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你看清楚了？”鬼子問道。

    “沒有，我檢查過了。你不放心的話自己去看看好了。”黑狗說。

    “哈哈?！蹦枪碜有Φ?，“山寺先生說沒有，那就肯定沒有，誰不知道你是最厲害的，連老鼠都不能逃過你的眼睛，你已經(jīng)幫我們抓住很多可惡的造反份子了?！彼蹬跗鹆撕诠罚吡Φ乇硎局约旱男湃?，以挽回剛才那聲質(zhì)疑造成的尷尬。

    再然后，凌亂的腳步聲繼續(xù)響起，只是朝著相反的方向遠(yuǎn)去了，越來越輕，直到他們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第一百零九章

    直到那些人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小趙和葉榮秋還蹲在地上回不過神來。

    他們真的走了？就這樣走了？

    等了好一會兒,小趙忍不住小聲問葉榮秋：“會不會是陷阱啊？”他這么懷疑也是正常的。剛才黑狗雖然來了這條巷子，但是根本沒有進來檢查,在外面不知道弄了些什么動靜然后就掉頭走了。要說黑狗沒發(fā)現(xiàn)他們，至少也該走進來看一眼,但是黑狗壓根沒有這么做，很有可能黑狗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們了。黑狗的作為,看起來就好像在刻意保護他們一般。可是這怎么可能，這個作惡多端的漢jian保護他們？

    葉榮秋搖了搖頭：“不會?！?/br>
    他倒不是回不過神來,而是太疲憊了，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剛才那一瞬間，他的心真的跳得很快,他擔(dān)心日本鬼子發(fā)現(xiàn)他們,他擔(dān)心小趙太沖動真的不由分說殺了黑狗。除了擔(dān)心之外，他還隱隱有些期待。那樣的局面下，他和黑狗就已經(jīng)站在了對立面，當(dāng)他們和鬼子正面對上，黑狗就必須做一個抉擇。要不就為了救他不得不露出真面目和鬼子翻臉，要不……就徹底讓他失望。然而黑狗平平穩(wěn)穩(wěn)地化解了這場危機，雖然現(xiàn)在已然脫困，但他心里卻有些失望。

    葉榮秋拍了拍小趙：“扶我起來，我們走吧?！?/br>
    小趙還是不太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他把葉榮秋留在原地，拔出槍小心翼翼地貼著墻向外走去，然后快速探出頭向外看了一眼。一個人都沒有。

    他繼續(xù)向前走，將四周的幾條巷子都偵查了一遍，鬼子確實已經(jīng)走了。他這才收起槍回到原地，將葉榮秋扶起來。

    小趙滿腹疑問：“剛才到底怎么回事？”

    葉榮秋搖頭：“我不知道?！?/br>
    他也確實很疑惑。剛才有沙袋作為掩護，黑狗不可能看到是他躲在這里。黑狗有沒有看到小趙，他不清楚，但應(yīng)該也是沒看見的。他沒有進來，說明他知道這里有人，可他怎么知道是什么人？不知道什么人就打這個掩護？而他口中被抓的兩個特務(wù)又是什么人？

    葉榮秋一個頭兩個大，可他實在沒有力氣想下去，于是他道：“別管了，回去吧，我快撐不住了。”

    小趙聽他這么說，忙架起他的胳膊往來時的路走去。

    葉榮秋突然又出聲叮囑道：“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br>
    小趙愣了一下：“為什么？”

    葉榮秋說：“我不想他們擔(dān)心。”

    小趙這才點頭：“我知道了政委，我誰都不說?！?/br>
    接下來他們沒有在遇到什么困難，很順利地回到了駐地。

    葉榮秋按照暗號敲門，沒過幾秒門就被打開了，迎出來的是唐長天。他看見葉榮秋和小趙回來，頓時松了口氣，連忙讓出一條路；“快進來！”

    小趙扶著葉榮秋進門，唐長天把門關(guān)上，看到奄奄一息的葉榮秋，大驚失色：“他怎么了？”

    小趙焦急地說：“如男姐回來了嗎？他身體不舒服？”

    話剛說完，葉榮秋就從他身上滑落，摔倒在地。小趙和唐長天嚇了一跳，連忙一人一邊扛起葉榮秋進屋。

    葉榮秋半昏半醒之間，感覺到小趙和唐長天將他放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上，應(yīng)該就是床了。

    他依稀聽見唐長天在訓(xùn)斥小趙，指責(zé)他們不該不打聲招呼就自己出門去。他聽見小趙囁嚅地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想做點事，政委才帶我出去的。是我連累了政委。”

    葉榮秋滿心愧疚，他掙扎著想坐起來，但是沒有力氣，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他拼盡最后的力氣，說了“對不起”三個字，然后徹底昏厥過去。

    等葉榮秋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屋子里亮著昏暗的電燈。他撐著床坐起來，小趙連忙跑過來將他扶起，眼淚汪汪：“政委，你終于醒了?！?/br>
    葉榮秋環(huán)視四周，他發(fā)現(xiàn)周書娟已經(jīng)回來了，除了邱進步之外，所有人都在屋子里。

