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炎全身一松。

    根據(jù)他對蔣衾的理解，甭管這事有沒有遮掩過去，眼前這關(guān)算是過了。

    蔣衾問：“你吃了沒有？我熬了點稀飯?！?/br>
    靳炎立刻殷勤的起身表示自己去盛飯，又炒了兩個菜端上來，兩人對坐吃完了，蔣衾便收拾碗筷去洗，靳炎蹲在那里整理那幾盆花。

    那花名義上是蔣衾養(yǎng)的，實際上是靳炎買回來，澆水，松土，剪枝，除蟲，隔三差五還拍個照片放網(wǎng)上去。它們之所以被歸類到“蔣衾養(yǎng)的”這個名義下，是因為蔣衾當(dāng)時說過一句：“靳炎，我們家是不是該養(yǎng)點花？”

    晚上檢查完黎小檬小同學(xué)的作業(yè)，蔣衾便先去睡了。他白天過得太驚心動魄，吃完飯便感到疲倦。靳炎端了杯牛奶給他，看著他喝完漱過口，又坐在床頭默默看著他睡著，才起身走到陽臺上去打電話。

    陽臺玻璃是隔音的，他把門關(guān)上，電話接通的時候完全沒有壓制音量——實際上他已經(jīng)壓制不住了，從吃晚飯前就竄起的怒火此時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他二哥接電話的時候聽筒險些被震得脫手：

    “當(dāng)年在S市的事情你到底是找哪個手下辦的？！現(xiàn)在就拖出去宰了！手腳這么不干凈的東西還留著過年嗎！你問我？你他娘的還問我？蔣衾都知道了！狗日的！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子要是離了婚，”靳炎惡狠狠道，“老子就拖著你們一道離，誰也別想落下誰。老子妻離子散，你們一個個都妻離子散；老子過不好，你們誰也別想過得好。他娘的，告訴你的人一個個都把皮繃緊了，咱們走著瞧！”

    靳二哥正吃著飯，下意識的一張口，湯全順著下巴流下來。

    他手忙腳亂的找餐巾紙，剛想辯解就聽砰的一聲，靳炎已經(jīng)把手機給摔了。

    18、第章 ...

    事情的發(fā)展完全出乎蔣衾的意料。

    第二天他在家里沒上班,早上出去晨練的時候,看見公園門口報攤上新鮮出爐的八卦娛樂版,頭條赫然是《獨家揭秘：時星娛樂東家十年同性婚姻,攜子出游親密照曝光！》。

    蔣衾一口氣瞬間沒上來，拿過報紙一看,昨天網(wǎng)站上登的那張雨中擁抱過水洼照赫然入目，底下是蔣衾昨天從公司出來,獨自一人心煩意亂去開車的偷拍照。

    蔣衾下意識想把報攤上所有報紙都買下來，所幸他還留著幾分理智，放下報紙掉頭走人。

    靳炎已經(jīng)出門了,蔣衾回家便撲了個空，只有黎小檬對著鏡子慢吞吞的刷牙，見了他自覺的把尾巴伸出來搖了搖。

    蔣衾口氣聽起來還是很穩(wěn)的：“靳炎上班去了？”

    “不知道，不過靳炎同志說今天有好幾個會要開。你可以開那輛蓮花送我上學(xué)嗎？”

    “……黎小檬，把你那名車接送上學(xué)的毛病改一改！”

    黎小檬哼了一聲，悻悻出去擠公交。

    蔣衾在書房里坐了一會兒，連抽三四根煙后才冷靜下來，上網(wǎng)用靳炎的名字當(dāng)關(guān)鍵詞搜新聞。然而事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為鋪天蓋地的八卦緋聞竟然半點不見，昨天那個網(wǎng)站的首頁已經(jīng)換了八卦，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這年頭網(wǎng)絡(luò)永遠比紙媒快一步，沒道理網(wǎng)絡(luò)壓下去了，報紙卻登得那么詳細。蔣衾畢竟不在娛樂圈里混，遲疑再三想不出答案來，只能去打靳炎的手機。

    然而靳炎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在開會還是怎么回事。他打電話去時星娛樂，電話從靳炎的辦公室直播號碼自動轉(zhuǎn)接到秘書處，趙雪接了。

    “喂，這里是時星娛樂總裁辦公室秘書處趙雪，請問您是……”

    “我是蔣衾。幫我接通靳炎?！?/br>
    趙雪一愣，抬頭只見靳炎站在辦公室門口，用口型說出“說我不在”幾個字。

    “靳總……他……不在……”

    “他在哪里？”

    趙雪看看靳炎，根據(jù)口型說：“靳總在開會，您有什么需要轉(zhuǎn)達的嗎？”

    “沒有，謝謝。”

