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金時代_分節(jié)閱讀_78
“那還不是他們一說,每年那么多挖墳掘墓的,”方星急道,“咱們國內(nèi)藏家又有傳統(tǒng),好東西都喜歡捂著,多少人家里藏著好的貴的,賽過博物館的,只是他們看不到不知道而已!” 丁占元也說,“那說法確實(shí)站不住腳,如果只有兩百件,那現(xiàn)在這幾個是怎么回事?” 老四道:“說這些有什么用,就像人口普查,沒上戶口的,人家管你那么多?!?/br> 方星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你今天怎么搞的,我走了你也走,你要是跟著,不就沒這場事情了。” 老四難得沒和他爭辯,低下頭道:“我有什么辦法,我弟把人家車碰了,對方開的保時捷,我不去行嗎?” 君海川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也別太著急,人生總不會一直都一帆風(fēng)順,事情還沒有完全搞清楚,不要自己人先亂起來。”他看著高奇說,“那你弟弟的事情處理好了嗎?要不要回家去?” “賠錢的事?!备咂嬲f,“我爸知道咱們這邊也有事,讓我待在這邊,我今天是擔(dān)心我弟弟有事,他一說撞車,我嚇了一跳。那古玩市場,南音從來都是橫著走,我是無論如何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br> 君海川想笑,那地方南音確實(shí)橫著走都可以,只是現(xiàn)在飛來橫禍,他說,“你也別太自責(zé)?!彼戳丝幢?,“我上去打電話??纯茨沁厹?zhǔn)備怎么處理?!?/br> 剛站起來,客廳電話里響。 彩青正坐在電話旁,等不及傭人來,她順手接了,一聽,她叫住君海川,“爸,找你的。丁叔叔?!?/br> 君海川折回來接電話,“老丁怎么樣?是不是有消息了?”對面人極快了說了一通,他頓時神色巨變,“什么?怎么可能?” 大家的心也都揪了起來,高高掛在嗓子眼。 就聽君海川急切而壓抑地小口喘著氣,“好……我等你,在家……好,來了再說?!彼麙焐想娫?,手按著電話筒久久沒有動,像在極力壓抑情緒。 大家都看著他,等待著,這一刻家里的壓力陡然增大,不知為何,竟然有了末日審判的情緒。 君海川死死壓制著自己的不安,看著大家,盡量語氣平淡地說,“警方有可能懷疑,這是南音代表咱們博物館的一次行為?!?/br> ****** 君家的小會客室里,周圍雖然是玻璃,但是密閉性很好,平時自家人休閑的時候多聚在這里,此時,卻是令人呼吸困難的靜謐。 只有三個人,君海川,方星還有他們的訪客,這位姓丁的先生,是君海川的摯友,也是他們當(dāng)?shù)毓ど搪?lián)的主席。 “這是你們家要做決斷的時候了?!倍≈飨唵伟蚜私獾降那闆r說了,“偵訊的內(nèi)容要保密,在拘留期間,也不能見家里人,你們這事情……如果處理不好,麻煩會很大。” “這話怎么說?”方星還在擔(dān)心南音,那丫頭今晚回不來了。 君海川卻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剛又打了幾個電話,分局也有幾個朋友,他們都說,這事確實(shí)不容樂觀?!?/br> 方星不解,“這事?才多大點(diǎn)事,怎么就不容樂觀了?” 丁主席是工商聯(lián)主席,消息相對更靈通,說道:“也算是撞到槍口上!國家最近正在整頓私人博物館。你們也知道,前幾天新聞,才有人販賣一批假的民國銅像,以前古玩買賣還帶著神秘感,現(xiàn)在這幾年,越來越多的丑聞,特別是咱們市,這屆政府,重點(diǎn)打擊的就是藝術(shù)品犯罪。” 君海川說,“這我都知道,所以我們博物館的人……一直都很小心,包括南音。” “說實(shí)在的。同樣是博物館出事,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可大可小,”丁主席說,“海川,你真的得做好心理準(zhǔn)備,文物收藏就是這樣,要不沒事萬事大吉,一但出事就是傷筋動骨,這件事——如果一但上面真的落案查,那么你們博物館里面的東西,都得要清查。” 方星詫異地臉色慘白,一瞬間冒出冷汗來,“全都查?”