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痹敢舱f道，“兩個大男人，還帶不好個孩子？”

    “唉?！毕蚰竾@息一聲，“就是這樣我才擔(dān)心哪，男的終歸沒有女的細致有耐性?！毕蚣呜┏蛄嗽恢Z一眼，袁一諾聳肩攤手，撇嘴扮個鬼臉。大家心里有鬼，不愿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聊下去，竟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向母發(fā)覺氣氛不對，忽然想起袁一諾是“離婚”的，不禁埋怨自己亂說話，掩飾地笑道：“其實也一樣，也一樣，反正你倆小心點就是了?！?/br>
    袁一諾抱起小核桃：“來吧閨女，跟爺爺奶奶再見?！?/br>
    “爺爺再見奶奶再見向奶奶再見。”小女孩乖巧懂事嘴又甜，看得向母艷羨不已，要是自己也有這么個親孫女就好了。

    袁一諾開車，向嘉丞帶著小核桃坐在后面。棋盤山離城里還得一個小時的路程，小核桃興奮得不得了，趴著車門東張西望，一會問向嘉丞：“動物園有大象嗎？有老虎嗎？有北極熊嗎？”其實向嘉丞和袁一諾都沒去過，信口胡謅，到后來干脆說：“核桃到動物園就知道啦。”

    進棋盤山，袁一諾卻停下車，打開地圖辨別路線。

    “行不行啊你?！毕蚣呜┨筋^過去，“那不是有導(dǎo)航儀嗎？”

    “我不信那玩意。”袁一諾特種兵出身，找路只看地圖，習(xí)慣性地用鑰匙尖而不是手指，在地圖上搜索，很快弄清位置和大致方向，一伸手臂：“核桃注意了，十點鐘方向，出發(fā)！”

    小核桃樂呵呵地跟著比劃，童音脆生生地：“出發(fā)——”很快汽車便到達了棋盤山動物園。

    小核桃一下車就看見小廣場上盤旋啄食的幾十只鴿子，尖聲叫著沖了出去?；５迷恢Z慌忙跟在后面，彎腰弓背扎手扎腳，連聲道：“小心，小心，慢點跑。”

    “怕什么。”向嘉丞跟在后面看不過去，“這么大的廣場，你還怕她掉下去么？”

    “不掉下去摔著也不行，萬一碰到臉落個疤，小女孩多難看？以后嫁不出的?！痹恢Z跟世上所有女孩子的父親一樣，患得患失乍驚乍喜。

    向嘉丞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女孩子小時候都摔破過臉，落下過疤痕，要不然養(yǎng)不大?！?/br>
    “??？”這種謬論袁一諾頭一回聽說，“真的假的？”

    向嘉丞見他還挺當真，笑著搖頭：“不知道，聽說的。反正不用你這么護著，小孩子摔兩跤沒事。”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正說著，小核桃果然摔跤了，幸好穿著褲子，沒有磕破腿。小丫頭受了委屈，嘴一撇一撇的，眼瞅著要哭。向嘉丞鼓勵她：“小核桃最勇敢，自己站起來。”

    小核桃眼淚在眼窩里打轉(zhuǎn)，終究忍住了，扶著地面站起來，向嘉丞對她豎起大拇指：“好樣的?！蹦闹〖一飫傉酒饋硌蹨I就金豆子似的往下掉，對著袁一諾張開小手：“爸爸，抱。”

    袁一諾把軟軟的小核桃抱在懷里，大手笨拙地給孩子擦眼淚：“好寶寶不哭啊，爸爸抱你看大象。”向嘉丞無奈地搖搖頭，笑著跟在后面。

    小核桃第一次來動物園，看什么都新奇，懶洋洋的獅子、躥上躥下的金絲猴、嘰嘰喳喳的黃鸝鳥、驕傲不開屏的孔雀，還有憨態(tài)可掬的熊貓、長長犄角的雄鹿，過足了癮。時而看呆了眼，時而含著手指頭，時而拍著小手大笑，時而學(xué)動物的叫聲，弄得周圍人紛紛看過來：這孩子，太可愛了。

    袁一諾像是好不容易拿出家里珍藏多年的寶貝出來展覽的土地主，抱著小核桃趾高氣昂一臉得意。向嘉丞在旁邊舉著小丫頭非要買的毛絨玩具和小風(fēng)車等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他可沒袁一諾這么好的體力，早就累得不行了，幸好回去的路可以坐觀光車看野生動物，要不然他非趴地上不可。

    三個人一直折騰到下午三點鐘，早過了小核桃每天固定睡覺的時間，小丫頭這才意猶未盡地揮手，跟動物園說：“GOOD BYE?！?/br>
    回去還是袁一諾開車，他也挺高興，見小核桃終于熬不住睡著了，壓低聲音道：“你把她放車座上吧，我慢點開，很安全，你也歇歇。”

    “嗯。”向嘉丞仰靠在椅子上，兩條腿都快走木了。

    “晚上想吃點什么？”袁一諾問。

    向嘉丞半闔著眼睛：“隨便吧，我也不太餓?！?/br>
    “王躍海還讓我謝謝你了，說你太夠意思了?！?/br>
    “嗯……不算什么。”

    “快到年底了，帶幾個老人去醫(yī)院做個全身檢查吧，尤其是向姨。不過我瞧她精神頭不錯，比我媽好。”

    “還行……”

    “核桃也該上幼兒園了，聽說實驗的不錯，價格還便宜，就是得搖號，看運氣，而且名額越來越少。別的幼兒園又太貴，也不好，你說這孩子上個幼兒園怎么還這么難呢？”

    “……”

