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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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看著蘭菏, 眼神中流露出的應該是強烈的不滿,覺得蘭菏在說些瘋話、瞎話。 別說女鬼,陽間法師這邊都想質(zhì)疑:你一個做父親的, 不知道老白的本名? 姓名在陰間是很重要的符號,四大門仙家以排行論之,鬼差也多有外號, 就是不動法師, 陰間還以金剛呼之。 所以, 他們這些人吃驚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又不知道老白的本名。但來爺是白爺?shù)拇顧n啊!二鬼的“血緣關系”更是京城地區(qū)陰陽兩界津津樂道的趣事! 防著誰也不會防著來爺吧, 怎么連他也不清楚。 好些人都往心里去了, 因為總覺得很奇怪,但也想不出為何…… 蘭菏被大家看得有點惱怒,他有什么辦法, 那老白就是一直沒說過他本名他也忘了嘛, 老白老白這么喊著挺順口的, 再說了:“父慈子孝, 父慈子孝, 他不孝我不慈,沒看過我們這樣的親戚???” 眾人:“……” 水月哪管他這個理由, 氣息愈發(fā)陰寒, 藍色的衣裙顏色好像也更加深了,“你是白如意的父親?” 蘭菏笑道:“是啊,那咱們也算親戚吧, 閨女?!?/br> 眾人:“……”真會順竿爬??! 水月淡淡道:“我同他沒關系, 同你更沒關系。” 蘭菏就想再聊會兒, 他捎信有段時間了, 按經(jīng)驗,隨時隨地救兵就來了,以多欺少的企業(yè)文化不能忘了,而且面對水月,不群毆都沒底氣。 蘭菏:“怎么會,沒關系你捉他干什么?”他一看就覺得這倆說不定虐戀情深過。 水月定定看著他道:“他是白如意?!?/br> 老白忍不住了,解釋道:“冤死了冤死了,不是親爹啊,水月都說沒關系,你還想給我扣渣男帽子。就是不知道哪一世和水月是情人,我都轉(zhuǎn)世變鬼了,她也不稀罕了,說我太市儈俗氣!人家要找的是原來那個先去投胎的負心漢,不然也不至于把我收起來……” 蘭菏:“??” 我的兒,還可以這樣嗎? 水月原是叫水月,她在地下呆久了,思路有些混亂,一時又問了遍蘭菏:“你是來找白如意的吧。” 蘭菏還是否認:“真不是找他的,我都幾天沒見到他了,聽說他和謝爺、范爺在一起,有什么好找的。” 水月:“謝必安,范無救……” 蘭菏心底琢磨,之前老白明明說去舔謝爺了,轉(zhuǎn)眼被水月抓了,謝爺、范爺難道沒搭救一把? 老白在瓶子里大喊:“她就是謝爺和范爺要抓的鬼,他倆拿我釣鬼,結(jié)果她會凈瓶捉鬼,一下玩脫了!你快給謝爺和范爺傳信?。 ?/br> 蘭菏:“……” 水月把瓶口又給堵住了,喃喃道:“沒讓你說這么多?!?/br> 其他法師臉色也是變了,這要是謝爺、范爺要抓的鬼,難怪厲害得很。 蘭菏則是捋了一下邏輯,這么說是老白不知道哪個前世惹的情債,水月逃出地府想要找人,因為她生前有修行,所以得讓東岳陰司的來抓吧。范無救和謝必安想用老白來釣出水月,結(jié)果人家一看,直接瘋了:我去,我的愛人怎么成這個樣兒了,遂不認,捉起來又下意識不放掉…… 大致上,應該差不離,這可真是一筆爛賬??! 蘭菏偷偷折紙傳信,嘴上還問道:“那你現(xiàn)在怎么辦啊,既然他不是你要找的人?!?/br> 水月卻像看穿了他背后的小動作,冷冷道:“沒用的?!?/br> 蘭菏也不尷尬,笑道:“你說沒用就沒用???” “咳,”思空咳嗽一聲,“恐怕真的無用,來無常,你看這天象。” 蘭菏看了眼外面黑夜一般的天氣,“云比較厚啊,怎么了?” 思空苦笑道:“你不知道?