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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分節(jié)閱讀_165

    霍相貞下意識的直起腰,顧承喜也順勢溜下去站住了?;粝嘭戨S即轉(zhuǎn)身面對了他,嘆出了一團白霧:“我也知道自己這一趟出去,是背井離鄉(xiāng),說不準哪年才能再回來。你說得對,我是應該去日本,但是臨走之前,我得帶上摩尼?!?/br>
    顧承喜早料到他放不下白摩尼,所以也不意外:“那馬從戎呢?他跟不跟你走?”

    霍相貞想了一想:“他?讓他留在天津吧!他那日子過得挺好,犯不上跟著我往外國跑?!?/br>
    顧承喜笑了:“他不跟著你,我也不跟著你,你一個人能過日子?”

    霍相貞忽然發(fā)現(xiàn)顧承喜只穿了一件單外衣,此刻凍得拱肩縮背,便解扣子脫了大衣,往他懷里一送:“不會可以學。我活到今年三十三歲,若說治國平天下,我是個徹底的失敗者,但從現(xiàn)在開始學習修身齊家,應該還不算晚?!?/br>
    顧承喜抱著大衣,先是莫名其妙,隨即反應過來,卻又沒有穿,只把手伸進了大衣里面,大衣里面十分溫暖,還存著霍相貞的體溫。

    霍相貞就是走,也得按著他的路線方向走。他不動聲色的給霍相貞鋪著路,平坦的好路走慣了,霍相貞就不會再想另辟蹊徑,他也不會在想找這個人的時候找不到,想見這個人的時候見不著。

    思及至此,顧承喜力道很足的瞟了霍相貞一眼,同時感覺雙方剛剛共同翻過了舊的一頁。舊的一頁字跡零亂、血跡斑斑,并且點綴了好幾處淚痕;新的一頁則是平整雪白、一望無際,正等著自己落那濃墨重彩的第一筆。

    展開大衣又為霍相貞披上了,他親熱的低聲笑道:“我把馬從戎叫過來,咱們好好談一談。”

    173、分頭行動

    馬從戎一接到顧承喜的電報,就立刻從天津趕過來了。

    往常顧承喜雖然和他稱兄道弟,其實心中另有一套酸溜溜的看法,如今兩人再見,顧承喜想起霍相貞那一身能殺人的床上功夫,不由得對馬從戎有了改觀。眼看馬從戎帶著隨從走進院子了,他苦笑著走上前去,向?qū)Ψ叫辛藗€握手禮:“三爺,辛苦了?!?/br>
    春節(jié)一過,天氣立刻和暖了許多,馬從戎的衣著也單薄了,看著長身玉立,頗為瀟灑。心中犯著嘀咕,臉上露著笑容,馬從戎握著他的手搖了搖:“顧軍長,過年好啊。我這一路就是坐在火車里看風景,有什么辛苦的?您照顧了大爺這么久,您才是辛苦啊!”隨即他向前微微探身,把聲音壓低了一點:“大爺現(xiàn)在怎么樣?身體恢復了嗎?”

    顧承喜一側(cè)身,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三爺,你往里進,我不告訴你,讓你自己瞧?!?/br>
    馬從戎早就盼著這一刻,聽聞此言,欣然邁步。顧承喜略略落后了半步,一邊走,一邊扭頭垂眼去往下看。馬從戎是個直條條的身材,因為穿了一件薄薄的皮袍子,越發(fā)一直到底,倒是苗條得很。顧承喜看了又看,末了抬頭轉(zhuǎn)向前方,心想這小屁股,能受得了?

    這種事情,單是“想”,自然是沒答案的。所以在穿過一進院子之后,顧承喜本著一顆好奇心,忽然對著馬從戎的屁股一抓——張開五指,連袍子帶褲子,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把抓!

    馬從戎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反應過來了,幾乎震怒。不過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他向旁一躲,同時笑道:“顧軍長,您怎么還和我鬧上了?”

