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時代_分節(jié)閱讀_120
頭等艙的座位中間有隔斷,南音拿起耳機,正準備戴上,就聽旁邊人說,“這不是南音嗎?” 南音隔著中間的隔斷看去,立時認出對方,“丁伯伯,你怎么在這兒?” 和她說話的,正是君海川的好友,丁主席。他說,“我來倫敦辦點事?!鄙舷麓蛄磕弦?,“看你氣色不錯,這樣我們可放心了?!?/br> 他是丁海川最親密的朋友之一,南音自然和他相熟,她放下雜志,坐成便于聊天的姿勢說,“您什么時候到的,我?guī)煾缸罱€好嗎?” “好。好?!倍≈飨郫B著自己的外套,“君顯是能干的,現(xiàn)在家里一切都好?!?/br> 南音的心,一下顫巍巍地釣起來,阿顯的名字,現(xiàn)在她在心里都不敢默念,就這樣被人光明正大說了出來,好像她的秘密早已司空見慣,是人都知道她和君顯的事情……也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她端起果汁,原本嫌涼,她想等會再喝,現(xiàn)在卻是迫不及待需要冷靜。還好手沒顫。 就見丁主席已經(jīng)安頓好自己的東西,坐舒服了說:“你是要回國去參加彩青的婚禮嗎?” 南音一喜,“jiejie要結婚了?” “是呀。”丁主席笑著說,“總得有點好事?!?/br> 南音頓時激動起來,“什么時候?” “怎么?——你沒收到他們的請?zhí)??”丁主席反問她?/br> “還沒呀?!蹦弦裘摽诙?,心里的興奮感卻降下來,jiejie結婚,竟然沒有想到通知她,三哥也應該打電話通知她一聲才對。 空姐走過來,問丁主席要喝什么,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南音呆坐著想,為什么jiejie不通知她?猛然想到自己那天說的氣話,“大家以后不要見面了!”難道他們當了真? 想到那里,她頓時有些懊惱,那天只是太過生氣,她怎么舍得不和他們來往。 那是她的家里人呀! 她心心念念地就想回去,但此時,卻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好像不一樣了。她心里惶惶的,說不出為什么。直到飛機起飛,她都沒有再說話,不知是不知道該聊什么,還是害怕聽到別的消息。 長途飛行很無聊。丁主席上飛機之后還挺忙,他帶了一大堆文件,對南音解釋說:“我這一大堆東西,要在下飛機前整理好,那邊都等著我開會呢?!?/br> 南音看著那一大堆東西,覺得自己真閑。 丁主席抽空問她,“你現(xiàn)在有沒有上個學,或者讀點書給自己充充電,這信息時代,不學習真是幾天就被淘汰了。” 南音搖頭。 丁主席年紀大,用電腦卻熟練,打字很快,看的文件也是中英文的,南音看著他,越發(fā)覺得自己像廢物。 丁主席打了很長一篇東西之后,合上電腦,準備休息??茨弦粼谂赃叺戎f話,他歉意道,“我剛在那邊開了個會,趁著腦子里有東西,都記下了,不然過后就忘了。人年紀大了,記憶力不饒人?!?/br> 南音想起來他比師父大一歲,那師父現(xiàn)在呢,經(jīng)過這場事,也會感到力不從心吧。 丁主席戴上眼鏡,又說,“我這次特意還在倫敦配了兩幅老花鏡,眼睛也不行了,人老了,真是經(jīng)不住折騰?!?/br> 南音看著他,總覺得像看到了自己的師父,她輕聲問道,“丁伯伯,那我家里其他人,都還好嗎?” 丁主席聞言愣了一下,而后看著南音,眼神流露出同情來,“南音,你真是個好孩子,家里那樣對不起你,你還當他們是家人,你師父要知道,一定會高興。想來……也能放下心里的負擔了。” 這語氣,好像師父過的很不好,南音頓時緊張,“我?guī)煾覆缓昧藛??是身體不好,還是精神不好?——還是擔心我?guī)熌福俊?/br> 丁主席目光定在她臉上,許久……嘆氣道,“都不是,你師父也不是不好。就是……”他欲言又止。 南音心急如焚,“丁伯伯……” 丁主席盯著她看了一會,才說道:“看到你這樣,我是真的開心。說真的,以我和你師父的關系,家里也沒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br> 南音神色黯然。 他繼續(xù)道:“家里當初出了那樣的事情,誰都不愿意,你師父從小養(yǎng)大你,他怎么可能心安,現(xiàn)在看你沒有吃苦受罪,他自然日子也能好過些?!?/br> 南音緊緊盯著他,好像恨不能從他的表情里看出君家人的現(xiàn)況,關心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丁主席被瞧的不忍心起來,說道:“你心里一定不好過,君家每一個人也不好過?!?/br> 南音覺得這話又像話里有話,說道:“是不是……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 “哎……”丁主席長嘆一口氣,終于松了口說道,“……當初阿顯對你心那么重,沒了你,他又怎么可能不怪家里。