    “哎你還記得不？咱倆小時候也沒上過這玩意啊，在鄉(xiāng)下光腳丫子瘋跑沒邊沒邊的，現(xiàn)在不也挺好？”

    “……”

    袁一諾瞅一眼反光鏡，向嘉丞早在后面睡著了，小核桃躺在他腿上。一大一小歪睡在一處，這種場景格外溫馨而美好。

    袁一諾自失地一笑，把空調(diào)調(diào)高一點，輕輕吹起口哨。

    走吧，回家。

    不用袁一諾惦記，袁母和向母一起把晚飯做好了。香辣肚絲、清蒸魚、小雞燉蘑菇、炒豆腐、干燒冬筍，外加一碗紫菜雞蛋湯，主食是紅棗玉米發(fā)糕，向母還特地下樓給小核桃買了一小塊生日蛋糕。

    小孩子恢復(fù)得快，睡一路就緩過勁來了，黑豆似的眼睛直盯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下意識地吸舐食指，一副小饞貓的樣子，逗得向母掩嘴樂，哄她：“去吧，吃塊蛋糕，可甜了。”

    “不，我等爸爸?！毙〖一镞€挺懂事。

    向嘉天也來了，裝模作樣地在廚房門口晃悠：“媽，我來幫你?！?/br>
    向母瞅他一身光鮮亮麗，連連擺手：“邊去吧邊去吧，別把衣服弄臟了。”

    其實向嘉天心里壓根就沒想干活，不過裝好人動動嘴而已。母親的話如同赦令，巴不得趕緊躲開，笑嘻嘻地給自己找臺階下：“那我跟小核桃玩?！弊儜蚍ㄋ频呐鰝€芭比娃娃套裝，在小核桃眼前一晃：“小美女，叔叔送你的禮物，喜歡不？”

    要說最會哄人，向嘉天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投其所好是最基本準則。小核桃樂得合不攏嘴，忙把芭比娃娃抱在懷里。袁一諾不屑地嗤了一聲，也不多說話，脫下外衣擼起袖子進廚房，對向母說：“阿姨你進屋歇著吧，是雞蛋紫菜湯不？我來做?！?/br>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向母連聲說，到底還是被袁一諾搶去手里的菜鏟子，只好笑著把圍裙幫袁一諾系上，“做完湯就齊活了?！?/br>
    袁母忙著往飯桌上端菜，大聲道：“都快去洗手，開飯啦。”

    大家熱熱鬧鬧圍坐在桌旁，啪啪啪啟開啤酒，咕嘟咕嘟倒入杯中。然后是碰杯聲、說笑聲、還夾雜著小核桃清脆的童音，團圓美滿其樂融融。

    向母越瞧心里越是感慨，歡喜中夾雜著心酸，愉悅中隱藏著遺憾。不過這時的氣氛太好，她不忍心打破，強打精神跟大家說笑在一處。

    吃完飯照例是袁一諾刷碗，袁母抱著小核桃去看圖畫書，袁父坐在廳里看電視。向母也看了一會，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到院子里走一走。

    深秋了，站在夜風(fēng)里有點冷。向母不由自主抱緊雙臂，卻忽然感到后背一暖，原來是向嘉丞拿著外衣走過來，給她披在肩上：“媽，穿上吧，小心著涼。”母親眼中的落寞到底沒逃過兒子的細心。向母穿好外套，欣慰地拍拍二兒子的手。

    向嘉天也走了出來，嘴里嚷嚷著：“媽你出來干什么？天冷了，進屋去吧?！?/br>
    “沒事，我就是透透氣?！毕蚰缚粗鴥蓚€兒子，輕輕嘆息一聲，“嘉天哪，你老大不小了，找個好姑娘定下來吧。我瞧你一天吊兒郎當?shù)?，這怎么行？”

    向嘉天嘿嘿笑道：“媽，兒子我這么優(yōu)秀，還怕沒女孩子喜歡嗎？你說，想要什么樣的兒媳婦？我明天就給你拎來一個?！?/br>
    向母搖頭笑罵：“貧嘴?！鞭D(zhuǎn)頭望著向嘉丞，“你也快三十了，自己的事，也該想想了?！?/br>
    向嘉丞心知肚明，母親是被飯桌上一家團圓給刺激著了。但此時說他和袁一諾的事，無論如何不是時候，只一笑：“媽你用不著為我cao心，我心里有數(shù)。”

    “唉，你不說我也明白?！毕蚰刚Z含傷感，“你是被我和你爸爸給……給拖累了，誰能讓自己家的姑娘，嫁給這樣的人家，我……”

    “媽——”向嘉丞打斷她，“瞧您說的，沒這回事。就是……就是沒遇著合適的。”

    向母斷定只能是這么個原因，否則兩個兒子要長相有長相要事業(yè)有事業(yè)，怎么就沒有姑娘喜歡？她滿懷愧疚懊悔，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么說，心里難受，眼淚簌簌而落。

    向嘉天慌忙掏出手絹來給mama擦眼淚：“媽你別這樣，我和嘉丞不是好好的嘛?！彼闹馗虬?，“你放心，明年我們倆肯定都解決個人問題，保你年底抱上孫子?！?/br>
    向母被大兒子弄得哭笑不得，點著向嘉天的額角嗔怪：“你呀——”終究還是笑了。

    向嘉丞瞅了哥哥一眼，沒言語。

    兩人把mama請回屋里去休息，向嘉天趁著向母不注意，碰了弟弟胳膊一下，沖著門外努努嘴。倆人借故吸煙，重回花園里。

    向嘉天吐出個煙圈，很隨意地對向嘉丞說：“哎，要不咱倆都結(jié)婚吧，明年就結(jié)，一起辦，還熱鬧。”

    36、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