    顧承喜向他招了招手:“三爺,回來吧!當著你家大爺?shù)拿鎯?,你還怕我占了你的便宜不成?”

    馬從戎很警惕的走了回去,同時哈哈大笑:“顧軍長,幽默!”

    在后院的正房里,馬從戎和霍相貞見了面。

    在馬從戎的記憶中,霍相貞乃是個一絲兩氣的活骷髏,沒想到隔了一陣子再見,先前那個威威武武的大爺然又回來了,便是喜不自勝。伸手捏了捏霍相貞的肩膀胳膊,隔著一層襯衫,他捏到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腱子rou?;粝嘭懼浪囊馑迹晕⑿χ吐暩嬖V他:“這些天我沒少吃,全胖回來了?!?/br>
    馬從戎欣慰的嘆了一口氣:“大爺,您知道我這些天有多惦記您嗎?”

    霍相貞自從睡過了顧承喜之后,懊悔之余,時常有精神錯亂之感;如今見了馬從戎這張久違的白臉和微紅的鼻尖,他心里舒服了許多,頭腦思路也漸漸恢復了條理:“我沒事兒?!?/br>
    與此同時,顧承喜站在馬從戎身后,手扶膝蓋彎下了腰,又開始研究他的屁股。隔著層層衣褲,他的視線如同愛克斯光,直接看到了皮rou本質(zhì),同時心中暗想:“聽說他跟平安相好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這么一算的話,他這屁股也讓平安捅了十來年了,好家伙,寬敞的能走火車了吧?”

    他正琢磨得入神,冷不防馬從戎后退一步想要轉(zhuǎn)身,一屁股正撞上了他的臉。馬從戎雖然先前戴過一頂弄臣的帽子,但是因為十年如一日的獨霸霍相貞,所以外人看在眼中,已經(jīng)認為他在霍家占了一席之地,不是平平常常的兔子;加之他為人熱情活潑,索取的時候夠狠毒,奉獻的時候也不含糊,所以日復一日,硬是給自己積累出了身份和名譽。在霍相貞面前,他可以不要臉;對于別人,他可是相當?shù)挠型?。顧承喜今天接連對著他的屁股使勁,他不好挑明了質(zhì)問,但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已經(jīng)隱隱的現(xiàn)了惱意。忽然一把抓住了霍相貞,他要惱不惱的笑道:“大爺,您給我們評評理,顧軍長太淘氣了,跟我鬧了一路!”

    霍相貞方才只見顧承喜在馬從戎身后鬼鬼祟祟的彎了腰,沒看懂他的用意,所以也以為他是在胡鬧。拉著手把馬從戎扯到了身后,他上前攥著顧承喜的胳膊,把人捺到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同時低聲說道:“別鬧?!?/br>
    顧承喜坐住了,仰臉笑著看他。而霍相貞不理會,徑自從屋子角落里拎來兩把椅子。將椅子往地面上一頓,他自己先坐下了,然后頭也不回的說道:“馬從戎,你也過來!”

    馬從戎匆匆脫了外面的皮袍子,然后走過來坐到了霍相貞身旁。三個人圍著八仙桌一角,看著倒是親密;顧承喜又親自倒了三杯熱茶,一人一杯的分配了。霍相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即三言兩語的,向馬從戎講明了自己的心意。

    馬從戎聽他要去日本,先是一怔,隨即遲疑著問道:“大爺,您住到我那里不也是一樣的?警察總不敢到法租界拿人吧!”

    霍相貞繼續(xù)搖頭:“警察是不敢,可南京那邊若是鐵了心的想要我這條命,難保他們不會和洋人辦交涉。否則的話,老閻又何必往大連跑?”

    然后他伸長胳膊,把茶杯放到了身邊的八仙桌上:“臨走之前,我可能得到你那里住兩天,第一是要從租界碼頭出發(fā),第二是想把摩尼救出來。”說到這里,他對著顧承喜一抬下巴:“走的事情,有他安排,倒是容易;難的是摩尼,你和摩尼還有聯(lián)系嗎?”