他們博物館,多少東西是八幾年師父撿漏撿來的,怎么敢查,一查那些出土的,全都成了大麻煩。 君海川比他反應(yīng)更加迅速,低沉的聲音說道:“一但查到博物館本身的那些出土的文物……我就必須交代出這物品的傳承,誰賣給我的……過了快三十年的東西,我說不出……那還會加上盜墓的罪名,這么多東西……” 他沒有再說下去。對面是他的好友,不用說也知道。 方星更是無名火氣,心里帶著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恐慌,有些話不能說,玩古玩的都怕這一天,沒查到自己頭上自然相安無事,一但查,只要手里有出土文物,沒有不擔(dān)心的。 師父這些年沒說過,可誰都知道,他心里很怕會有這一天。 那人說,“人家別的博物館,背后多少都有些利益鏈,偏偏你們博物館背后什么也沒,這事情,我自己暫時不知道還可以有什么別的辦法。” 君海川垂目看著眼睛方寸之間,咱們是人情社會,這種時候,應(yīng)該是走后門的時候。但他自己從來都孤芳自賞,不喜歡結(jié)交權(quán)貴,認(rèn)識些有權(quán)勢的朋友,卻沒有不可分割的利益關(guān)系,出了這樣的事情,不是很鐵的關(guān)系,不是根深蒂固的利益牽絆,誰會出頭幫自己。 這一刻,他竟然有些內(nèi)疚,說道:“哎……正好這個局長,也是才上任的,我想著我們博物館快要拆遷了,最近有些事情多,就沒有刻意去結(jié)交,不然無論如何,對方也得給點(diǎn)面子?!?/br> 丁主席卻不以為然,說道:“現(xiàn)在早不是以前了,大家在一起淡交情,交朋友是看人品,現(xiàn)在誠意的價碼就是真金白銀,你知道城東的那家博物館,你知道人家今年給政府捐了多少錢嗎?這個數(shù)!”他伸出手來,五根手指,“后面兩個零!” “五百萬?”君海川驚訝,“一個小民營博物館,怎么那么有閑錢,給政府搞這種面子工程?!?/br> “什么面子工程。”丁主席低笑,帶著不屑,“政府能下?lián)苎芯拷?jīng)費(fèi),這次給他們下?lián)芰藘汕f,讓他們下面的瓷器研究所,研究一批可以送禮的高檔瓷。” 君海川怔了怔,嘆了口氣,政府給了錢,他們再變相還回去,中間不知道多少利益。他說,“我知道,好多年前就有人和我提過,成立間工藝品公司,給一些領(lǐng)導(dǎo)的家屬送點(diǎn)紅利,關(guān)系好了,可以得到更多的政策優(yōu)惠和照顧……”他搖頭,“我當(dāng)時都沒有答應(yīng)!” 丁主席嘆著氣搖頭,“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你想想,就像你這次的事情,如果后面有人,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處理結(jié)果,一種就是輕描淡寫,認(rèn)定證據(jù)不足,放人了事。但另一種,就是嚴(yán)查: 你這心愛的小徒弟,倒賣出土文物,國家拔出蘿卜帶出泥,后面查出一個當(dāng)?shù)氐拇蟀敢?,‘私人博物館買賣出土文物’。你知道這案子破了,當(dāng)?shù)卣凸蚕到y(tǒng),臉上多有光嗎?” 君海川的心寸寸向下掉,這一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路以來都做錯了,竟然保護(hù)不了自己的孩子。 丁主席說,“所以這事你要趕緊決斷,一但那邊行動,你知道,到時候就算你沒事不被牽連,但你這一博物館的東西,恐怕都會被沒收充公!” 如晴天霹靂,大家連想到都不敢想的話,他就這么說了出來! ****** 陶慶為的辦公室里, 他對著窗外,手里夾著雪茄,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哐當(dāng)——”一聲,門被撞開了,陶保沖進(jìn)來大喊道:“爸——怎么回事?南音怎么出事了?!” “你知道了?!碧諔c為轉(zhuǎn)身過來,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幕,閃著萬家燈火,“南音今晚會留在看守所?!?/br> 陶保震驚地看著他,“為……為什么?”