了六萬獎金，今年則是七萬八，有錢也找不到地方花，放假也不知道去哪。

    空曠的工房里，胡博士道：“耿小杰?！?/br>
    耿小杰：“嗯？老師好。”

    胡博士：“不去度假？”

    耿小杰：“不了，沒地方去?！?/br>
    胡博士：“去我家住幾天吧？”

    耿小杰忙道：“不了不了……老師，我怕生?！?/br>
    胡博士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耿小杰聽說胡博士有個女兒，心想別待會看上他了，沒的惹一身麻煩。

    況且陸飛虎又不放假，自己去休假有什么好玩的？不如留在軍營里，三不五時還可以和他說說話，一去市區(qū)里連內(nèi)網(wǎng)都接不上，郵件也沒法發(fā)了。

    要是陸飛虎也休假，兩人一起去市區(qū)玩就好了，耿小杰漫無邊際地沉浸在想象里，表面怕生不愛說話的人通常都是高階腦補帝。

    耿小杰開始腦補各種情景與對話模式——譬如陸飛虎把手揣在兜里，耿小杰也把手伸進他的外套口袋，兩人十指交扣，在麗江閑逛。

    又譬如一起在初冬明媚的陽光下，并肩坐在奶茶店外面的長椅上，耿小杰看書，陸飛虎枕在他的大腿上，翹著二郎腳，晃悠晃悠軍靴睡覺。

    又譬如在四方街外，手牽著手，回頭時偶爾被人用照相機拍下……

    “你好。”男人的聲音打斷了耿小杰的腦補。

    耿小杰：“……”

    耿小杰：“？”

    男人道：“我叫謝國光?！?/br>
    耿小杰：“你好你好，國光幫幫忙赫赫?！?/br>
    他注意到男人身上穿的是西南獵鷹的統(tǒng)一特種兵制服，馬上明白過來，應(yīng)該是陸飛虎的學(xué)生，怎么跑這里來了？

    耿小杰起身道：“飛虎哥找我？”

    謝國光忙道：“不是，是這樣的……我們是成都軍區(qū)西南獵鷹部隊的官兵，拉練期間跟隨教官學(xué)習(xí)。”

    耿小杰：“我知道，他以前和你們一個部隊的。”

    “對。”謝國光笑了笑，他們來了云南地區(qū)一個多月，云貴高原紫外線強烈，曝曬下都顯得肌膚黝黑。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回去了。”謝國光說：“大伙兒都非常感謝教官的教導(dǎo)，想合伙送他點東西留作紀(jì)念，聊表心意，但是教官他不太……”

    耿小杰明白了，撓了撓頭：“沒什么，嗯，我想想?！?/br>
    謝國光道：“聽說你是飛虎教官的弟弟？知不知道他平時喜歡什么？”

    耿小杰想了想，認真道：“呃……這個不重要，我想，只要有心意就行了，他應(yīng)該不會在意禮物的價值的，應(yīng)該會收的……”

    謝國光點了點頭。

    耿小杰小心翼翼道：“……吧？”

    謝國光的笑容凝在臉上。

    耿小杰拍他的肩膀：“放心，他那人看上去不好相處，只要是心意，別買太貴，他就一定會收。你們怕他不收，我可以幫轉(zhuǎn)交，不過我覺得自己送比較好，但是……你們上哪去買禮物？”

    謝國光道：“今天下午讓人翻出圍墻去，路邊截個車，偷偷去市區(qū)買。”

    耿小杰點了點頭，說：“我?guī)湍銈儽Ｃ堋！?/br>
    謝國光如釋重負，笑道：“謝謝?！?/br>
    耿小杰道：“哪里話，別客氣?！?/br>
    謝國光告辭了，耿小杰收拾東西，背著筆記本包離開工房，聽見走廊拐角有人問：“大光，他和教官是一對？”

    謝國光的聲音：“應(yīng)該是，問對人了，他說會收，有心意就成，走，咱們想想送什么?！?/br>
    耿小杰腦子里嗡的一聲響。

    是一對是一對，他和教官是一對？這些特種兵眼睛很亮?。?！話說部隊里同性關(guān)系已經(jīng)默認了么？他們一定見過很多“一對一對”的關(guān)系，但他們不是才見過一面么？

    怎會懷疑到自己和陸飛虎身上的？！

    耿小杰的腦補立即被填充了無數(shù)新的具有價值的可靠信息，難道就這么明顯？他只是在單戀??！他們居然會覺得陸飛虎和自己很曖昧？這些特種兵的腦子里都在想什么？

    放假沒地方去，耿小杰便在宿舍里看書，接駁上中央工房的文獻庫，浩如煙海的資料幾乎看花了眼，胡博士走時特別給他抄了通行口令，里面也有不少知識文獻，居然還有少量小說。

    小說都是關(guān)于部隊官兵生活的，歷年得獎的宣揚軍人道德與思想的長篇。

    雖然主旋律與內(nèi)涵耿小杰都不太感興趣，然而這些小說都是建國至今實打?qū)嵉淖骷抑停谇楣?jié)，人物塑造以及文筆上頗有長處，枯燥的開頭撐過以后，耿小杰漸漸沉浸下去了。發(fā)現(xiàn)戰(zhàn)友情寫得還十分感人。

    耿小杰邊看邊唏噓，如果自己也是戰(zhàn)斗兵或偵察兵就好了，如今只是一名技工，就算戰(zhàn)爭年代也沒法和陸飛虎沖鋒陷陣。

    一直看到晚上，叮咚，陸飛虎的郵件圖標(biāo)亮，耿小杰才發(fā)現(xiàn)天已全黑，伸了個懶腰，點開郵件。

    飛虎：【怎么沒下來食堂吃飯？】

    蝸牛：【馬上，看書看得忘記時間了?！?/br>
    陸飛虎在宿舍樓下等耿小杰，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食堂，食堂里一反常態(tài)地吵吵鬧鬧，兵們明天就要走了，全在喝酒喧嘩。

    陸飛虎一進去，剎那鴉雀無聲。

    耿小杰心想這威懾力也太彪悍了點。

    “教官來喝?！敝x國光酒意上臉，壯著膽子道。

    陸飛虎隨口道：“不了，你們玩吧，注意按時回宿舍休息。”

    謝國光正要再說點什么，身邊大兵手肘碰了碰他，示意耿小杰也在，別打擾人家，謝國光便不吭聲了。

    耿小杰和陸飛虎在食堂角落坐下，赫然發(fā)現(xiàn)陸飛虎一來，遠處特種兵們竟是鬧不起來了。

    耿小杰只覺得非常不好意思，說：“要不咱們到外面去吃。”

    陸飛虎唔了聲。

    耿小杰起身出食堂，陸飛虎買了點吃的，用幾個飯盒裝上出來，十一月中旬，星河燦爛，冬季星空橫亙于夜空，說不出的浪漫。

    陸飛虎開了瓶啤酒，兩人在禮堂外的臺階上坐下，耿小杰分了筷子，筷子一對，耿小杰腦子里又開始回響今天別人說的“他倆是一對是一對是一對”……

    彼此借著禮堂的大門口燈光，開始吃晚飯，花生黃瓜拼鹵豬耳朵一盒，切牛rou拼炒回鍋rou一盒，蒸火腿拼紅燜魚塊一盒，兩份米飯，一瓶酒，一瓶鮮橙多，兩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