    他自顧自的說下去,速度還挺快,馬從戎越聽越不對,搶著陪笑問道:“大爺……不帶我一起走嗎?”

    霍相貞搖了搖頭:“我是沒招兒,不得不走。你在天津有家有業(yè)的,跟著我胡跑什么?你過你的日子吧,我肯定不能老死在日本,總還有回來的一天,有咱們再見面的時候。”

    馬從戎一聽這話,那臉本是忽紅忽白的,這時徹底白了,然而依舊笑著:“大爺,不是這個話,我在天津有家是不假,可是沒業(yè)呀!您這幾年也不用我給您當差了,閑得我這叫一個難受。如今可算有個出遠門的機會了,您哪能把我拋下?哪怕讓我跟您跑一趟,等到把您和白少爺安頓好了,我再回來也行?。 ?/br>
    然后他又很輕的笑了一小聲:“權(quán)當是旅行了,我借大爺?shù)墓?,也去見識見識東洋景。”

    他這話一說,霍相貞聽著就順耳,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顧承喜小口小口的抿著熱茶,心中也在暗暗佩服馬從戎的伶牙俐齒和低姿態(tài)。佩服過后,他的思緒又飄到了下三路:“看來是真離不得平安了,也不怪他,這事兒就是越吃越饞,既然他能消化平安,那一般人當然是喂不飽他?!?/br>
    這時,馬從戎又笑微微的轉(zhuǎn)向了顧承喜:“顧軍長打算找誰?說說名字,興許我能認識。”

    顧承喜裝了一肚子邪心思,正是魂游天外,冷不防的被馬從戎問了話,當即尷尬的清了清喉嚨,隨即正色作了回答。他想托的人,是位聞名膠東的日本商人。而馬從戎聽了名字之后,一拍雙手,果然認識:“小久保?羅圈腿的那個?那我太熟了,他在旭街開了兩家買賣,年前我還給他做了個媒——”

    話沒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了霍相貞的存在,立刻偃旗息鼓的老實了。

    顧承喜看了他這個賤頭賤腦的奴才相,心中譏笑,臉上微笑:“你既然也認識他,那就更好了,算是上了雙保險,不怕他不盡心的幫忙。”

    霍相貞也感覺馬從戎方才有點手舞足蹈的意思——這個東西就是爛泥扶不上墻,非得隔三差五的劈頭給他一棒子,否則他就躍躍欲試的要跳到天上去。但是看到顧承喜笑得別有用心,他又有一點不忿,想把馬從戎拉扯到自己身后去,自己在前面給他擋一擋。

    “既然你們都認識?!被粝嘭戦_口說道:“那你們該聯(lián)系就聯(lián)系,該安排就安排。我回天津等著出發(fā)——”他又轉(zhuǎn)向了馬從戎:“摩尼的事兒,咱們回了天津再說。”

    馬從戎連忙點頭,而顧承喜悄悄的伸長了一條腿,在八仙桌一角的掩護下,輕輕去蹭霍相貞的小腿。原來他是見了霍相貞就發(fā)情,自從在霍相貞身下丟了半條命之后,真刀真槍他是不敢耍了,小動作卻是花樣翻新的增加了許多,同時發(fā)現(xiàn)對于霍相貞,“獵”只是第一步,“馴”比“獵”更重要。只要把霍相貞馴服了治住了,霍相貞會是相當?shù)墓裕喈數(shù)暮谩?/br>
    霍相貞沒看他,只把腿往回收了收。腿長,收也收得有限,于是顧承喜轉(zhuǎn)而翹起了二郎腿,用皮鞋鞋尖一下一下磕打起了霍相貞的腳踝。

    霍相貞躲無可躲,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又想就算這是個女人,也不是個正經(jīng)的好女人,哪有這么追著人撩的?所以天幸他不是個女人,萬一是的話,自己將來的日子也就甭過了。