    唐長天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你今天……”

    周書娟抬起手制止了他：“算了，他剛醒，那些事以后再說吧?！?/br>
    唐長天搖了搖頭，將指責(zé)的話吞了回去。

    周書娟走到床邊坐下：“我弄到了磺胺，藥已經(jīng)給邱班長和李七八吃了，邱班長睡下了。”

    葉榮秋輕輕點頭。

    周書娟說：“今天發(fā)生的事，小趙已經(jīng)告訴我了?！?/br>
    葉榮秋看了眼小趙，小趙對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葉榮秋不讓他說的事情他沒有說。葉榮秋心里無比愧疚。小趙是個老實人，恐怕今天的事情他真的以為是他自己不好，葉榮秋是想帶他一起做點事才帶他出門的。葉榮秋很難過也很羞愧，可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只能說：“抱歉，都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后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周書娟說：“以后再說吧。你好好休息，你現(xiàn)在的狀況，也算是個傷員。如果你養(yǎng)不好身體，我們接下來的任務(wù)就不能進行下去?！?/br>
    葉榮秋低下頭：“我曉得。”

    周書娟深深看了他一眼，對唐長天說：“我們走吧，讓他好好休息?！?/br>
    等周書娟和唐長天還有李七八等人出了房間，屋子里就只剩下葉榮秋和小趙兩個人了。

    小趙低聲說：“今天如男姐也遇到山寺幸了。她說，那個漢jian帶著日本鬼子抓了兩個國軍特務(wù)?！?/br>
    葉榮秋一怔：“國軍特務(wù)？”

    小趙點頭。

    葉榮秋沉吟：“是國軍的人啊……”睡了這一覺，他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好了很多，頭腦不再那么遲鈍，能夠思考白天發(fā)生的事了。早上雖然沒有看到人，但聽他們的對話聲也知道大概發(fā)生了什么事，原來被抓的人是國民}黨的特務(wù)。

    小趙說：“長天大哥說，那個漢jian也不是只針對我們共產(chǎn)黨的，他幫鬼子抓了好幾個反抗鬼子的中國人了。國軍的弟兄里，只要是抗日的，也是好人?！?/br>
    葉榮秋點頭：“你說的對?！彼澩≮w，但只是贊同小趙對國民黨軍的看法，并不是他對于黑狗的看法。聽了小趙提供的信息，他開始整理思路。

    他還是懷疑黑狗和他一樣，已經(jīng)做了共產(chǎn)黨。原因無他，因為在之前的幾年里，國民黨主力部隊一度撤離鄂南地區(qū)，放棄了鄂南這塊戰(zhàn)場，所以這幾年共黨在鄂南的勢力發(fā)展的很快，已經(jīng)形成了好幾個根據(jù)地。黑狗一直留在鄂南的話，要打鬼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加入了共產(chǎn)黨。

    早上黑狗根本沒看見躲在沙袋背后的人是誰，就選擇了掩護。他試圖站在黑狗的立場上設(shè)身處地地去揣摩黑狗的想法。

    假如當(dāng)時沙袋后有人，他沒有看見是誰，有三種可能。要么是國軍的人，要么是共黨的人，要么就是路過的普通老百姓。這武昌城里日本鬼子雖然不少，但日本鬼子不用躲躲藏藏的，所以已經(jīng)排除。如果黑狗是共黨，躲在沙袋后的人也是共黨，黑狗選擇偏袒，是理所當(dāng)然的?？啥阍谏炒蟮娜巳f一是國軍的人呢？黑狗抓的就是國軍的特務(wù)，讓國軍知道了消息難道不會對他造成什么影響？還是他根本不介意讓國軍知道？或者無論是誰，只要躲在沙袋后的人是中國人，不管是誰他都不愿意傷害？既然是這樣的話他帶日軍抓走那兩個特務(wù)，以及之前被他賣給日本鬼子的那些人又算怎么回事？

    他想的頭都快裂了。因為這五年的分別，關(guān)于黑狗的事，他知道的太少太少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彌補起這道鴻溝？還是他和黑狗之間的緣分已經(jīng)淡了，盡了……

    小趙見葉榮秋又捂住了腦袋，嚇得連忙跳起來：“我不吵你了，政委，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br>
    葉榮秋問他：“如男回來的時候還說了什么沒有？”

    小趙搖頭：“沒有，就說了這個漢jian的事?！?/br>
    葉榮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那你出去吧?！?/br>
    小趙轉(zhuǎn)身往外走，一只腳快要跨出門的時候，葉榮秋又叫住了他：“小趙！”

    小趙回頭。

    葉榮秋說：“今天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小趙又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政委你怎么了，你說什么呢！”

    葉榮秋笑了笑：“謝謝你。你出去吧?！?/br>
    小趙困惑地?fù)狭藫项^，出門幫葉榮秋帶上了房門。

    周書娟不光給傷員帶回了磺胺，也給葉榮秋帶回了補血的食材和藥物。他躺在床上休息了兩天，身體和精神都恢復(fù)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