正晝而昏,此夜妖也,陰陽顛倒,一切陰神鬼物的方向感也會被影響,包括黑白無常。古人都說,凡夜妖出現(xiàn),必有大事……” 班固說,夜妖者,云風并起而杳冥,故與常風同象也。 見此妖,陰為陽,許多禍事都是此時發(fā)生,臣制君,諸侯反,帝王蒙塵……因此將這樣的天象稱為夜妖。 的確,在這樣的天象下,有些事容易瞞天過海。歷史上不止發(fā)生過一次驟夜,或者說出現(xiàn)夜妖,并非次次都生亂象。 尤其現(xiàn)在時代發(fā)展,大家開個燈就行了,人們生活沒太大影響,也不會怎么當回事,人心定,更不會亂。 但對陰間生物來說,這樣的天象之下,陰陽顛倒,仍是大好時機…… 蘭菏原本不知道這天象的特殊意義,現(xiàn)在聽思空說了,就警惕起來,這是巧合嗎?他怎么不覺得。 “你到底要把老白怎么樣?”蘭菏攥緊了鎖鏈。 水月答非所問:“入佛門時,三師七證。吾師三問,是否決志出家,方才落發(fā),賜法號水月。持三百戒證菩提,十四年清規(guī)戒律,但為他,我一句話,放棄了十四年修行,隨他而去……” 這個他,指的應該是老白的前世。 佛門弟子受戒的時候,是十分慎重的,要三師七證在場,又再三問過,才出家。但不管修行了多少年,一年,十年,五十年,如果要還俗,舍去戒行,不管見證人多少,口頭說一句放棄戒行就行了。 水月看著那些和尚,最后落在宋浮檀身上,淡笑道:“你們應該懂吧。尤其是你。” 和尚們無辜地搖頭。 宋浮檀常年被認成和尚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要被當成是還俗的。 宋浮檀漠然道:“前輩,現(xiàn)在已經(jīng)正規(guī)很多了,當和尚要考證,辭職也要寫報告還俗,一句話不夠的?!?/br> 水月:“……” 水月自我感動的眼淚將滴未滴,憋了回去,“我墮入地府,只因想叫他起死回生。他卻違諾自去投胎,現(xiàn)在人都輪回數(shù)次了,他現(xiàn)今叫白如意,他不認識我,我也厭惡他(老白:……),便是起死回生,又有何用。我知道,前世今生,怎能算同一個人?!?/br> 至于么,看到我們老白后,就覺得愛情死了?沒那么差吧?蘭菏干巴巴地道:“對啊對啊,那把他放出來吧?” 水月幽幽道:“我已放下,與他再無關系,也不愿世上再有擾亂我心神者。惟愿自己重回人世,重持戒行,再拾法名。” “這不太好吧,你嘴里說著前世今生不是同一個人,還要殺了他,這不是口是心非,不講道理么?!碧m菏說,覺得女鬼不像真看到老白太失望,才想回去當尼姑。她也真是的,這樣了還想回去修佛?是不是沒察覺自己早就變了很多,哪有正經(jīng)佛門弟子,靠把老情人殺了來斷去塵緣的。 她想趁陰陽混亂還陽,是個好法子……但是一還陽,就成了活人,不怕被他又當場勾魂嗎? 蘭菏想到這里,和水月對視一眼,突然覺得毛毛的。 ……是啊,所以水月肯定不希望還陽地周圍有障礙吧,而且她得找個身體還陽,連同他們這些想阻擾她,或者說有可能阻擾她的,都要鏟除。 這也是為什么之前她對宋浮檀下手,做賊心虛呀,一看到宋浮檀就覺得他可能會干擾自己。 下一刻,水月已經(jīng)一抬手,藍色的綾子揮了過來。 蘭菏險險避開,拽住了再次揮來的綾子,竟然都有些吃力,他一用力劃開了綾子,手上那一截綾子竟化成了煞水,凍得他左手都快斷了,而且這是直接凍的魂魄。 “呼,呼?!碧m菏冷得直往手上哈氣,可他忘了自己吹出來的也是冷氣。 宋浮檀還是rou身,把蘭菏的手放到自己懷里,陽氣一下就讓他的手暖和了起來。 其他人有些傻眼,好多不認識宋浮檀的,雖看過他們一起出現(xiàn),卻沒看過這場面,看到這一幕,只覺得來老爺和這個人,怪里怪氣的吧…… 在場唯獨思空的視角最明白,但他什么也不敢說。 “你們擋擋,我折點紙!”蘭菏趕緊對東岳廟的道士道,“打電話叫人!叫不了謝爺和范爺,咱們打電話叫活人!