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會做菜的人。朋友圈里有很多，經(jīng)常擺拍三餐，我卻看不厭。

    也很喜歡看別人做菜，雖然最開始并沒有這個興趣。

    那個時候剛到美東，有時間就跟著電視節(jié)目練口語。經(jīng)常會翻到food el，也經(jīng)常會看到一檔節(jié)目，某大廚現(xiàn)場烹飪講解，觀眾在臺下看著。剛開始看到，會很快地?fù)Q臺。覺得燒菜嘛就該好好燒，圍著一群人看著吵吵鬧鬧，簡直匪夷所思。

    再后來，偶然會看到，每次大廚將切好的蒜瓣丟進(jìn)油鍋里的時候，觀眾中間都會爆發(fā)出歡呼、口哨和掌聲，甚至?xí)腥似鹆⒐恼?，臉上是情真意切的激動……這就更難理解了，為了下油鍋的大蒜喝彩，西方人的思想境界果真不太容易捉摸……當(dāng)然是立刻果斷換臺。

    后來，應(yīng)該是某一年的除夕，不能回國，和幾位友人聚在其中一人的家中。主人掌勺，客人帶冷餐甜點酒水之類。

    我去廚房打下手，無非是遞個調(diào)料，洗個碗碟。甚至記不得當(dāng)時那位朋友燒得是什么菜，但很清楚記得，煙火燎香之間，幾個蒜瓣被丟進(jìn)去，刺啦一聲過后，瞬間生起的香氣，讓人生出的錯覺。

    狹小廚房里忙碌的身影，腕上帶著兩塊手表炒菜的父親，趁著熱菜沒出鍋的間隙，在一旁給我編麻花辮的母親……雖然那之間的話語、甚至神情都模糊不清，但就是這個味道，當(dāng)時也在鼻端繚繞。

    所以喝彩、起身、鼓掌，大約其實是為了某一些片段的氣味、光影。也許是彼時面上的笑容，沾著湯汁的手，流轉(zhuǎn)在碗碟間的無聲又無處不在的親密。

    只不過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貪戀的，是蒜香爆炒時的香氣，湯汁入口的驚艷。

    回來以后客居滬上，食材的采購便捷了許多，選擇的范圍也立刻寬廣，但還是沒有激發(fā)自己動手的興趣。

    有一次經(jīng)過某店鋪，對了，好像叫日食記。里面一面墻大的顯示屏，一直在放姜叔烹飪各種美食，他的那只叫酥餅的貓，時不時搶鏡。

    搖滾的番茄打鹵面，等你長大的青菜，落滿星星的水信玄餅，孤獨的醬豬腳……

    通常是只有手部的特寫，慢條斯理、從容不迫地洗切、調(diào)味、翻炒、蒸煮，用細(xì)巧的木勺淋入醬汁，指間拈著雪粒般的鹽……

    小的爐，剛剛好的火候，湯汁翻滾，煙氣浮騰……靜好的不太真實，又偏偏是最自在尋常的人間煙火。

    不知不覺看了小半天，回過神的時候，早就錯過了下午的預(yù)約。索性，又看了接下來一個小半天。

    后來，店員大概是打開了音響，原本只有畫面的圖像，立刻有了豐富的聲音。

    湯咕嘟作響，煙氣偶爾將玻璃的蓋子頂起又落下，噠噠有聲。刀刃順著rou的紋理而下，最終落在竹木的砧板，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植物的葉和莖分離而成為細(xì)碎時，撩撥神經(jīng)的沙沙不絕……唯一可惜，香氣和味道，只能想象。

    然而，我對廚房的抵觸一直在。這個抵觸的來源，我一向歸咎于懶惰。從購買、摘洗、處理食材，到烹飪、打掃……繁瑣細(xì)碎，需要許多的勤勞、耐心和容忍，我應(yīng)該是以上都沒有。

    為什么會想到自己做炒飯，以至于重新開始新的卷章，有很特別的緣由。應(yīng)該是這一陣子遇到的事和人，相互作用影響之后觸發(fā)的想法。至于這背后的具體，暫時先封存著。

    順其自然，唔，不急不忙，不會過于急迫，又不會過于沉寂的時候，再慢慢說來。就像這盤炒飯，好像早就該來，卻等到現(xiàn)在。

    食材不能再簡單了吧，煮好的白米飯，雞蛋，冰箱角落里開過封的維也納香腸。哦對了，需要香蔥，不光是提味，顏色上也會好看許多吧。冰箱里沒找到，于是為了一把香蔥，去了一趟超市，算是十分充分的理由。

    雖然是不能再簡單的，還是事先看了許多菜譜、視頻，甚至蔡瀾的書（蔡瀾，菜籃，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么？）還有，遠(yuǎn)程指導(dǎo)的私教導(dǎo)師，先允許我這樣稱呼吧。

    所有的食材洗凈、切好、按順序放好，選了好看的黃色木耳邊的盤子，將勺子擦亮。

    這個，不太愿意歸于儀式感的范疇，更傾向于，面對一個看不清楚的想法或者情緒，需要先整理收拾，預(yù)留出手忙腳亂的余地。

    過程，出乎意料地都在掌控中，只是差點忘記放鹽，還好只是差點。少許，令人抓狂的少許……他們說的，這個嘛要憑感覺，手一抖，就有了。

    炒好了，臨時覺得黃色的盤子，搶去了金燦燦蛋花的風(fēng)頭，喧賓奪主不能忍。換了平底的，上面印著墨綠色尤加利的葉子。

    唔，這樣，剛好。

    味道，唔，也是剛好。

    剛才令我抓狂的少許，手抖了兩次，居然不咸不淡，剛好。再就是，米粒有些硬，偏干了。還有……額，吃完了？量太少，甚至沒來得及總結(jié)完畢。

    所以，下一次，該會有新的體會和驚喜，如果不是驚嚇的話。

    那么，下一次，會是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