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jié)閱讀_31
同牢有兩個獄友,家里農(nóng)村的,生活比較困難,沒人給送這送那,穿的是羅強給的毛衣絨褲。 刺猬現(xiàn)在每天刮臉,不用自己那個嗡嗡嗚嗚瘸驢轉(zhuǎn)磨似的小破剃須刀,都蹭他強哥的高級3D旋轉(zhuǎn)剃須刀和進口按摩剃須膏。 胡巖以前自己有一套東西,現(xiàn)在也開始用羅強的,潤膚霜、須后水什么的。他是想把自己弄得跟羅強聞起來一個味兒。他就喜歡羅老二身上那個味兒。聞不著真人,他每天躺被窩里聞自己。 羅強是不在乎這些小節(jié),誰愛拿他的東西用,他就讓人用。 這么些年做大哥做慣了的人,確實有那種天生做大哥的范兒。他名下的飯館、夜店,都是交給手下信得過的弟兄們經(jīng)營,這方面他不小氣,不含糊。 再者說,羅強即便是虎落平陽,暫時落魄坐牢,畢竟樹大根深,外邊兒有兄弟,三天兩頭有人往清河送東西,有人往他的購物卡里打錢。 犯人們每人都有這么一張儲錢卡,每月做工掙的工錢和家里給的零花錢,都存在卡上。自從清河監(jiān)獄里開了那家“物美超市”,這錢可有地方花了。 七班牢號幾乎每個周日都跟過年似的,羅強拿自己的卡到超市里買吃的,買兩大兜子。他走在中間,刺猬和順子一人拎一兜子跟隨左右,從走廊里昂首闊步牛氣哄哄地走過。別的班崽子們看了,可眼饞了,說七班大鋪最闊氣,不摳唆,七班崽子們每個人都有好煙抽,有零食吃。 別的班都抽白沙,就他們班從上到下掃地的刷馬桶的小崽子都抽中南海! 別的班的班頭瞧見,可臉綠了。羅老二你媽的才來清河半年,你已經(jīng)把清河監(jiān)獄牢頭獄霸大鋪的范兒生生往上拔到一個新境界,你讓別人還怎么混?! 有一天晚上,大伙吃完晚飯,回宿舍放好飯盆,按老規(guī)矩,排隊進小禮堂,看電視。 小禮堂就在食堂隔壁,門口并排掛著兩塊白色寫字板。 其中一個小白板是本周食堂菜譜,那上面的內(nèi)容,每個人都能背下來,早飯是饅頭米粥配小咸菜,午飯是饅頭配冬瓜丸子或者rou燒蘿卜,晚飯是米飯配土豆牛rou、海帶白菜或者蘿卜排骨,翻來覆去永遠(yuǎn)就是這幾樣。 另一塊小白板,以前是寫思想?yún)R報,喊政治口號,最近據(jù)說是隊里某個教官出的主意,人性化管理,改成生日祝福了。 有一個人瞄了一眼小白板,“呦”了一聲,一排人陸陸續(xù)續(xù)抬頭看,然后所有人齊刷刷地回頭。 “老大,生日快樂!?。 逼甙嗾l喊了一聲。 “強哥,今兒是你過生日?!”刺猬喳喳呼呼的。 “大哥,怎么也沒告訴咱們,你生日?”胡巖也說。 羅強自己都詫異著,盯著寫字板看了一會才緩過味兒來,那上邊用彩色筆寫著,【生日寄語:祝福3709號羅強生日快樂,工作愉快,勞動滿分,打球三雙!】 那天晚上回到牢號,羅強瞅見自己床鋪上有一個信封。 他打開,是一張生日卡,落款是“邵警官”。 羅強只掃了一眼,都沒仔細(xì)讀,迅速四下張望一圈兒,若無其事地竄上他的上鋪,舒舒服服地枕著被子,再把卡片打開…… 生日卡上的祝福語就是簡簡單單幾句話,男人之間的風(fēng)格,兩句半正經(jīng)的,再來半句不太正經(jīng)帶點兒顏色的。 就那么兩句話,羅強愣是看了二十分鐘,眼睛盯著卡片上的字發(fā)呆,忽然覺著這條子挺可愛,挺招人的…… 直到隔壁床刺猬搭了一句:“邵警官就是人好,心細(xì),邵警官最愛咱們了!” 羅強斜眼掃了一眼那家伙,心想,三饅頭愛誰?他還能愛你們幾個? 刺猬四仰八叉躺床上,自言自語:“這個月強哥你收小卡片,下月我生日,下月就是我收小卡片了?!?/br> 羅強心里一動,問:“他給你送過?寫的啥?” 刺猬伸手翻了翻,從床頭一堆東西最底下找到了卡片:“喏,去年邵三爺給我的!” 羅強:“……” 刺猬屁顛屁顛地遞過來,沒注意到他家老大那臉色,唰一下就垮下來了…… 羅強咬著嘴唇看刺猬收的那張生日卡,不吭氣兒了,眼底明顯流露出一絲失望。 別說落款一樣,就連寫的那幾句話都差不多,三饅頭你小子專門買了一本教寫祝福語的書嗎?你丫那點兒小才情都他媽從書上抄的吧! 