把江爺叫來!” 道士回神,趕緊應了一聲,可水月雖然不知道電話是何物,卻理解他們要叫人,只一抬手,他們的手機都結(jié)冰了,開是開得了機,但是這么一凍,電量瞬間為零。 蘭菏:“……” 他一低頭,哆嗦著僵硬的手瘋狂折紙。 今天開宗教文化交流會,雖然來了不少人,但是并非各個都有對付鬼神的修行,有些甚至見都沒見過鬼魂現(xiàn)身,就這些人,還得靠其他法師一起保護著呢。思空招呼著大家都聚攏在會場的角落念經(jīng)持咒,各家念各家的,有戰(zhàn)斗力的就去群毆水月法師。 蘭菏折紙,宋浮檀畫符,他的符雖然對水月沒什么用,但加持一下蘭菏的折紙是可以的,折好了就作為助力。 蘭菏心里有點不安,這天象到底要持續(xù)多久,要是一直沒有救兵,他們能挺下去么,這個前兒媳著實有點猛。 正是這時候,蘭菏聽到有道士喊了一聲:“那是誰?” “怎么躲在那兒,是工作人員嗎?看著都勒死了?” “來爺,怎么辦啊!” 蘭菏抬頭一看,只見水月的綾子捆著一具白襯衣黑西褲的身體,臉被蒙著。 蘭菏:“?。。 ?/br> 他的身體?。?! 蘭菏想起還有點胡大姑娘的指甲,趕緊掏出來燒化了,往水月那邊一撲,忍著嚴寒撕扯藍綾子,把自己的身體給搶了回來,驚魂未定地抱緊了。 這要是毀了,他可就完了…… 法師們看蘭菏對那無辜“路人”如此上心,還以為他只是關心人命。派不上用場的法師們趕緊表示他們可以幫這“路人”看看怎么樣了,那動靜貌似是失去意識了。 “不用!!”蘭菏喝止他們要接過自己身體的動作,把身體往桌子下面一放,胡亂道,“現(xiàn)在別cao這個心,這人沒事,只是暈倒了,就放這兒吧。” 東岳廟的道士道:“還是不能大意,我是道醫(yī),不如讓我來把把脈先。” 蘭菏犯難。 思空趕緊道:“還是我來看著。” 他是知情者,蘭菏放心把軀體交給他看管。 法師們奇怪地對視了兩眼,總覺得來無常怎么怪怪的,思空法師什么時候會醫(yī)術(shù)了,反倒是東岳廟的道士醫(yī)術(shù)確實不錯。這個來無常,真的沒有跳槽么? …… 此時的三樓。 在黑暗中等待了一會兒,大家本是安分地玩著手機,漸漸卻討論起來。 “怎么感覺,越來越冷了……” “燈壞了,空調(diào)沒壞?這是開到多少度了啊?!?/br> “外面也降溫了吧,這么大的雨。聽說這種天氣有時還會下冰雹?!?/br> “有沒有聽到下面有什么聲音?” “下頭在開宗教交流會,和尚道士在念經(jīng)唄,可能還有武僧吧。” “……” 不知道為什么,王粒粒覺得有點不安,站起來走到窗邊,這詭異的夜晚一般的白晝,莫名讓他想起自己的搭檔小來。 有段時間沒見到小來了,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王粒粒無事,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借著手機燈光,在上面畫起了簡筆畫。 “你在畫蘭菏哥哥嗎?” 女粉把頭湊過來問,“好可愛哦?!?/br> “不是……”王粒粒笑了一下,“是我一個朋友。” 他畫的小來,但是沒有戴高高的帽子,不然看過他漫畫《我的陰間搭檔》的人應該能認出來,這是他想象中日常的搭檔小來。 他隨手還在旁邊畫了一個面目可憎的老白。 “哦。”女粉道,“我還以為是蘭菏哥哥呢。” 王粒粒腦海中閃過一雙眼睛,剛要說些什么,主持人說了句“馬上就會來電啦”讓大家的思緒都轉(zhuǎn)移了,歡呼起來。 快來電,就代表快見到蘭菏了! …… 三樓的窗,下移,同一個位置的窗內(nèi),卻是一片混亂。 水月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蘭菏在不斷制造遠攻的紙折動物,這都算了,這些紙折動物也就是干擾一下她,保護那些法師。 