他的聲音帶著極度的恐懼,好像話出口,把自己都能嚇住。 陶慶為說,“暫時的罪名應(yīng)該是,非法買賣國家一級文物。” 陶保覺得自己呼吸困難,胸骨的位置被壓的生疼,他不敢相信,“這……這怎么可能。” 陶慶為深深嘆了口氣,“我給老許去了電話,這案情挺嚴(yán)重!”他彈了彈煙灰,臉上多了抹狠厲,“都是沒用的東西!說現(xiàn)在上面正在抓典型,中央那里有指示,以后主抓的就是文化產(chǎn)業(yè),以及相關(guān)的這些。” “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陶保輕飄飄地問,問的也輕,聲音也輕,連心跳,都輕了。 陶慶為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下,沒有安慰兒子,因?yàn)樗溃参恳彩菦]有用的,現(xiàn)實(shí)殘酷。 陶保覺得智商要欠費(fèi)了,“古玩市場買賣出土文物,這多么常見的事情,多少人還追著買呢。怎么不去抓那些人,還有……還有那個女人,”陶保想了下名字,“對了,叫肖暖的,她既然已經(jīng)承認(rèn)是她自己主動去送的錢,為什么還要這樣懷疑南音?” “就是這樣才更糟。”陶慶為說,“老許告訴我,警方甚至懷疑,那個叫肖暖的女孩子根本不知情,她是被知情的許南音利用了同情心。” “去他媽的!”陶保忍不住大罵道,“第一次見那女的就知道是個掃把星!” 陶慶為看來他兩眼,念在他太過著急,原諒了他當(dāng)著自己罵人,說道:“這事情,最倒霉的現(xiàn)在還不是南音!” “還有更倒霉的?!”陶保死活想不到,還有比南音更倒霉的嗎? 陶 慶為點(diǎn)頭,“當(dāng)然還有,君家的博物館!”他看著陶保,覺得這時候,是一堂生動的教育課,說道:“現(xiàn)在警方不止懷疑南音自己收藏,更懷疑她是代表博物館在進(jìn) 行買賣,如果君海川舍不得南音,那么他那博物館就完蛋了,東西不止會被全部充公,他自己本人也得有牢獄之災(zāi)!” “什么?!”陶保的汗毛瞬間都豎了起來,“博物館的東西充公,那……那君叔叔不要命了!”兩家是朋友,此時一出事,陶保就真切地為君家擔(dān)心起來,“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陶慶為說:“還不止,除了南音,那個賣東西給她的人一樣很倒霉,對方買這些紅山玉器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這會,賣給他的人早已經(jīng)不知去了哪兒,所以案情到了他那里,就會陷入死胡同,這人判個幾年是一定的?!?/br> 陶保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兔死狐悲,喃喃道:“你怎么辦?”想到南音今晚不知窩在哪里,心酸的簡直想大喊大叫,忽然又精神一震,他不能頹廢,他還要救南音呢,“——爸,你能找人嗎?咱們家沒關(guān)系嗎?走關(guān)系呀!不過是花點(diǎn)錢!花多少錢都行!” 陶慶為神色哀哀地看著他,真的不忍心傷兒子的心,說道:“爸爸自然會想辦法,但這些年,咱們家可以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從來都是順著政府的大勢頭在走,現(xiàn)在這屆政府才上臺,正在創(chuàng)政績的時候。” 陶保神色絕望,“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能救還是不能救?!” 陶慶為走過來,搭著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給君家去個電話,問問君顯什么意思,南音,畢竟已經(jīng)快要訂婚了?!?/br> 陶保一聽,心中忽地冒出一個想法,要是君家這次不護(hù)著南音,或者推她去堵槍口,那南音和君顯是不是應(yīng)該掰了,那就可以和自己一起了?不過這想法一閃而過,怎么敢舍得用南音冒險,趕緊去翻君顯在英國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