    顧承喜把胳膊肘架在椅子扶手上,心里很樂。最愛這些打情罵俏的小把戲,多么的有趣,多么的有滋味。

    三人的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末了一團和氣的定下了計劃。明天顧承喜就安排人手,護送霍相貞秘密前往天津。路上的安全他負責,及至到了租界地,他力不能及,萬事就得交給馬從戎來辦了。

    然后他去聯(lián)系他的日本朋友,馬從戎做啟程的準備,分頭行動,兩不耽誤。

    全局大體有了眉目,接下來只要按照計劃一步一步走便可以,所以三個人全松了一口氣。墻上的大自鳴鐘當當當?shù)那昧艘魂?,顧承喜抬眼一看時間,當即招呼勤務兵通知廚房開晚飯。

    馬從戎跟著霍相貞回了臥室,往那鋪光溜溜的大火炕上看了一眼,馬從戎存著滿心的疑惑,強忍著不多說,只問:“大爺還有沒有什么要收拾的?”

    霍相貞不假思索的一搖頭:“收拾什么?我現(xiàn)在可真是一無所有了,連身上這套衣服都是顧承喜的?!?/br>
    馬從戎想他之所以急著走,大概只是因為想念白摩尼,要帶著白摩尼遠走高飛過好日子,并且沒自己的份。心中懷著恨,臉上陪著笑,他閑閑的繼續(xù)說道:“他的衣服,還挺合大爺?shù)纳?。?/br>
    霍相貞一轉(zhuǎn)身,在炕邊坐下了。屋子里很安靜,地上站著馬從戎,舊日的氣息緩緩生出來了,只是少了個小弟。原來他總覺得小弟是個小崽子,辦事不值一看,說話不值一聽,又覺得來日方長,將來總有看和聽的機會,結(jié)果一錯過便是這么些年。往后有時間了,真是來日方長了,他愿意拿出全副精神和耐心,仔細看看小弟的人,看看小弟的心。

    “是。”他心不在焉的答道:“幸好顧承喜也是個大個子,要不然還得給我另做。”

    馬從戎看出他是走了神,壓下心中一口黑血,他心中也浮現(xiàn)出了“來日方長”四個字。

    來日方長,等到了日本,他自有辦法慢慢炮制這二位。其實在他眼中,大爺是三十幾年如一日的呆,自己既然先前沒恨,如今也不至于忽然生恨;白摩尼是二十幾年如一日的煩人,不過前一次和他見面,感覺他像變了個人似的,看著也不那么招人煩了。換言之,這兩個人若是單獨亮相,馬從戎對他們都是沒意見的;可這二位湊到一起的話,馬從戎單是想了一想,就氣得要仰天長嘯了。

    在天津衛(wèi)閑了兩年多,馬從戎閑得渾身做癢,一身的本事蠢蠢欲動,頗想找個人教訓教訓;現(xiàn)在暫且不急,等在日本安頓下來了,再讓他們見識見識他的手段!

    入夜之后,馬從戎進了廂房臥室。往滾熱的火炕上一躺,他想顧承喜這些天一直和大爺同床共枕的,會不會鬧出什么幺蛾子?照理來講,顧承喜不該放過這個良機;不過大爺從里到外都是那么的與眾不同,看他對待顧承喜也挺和氣,所以他倆如今到底是怎么個關(guān)系,還真是一樁懸案。

    馬從戎浮想聯(lián)翩,不肯入眠;而在正房臥室里,顧承喜和霍相貞擁著棉被并肩坐了,也沒有睡。

    臥室里一片寂靜,只有桌上蠟燭跳躍著一點光芒。顧承喜忽然轉(zhuǎn)過了身,伸手一扳霍相貞的下巴。

    霍相貞順勢側(cè)臉望向了他。雙方對視了片刻,顧承喜問道:“我長得怎么樣?”

    霍相貞答道:“挺好?!?/br>
    顧承喜立刻追問道:“哪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