他和你師父離了心,兩父子,連多余的話都每一句。阿顯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想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委屈和怨氣,他也都自己憋在心里。” 南音聽著,眼淚已經(jīng)落了下來。忙又伸手擦掉,還好丁主席沒看她,而是看著前面,神色回憶般,繼續(xù)說道:“不過現(xiàn)在總算都過去了,現(xiàn)在你師父那新的博物館,已經(jīng)完全由阿顯負責。你這次回國,會不會去看他們?” 南音忽然不知道了,師父和君顯離心都是因為她!她現(xiàn)在要是回去,一定又會破壞師父和君顯剛剛修復的關系。 就聽丁主席又說,“如果要回去……你最好能有點心理準備。據(jù)說君顯又談了新的女朋友,總算從過去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活的像個人樣?!?/br> 南音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往下掉,不知掉去了那里。 丁主席顯然也知道這句話對她的沖擊力,不忍心道:“你心里也別難過,伯伯看著你們一起長大的,你想開點,大家都能活著,活的健健康康的,不出事,比什么都重要?!?/br> 南音聽不進去,她的腦子里反反復復,全都是剛剛的那句——君顯有了新的女朋友! 南音一遍遍的問自己,“那自己還回去干什么?” 就聽丁主席又說,“說起來,你也是個有福氣的人。那位霍先生……”他忽然一停,在周圍看了看,靠近南音神秘地問道:“那位霍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那么有地位?” 南音搖頭,黯然道:“我不知道?!被粝壬氖虑?,就算她都知道,也一個字不會亂說。 丁 主席感慨道:“那人,真是不簡單,意大利人那么厲害,他也能擺平,這樣的人,多少人一輩子連認識也認識不到。他對你一番情義,你心里也別總惦記著過去,一 輩子那么長,人都要向前面看。以后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君顯也過好他的日子……不枉費你師父養(yǎng)育你一場。他們都想你過的好。那位霍先生如果真的對你好,你也 別總辜負人家?!?/br> 南音想,霍先生對她確實是很好!那樣的人,確實多少人想認識也認識不到…… 她垂著頭,心里卻還是反反復復又想,君顯談了新女朋友,才半年,他就忘了自己,不知這女孩是什么樣子。 那是自己曾經(jīng)最親密的人,眼看和自己已經(jīng)沒有關系了。 她忍著眼淚,問道:“阿顯……這個新女朋友,對他好嗎?” “哎 呀南音”,丁主席看她開口就是關心別人對君顯好不好,感慨道:“丁伯伯知道你對君顯的感情,伯伯給你說句心里話,——感情在婚姻里的比重很低,你師父現(xiàn)在 的情況,需要一個好家世的兒媳婦,比什么都重要。這女孩子,伯伯我也沒見過,但據(jù)說是新上任副市長的千金,才從國外留學回來,文化背景和君顯一樣。家世也 能成為助力?!?/br> 他看著南音,小聲說,“阿顯那樣的,女孩見了誰能不喜歡。是吧。——你師父那里,也算受了重創(chuàng),有個這樣的兒媳婦,才能扶持起來?!?/br> 有一股苦澀,從心里冒出來,沖到嘴里,南音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苦的,說出話來,估計都帶著苦味。家世清白,出身不俗,南音一秒就被比沉了。 這是拼硬件。 她拼不過。 沒有辦法的事情,反而坦然下來,想一想, 只要阿顯過的好,其實未嘗不是好事! 如果讓她挑,在她和君顯之間,只有一個人能過的好,她自然希望過的好的那人是阿顯。就像當初那件事情,給她挑一千一萬次,她也會選擇去救師母,她不怪君顯,只后悔當初那天她太傻,不能讓那些意大利人直接砍她的手指。 只是從來沒有機會說,也沒有人問她。 就聽丁主席又說:“阿顯喜歡你,每個人都知道,可這世上,喜歡不代表可以擁有。南音,想開點吧?!?/br> 丁主席的語氣,好像提及陳年舊事,只剩下坦然和惆悵。 她的秘密還在萌芽,在別人的世界,已經(jīng)成了殘骸灰燼。 南音的心里說不出什么味,整個人都空落起來,又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傻,每個人都朝著前方奔跑而去,只有她,一個人戀戀不舍留在過去。 耳邊是飛機引擎的巨大轟鳴聲,空氣異常干燥,南音并不喜歡坐長途飛機,想到第一次來這里是為了見君顯,心里滿滿都是期待。這一次,原本也是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