    蔣衾涵養(yǎng)再好，說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都帶出了點焦躁和不耐煩。趙雪剛掛電話，就只見靳炎一溜煙沖進辦公室，乒呤哐啷提著筆記本、平板電腦、手機、鑰匙、錢包和外套，一邊大步流星的走向電梯一邊說：“蔣衾來就說我去片場了！手機沒電關(guān)機了！公司有事問蔣衾，別來找我！”

    “靳總您……”

    “他要是問我這幾天有沒有見報社的人，一概說沒有！”電梯門正要關(guān)上，突然靳炎探出頭來大聲道：“跟他說公司食堂今天中午有他喜歡吃的奶油蝦，吃了飯再走！”

    趙雪根本來不及說什么，電梯門叮的一聲合上了。

    果不其然半小時后，電梯門再次打開，白色休閑襯衣淺色牛仔褲、手里拎著車鑰匙的蔣衾走了出來。

    蔣衾很少來公司，但是每次來都注定要引發(fā)劇烈的震蕩。上次他來時“靳總慘遭綠帽被拋棄”的戲碼傳遍公司，秘書處甚至偷偷拍了方源的照片，放在內(nèi)部論壇上跟靳炎作對比；這次來時大家都沒有準(zhǔn)備，本來看老板不在就準(zhǔn)備摸魚的員工們都嚇了一跳，有幾個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了，見到蔣衾就哆嗦。

    所幸蔣衾沒注意他們，徑直走到靳炎辦公室前，伸手就去開門。

    辦公室一副被暴風(fēng)席卷而過的樣子，可見靳炎走的時候有多匆忙，幾份文件被撞散了，紙張飄得一地都是。

    蔣衾只看了一眼，回頭問：“他人呢？”

    趙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專業(yè)：“靳總?cè)テ瑘隽??！?/br>
    “哪個片場？”

    “……就是那個新殺青的，最近宣傳逼得很緊，所以……”

    “段寒之導(dǎo)演的那個？”

    “是，是的蔣先生?！?/br>
    蔣衾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這么淺淡的瞳仁，看人時甚至?xí)a(chǎn)生一種無機質(zhì)的錯覺。幾秒后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趙雪一開始還不知道他這是打給誰，直到聽見他說：“喂，寒之，靳炎去你的片場了嗎？”

    趙雪的汗瞬間就下來了。

    幾秒鐘后他掛上電話，問：“靳炎去哪里了？”

    趙雪哽了半晌：“……我不知道?！?/br>
    蔣衾點點頭，走進靳炎的辦公室。關(guān)門前他突然回過頭問：“靳炎最近有沒有跟報社的人見過面？”

    趙雪立刻道：“沒有！”

    蔣衾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她看了幾秒，緩緩的道：“趙小姐，靳炎有可能因為你替他說謊而給你發(fā)獎金，而我卻會因為被欺騙而炒你魷魚……再告訴我一遍，靳炎最近有沒有跟報社的人見過面？”

    鏡片后他的眼睛仿佛冰冷的琉璃一樣，趙雪簡直被壓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承認：“我不知道。”

    蔣衾點點頭，關(guān)上了辦公室的門。

    靳炎辦公室有一扇窗跟秘書處相通，再有一面墻是玻璃，從特定的位置可以看見走廊。蔣衾就坐在那個位置的沙發(fā)上，找了個平板電腦出來看。無數(shù)員工紛紛找借口上到頂樓來，裝作步伐匆匆的經(jīng)過走廊，趁機偷覷他一眼。

    蔣衾肯定有所察覺。頭兩個小時他沒有在意，再后來上來看的人太多了，趙雪只見他突然起身走到靳炎的大辦公桌后，坐下不動了。

    他的坐姿非常標(biāo)準(zhǔn)和舒展，修長的腿互相交疊，脊背筆直而雙肩水平，右手中指快速在平板電腦上劃動著，左手漫不經(jīng)心揉按著太陽xue。那種略帶休閑感的棉質(zhì)白襯衣特別襯他，仿佛有種特別壓人的氣質(zhì)，哪怕坐在一群西裝革履的精英中，他也是存在感最強烈的那個。

    趙雪知道這個男人是時星娛樂財務(wù)系統(tǒng)的創(chuàng)造者和維護者，后來公司發(fā)展起來，他便離開了時星。然而財務(wù)部的人看了早年的帳，都說做得滴水不漏，簡直干凈得如同清水，毫無任何破綻。

    有些人曾經(jīng)猜測靳炎是因為他手上的股份，加上早年一些財務(wù)方面的把柄，才無法跟他分手。然而熟悉靳炎的人都知道，他是真正愛著這個人。

    有這個人時刻站在幕后，靳炎才能牢牢把握住公司大權(quán)。這個人離開了，靳炎的事業(yè)、家庭、感情和前途，就全都危險了。

    蔣衾一直在辦公室里坐到中午，靳炎發(fā)了個短信來秘書處：“他走了沒有？”

    趙雪回復(fù)：“還沒有?！?/br>
    “他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