20、年夜飯 ... 那晚,邵三爺還是如大伙所料,按時駕到七班牢號,手里提著兩只飯盒。 羅強打開飯盒,濃郁熱辣噴香的味道撲了滿臉。 “剛買的,熱的,趕緊吃?!?/br> 邵鈞歪戴著警帽,在屋里晃悠,指指點點,這個褥子沒掖好,那個飯盆沒刷干凈掛著米粒兒呢,還有那個誰的球鞋放地雷呢,臭死了這屋還能住人嗎?! 邵鈞也是剛從城里回來,說,雙井那邊兒開了一家“雙流老媽兔頭”,老板是成都人,正宗的,特好吃,他吃完了覺著好,猜到羅強肯定喜歡吃,就順便買了四個。那家飯館隔壁還有一家“久久丫”,于是又買了兩斤辣鴨脖。 羅強盤腿坐在他的床上,兩條腿上攤著飯盒,低頭哼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 邵鈞不屑地說:“美得你,你還每天都過生日?” 邵鈞又跟順子說:“下回你生日,我也去那家店給你買兔頭?!?/br> 刺猬趕緊說:“三爺,我愛吃溜肝尖,還有焦溜丸子!……西四那家砂鍋居的,正宗老北京菜!” 邵鈞說:“你這個月掙不到兩百工分,我就不給你買焦溜丸子了,你看著辦!” 就為了自己生日這頓焦溜丸子,刺猬從床上蹦起來,又立正又敬禮的,跟邵警官保證勞動課一定好好表現(xiàn)。 羅強算是領(lǐng)教到了,邵三爺這一招邀買人心,做得真叫漂亮,沒得挑禮兒。小禮堂門口那塊小白板,從政治學(xué)習(xí)改成生日祝福,八成也是三饅頭的蔫兒主意。 邵鈞對五六七八班的每一個犯人都很好,都很能聊,也看不出有什么偏心。 羅強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么想的,人還是歲數(shù)大了,孤獨著,寂寞著,心理難免脆弱,想要有人惦記他,想要看見有人對他好。 想要知道自己在有些人心里,份量不一樣。 羅強覺著他以前不這樣兒的,以前不在乎任何人,現(xiàn)在老了,眼前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炫耀,可以揮霍,心眼兒就變小了。 天越來越冷,落掉葉子的槐樹用青澀的枝椏擁抱天空,黃土cao場凍得yingying的。 羅強睡覺的鋪位正好緊挨窗口,又是上鋪,視野很好。 他以前睡覺最討厭亮光,有個光線和動靜吵到他,他能掀床抄鞋底。后來不知道咋的,從某一天開始,他開始拉開窗簾睡覺,讓冬日的陽光早早地盛滿一室,全然無視一屋人敢怒不敢言的怨憤目光…… 從他躺的那個位置角度,頭枕在胳膊上,正好能看到從辦公樓通向監(jiān)舍樓的一條林蔭小徑,還有大半個cao場。 每天早上六點多鐘,邵鈞歪歪地戴著警帽兒,小跑著從辦公樓出來,一路跑還一路匆匆忙忙抓腰帶,往上提褲子,一看就是小時候家長沒管好,慣的,養(yǎng)成了公共場合抓褲腰的臭毛病。 晚間吹熄燈哨之前,邵鈞懷里揣著幾袋熬夜用的零食、閑書、游戲機,溜溜達(dá)達(dá)地,再一次走過來。這人路過cao場的單杠架子,每次都會擱下東西,脫掉制服外套,用力搓搓手心,然后飛身抓住單杠…… 羅強遠(yuǎn)遠(yuǎn)地瞄著,一開始是幫邵鈞數(shù)數(shù)兒,看這人今天做多少個引體。 后來就不是數(shù)邵鈞做了多少引體,而是數(shù)這人身上有幾塊小腹肌,幾塊小腰肌,眼神描摹著邵鈞微弓著背、臀部拱著緩緩向上發(fā)力挺身時,腰部和大腿的線條…… 有時候三饅頭心情好,體力充沛,當(dāng)晚rou吃多了,會跑兩圈兒出出汗,嘴里呼出一溜白氣。 跑步的時候屁股很翹,特好看。 羅強看著這人一直跑出窗戶沿兒,跳出視線之外。他的腦袋下意識地移動,再移,追逐著人影兒,冷不防胳膊肘底下一空,幾乎頭朝下掉下去…… 那年的農(nóng)歷新年特別早,在一月底。 監(jiān)獄里過新年,工廠放假,開聯(lián)歡會,發(fā)新被褥,還給改善伙食,犯人們可高興了,希望每天都像過年一樣。 邵三爺那天一大早進到監(jiān)道,抬頭一看值勤小白板,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