但是,蘭菏折著折著,居然開始折起了老白。 他一揮手,就放出去五個紙老白救其他人。 水月:“………………” 水月嘴上說著和白如意沒關系,白如意不是那個人,但她自己清楚,她很早就在老白去地府辦公務的時候,認出了他。即使轉(zhuǎn)世過后,性格完全不同,魂魄還帶著前世的氣息。 這樣的改變,讓水月心情極為復雜。 偏偏蘭菏還特意排點了位置,無論水月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有個紙老白面對她。太扎心了。 “……你!”水月一下暴躁了,伸出雙手直奔蘭菏去掐他。 蘭菏還具著些胡大姑娘的力量,弓著背一下跳開了,將一柄紙疊的小劍拋了出去:““神金暉靈,使役百精,萬邪不害,天地相傾!” 紙劍鋒芒銳利,水月纖長的手指卻托住了鋒芒,“是諸法空相……” 蘭菏本以為紙劍會和其他折紙一樣化為飛灰,誰知她手指輕點,此劍居然掉頭,被她兩根手指捏住了劍柄,甩手反射了回來! 蘭菏要躲,就見一道暗光掠過,紙劍就被夾住了。 夾住此劍之人緩緩抬頭,冰冷的蛇瞳盯著水月,雖是人形,身下的影子卻暴漲,化為蛇影輕擺,陰影籠罩著水月。 正是本該在紅蓮公園巡邏的柳十三! 柳十三頭也不回地往后一拋,就把劍丟到了蘭菏手里。 水月看著蛇影,辨認出來:“柳門……” 蘭菏也愣了,嚇道:“老四,你怎么來了?” 柳十三反問:“不是你捎信求救的嗎?” 他燒信的時候,給所有家仙和無常,也包括柳十三,蘭菏懵道:“我是燒了信啊,可是白晝驟黑,鬼神的洞察六感不是都會受到影響,難辨方向嗎?” 黑白無常,現(xiàn)在不就還迷著路。 柳十三:“我看的新聞,直奔這兒?!?/br> 蘭菏、宋浮檀:“………………” 其他法師和水月是聽不懂,只有蘭菏知道,老四一直在關注他倆的動向,他根本不需要依靠什么信辨別方向,紅蓮公園也不遠,直接照著新聞上的地址過來就行了…… “……行,真是老天有眼啊?!碧m菏看到柳十三,一下有信心了,咱們老四能打。 水月盯著柳十三,她雖不認識這柳門,但察覺到他氣息強大,又被蘭菏稱呼為老四,便道:“柳四,你也要找白如意?” 柳十三莫名其妙道:“神經(jīng)病吧,他媽的白如意是誰柳四又是誰???我柳十三!” 水月:“……” 水月:“你不是老四嗎?” 柳十三暴躁道:“我怎么知道他為什么叫我老四,本龍排行十三?!?/br> 眾人:“………………” 思空尤為疑惑,柳十三還不知道??我都知道了。 “別說那么多了,白如意就是老白,把他救出來?!碧m菏看老四來了,一拉宋浮檀,又招呼其他人一起,放心地往前去搶水月的瓶子。 柳十三卻遲疑起來:“白如意是老白?” 他就不太喜歡這個老白。 就是這一遲疑,水月已經(jīng)一綾子抽過來,陰煞之氣彌漫,法師們被抽飛,蘭菏縱有胡大姑娘的速度,躲閃間也沒站穩(wěn),宋浮檀趕緊從后面托抱著他。 蘭菏氣道:“你怎么這么小心眼?!?/br> 水月心中是有些忌憚這柳門的,雖未打過不知高低,但柳門狠勇好斗,即便不敵,都會殊死糾纏。 但眼下,柳門顯然和白如意有些矛盾,在無常一句話后,他眼神都變了,閃過寒芒。 無常摔在同伴身上,水月就看到柳門不理自己,反倒步步靠近了正在抱怨的無常,抬起手—— 水月了然地笑了笑,“都說四大門是仙神中的小人,因為他們喜怒無常,邪性十分……” 其他法師也是臉色大變,柳仙喜怒無常,陰沉記仇,他們欲出言提醒,又覺絕望,縱然提醒怕也不敵柳十三。 話未說完,只見柳十三用力一摁,蘭菏的頭就重重壓下去,貼在宋浮檀嘴上。親嚴實了。 蘭菏、宋浮檀:“…………” 其他人:“…………” 蘭菏撐著宋浮檀胸口想起來:“……唔唔!” 想起來?柳十三偏不放手,滿臉猙獰,嘴角露著一絲冷笑。 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