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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分節(jié)閱讀_87

    在杜家雙胞胎的引領(lǐng)下,顧承喜一行人鬼影似的鉆進了前方的林子。天黑,林子是座老林子,盡管冬季天寒,草木枯朽,但是樹枝一層一層的張牙舞爪了,夜色之中望過去,正是無邊無際的黑壓壓一片。顧承喜如今不怕黑,只怕不黑。遠方總有火光在晃,那是直魯聯(lián)軍的前線陣地。一旦行蹤暴露了,興許那邊把槍口向后一調(diào)轉(zhuǎn),就足以把他們?nèi)珤呱淞恕?/br>
    顧承喜慌不擇路了,林子安全,就先進林子。進了林子再怎么走,他沒主意。林中地面起伏不平,隔三差五的的確是會遇到墳包。林子老,墳也老,墓碑東倒西歪,全沒在了積著雪凝著霜的荒草中,仿佛是專門為了嚇人兼絆人。然而不速之客們不是凡人,顧承喜是膽大包天了,雙胞胎更是不把人命當一回事,連裹著大棉襖的趙良武都能跟得一步不錯。

    周遭黑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衛(wèi)士們懷揣了火柴,就地取材制造火把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話說回來,距離聯(lián)軍前線還是太近了,他們寧可摸著黑走。

    向前一直走了幾個小時,顧承喜停了腳步,仰頭看看天,夜空多云,又有密集枝葉遮眼,竟然連顆指路的星星都找不到。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他懷疑自己這么走下去,很可能會鬼打墻。身上沒帶干糧,保存體力也是很要緊的事情,糊里糊涂的亂走可不是長久之計。

    派了兩名衛(wèi)士前去探路,他擼起衣袖低頭看表,換了好幾個角度,總算接著一絲微弱月光看清了時間。輕聲罵了一句,他抬頭對著部下說道:“從開戰(zhàn)到現(xiàn)在,咱們已經(jīng)跑了一宿。”

    趙良武縮在大棉襖里,精神很旺,然而說起話來一絲兩氣,仿佛是要奄奄一息:“我說天這么黑呢,合著快亮了?。 ?/br>
    顧承喜喘了口氣,心想自己這么個大活人,居然不上不下的陷在了聯(lián)軍后方。人家正要逮自己呢,結(jié)果自己不但送上了門,而且送進了屋。這要是真讓人抓住了,簡直成了笑話。

    林子里越來越黑,黑到了極致,空中隱隱的透了光,是天要開始亮了。

    四周的墳頭漸漸顯出了饅頭形狀,顧承喜等人或站或坐,無處可走。好容易把探路的衛(wèi)士們盼回來了,衛(wèi)士們卻又沒能帶來好消息——現(xiàn)在西南東三個方向,全是直魯聯(lián)軍的地盤,只有北方?jīng)]有布防,如果不怕遠的話,可以繞路回去。可是從林子里一直向北走,走到末了是一條滔滔的大河。說滔滔也不準確,因為表面也結(jié)了一層冰。一名衛(wèi)兵下去伸腳踩了踩,發(fā)現(xiàn)冰層太薄,絕對禁不住人。

    杜國勝聽到這里,忍不住發(fā)了感慨:“媽的這仗要是打在關(guān)外就好了,聽說關(guān)外特別冷,冬天河上隨便走?!?/br>
    趙良武像只烏龜一樣,快要把四肢腦袋全縮進棉襖:“屁話,要是那么冷的話,咱們這一夜已經(jīng)凍死了,還走什么走!”

    杜國風一直一言不發(fā),此刻忽然撅著屁股跪伏在地,側(cè)臉把耳朵貼上了地面。凝神靜氣的傾聽了片刻,他一躍而起,對著顧承喜低聲說道:“軍座,遠處好像有馬隊過來了!”

    顧承喜不假思索的一抬手,輕聲下了命令:“上樹!”

    衛(wèi)士們都是年輕力壯的野小子,雖然穿著馬靴帶著手套,但是并不耽誤他們登高上遠。只有趙良武落后一步。抱著大樹向上望了望,他沒費勁,直接認命的袖了雙手往北走。杜國風在上方低了頭,急赤白臉的怒問:“胖妞,你干嘛去?”

    趙良武仰臉擺了擺手,然后拐到一棵極粗的老樹后頭,像塊石頭似的悄悄蹲下了。

    與此同時,顧承喜占據(jù)了林中制高點。在稀薄的晨曦之中放眼一望,他幾乎要罵了街——夜里真是鬼打墻了,他們累成孫子樣,其實根本沒有走出多遠,連林子外頭的一條土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土路之上塵土飛揚,果然是來了長長一隊騎兵。

    顧承喜嚇得低了頭,恨不能在樹上蹲成一只烏鴉,只求千萬別招來騎兵的子彈。哪知老天不疼人,騎兵隊伍竟是人叫馬嘶的停在了林子外。而一名軍官服色的大個子率先下馬走入了林中,顧承喜起初看不清他的面孔,及至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金發(fā)碧眼的白俄青年。

    白俄青年穿著一件很闊氣的軍裝呢子大衣,胸前兩排锃亮銅扣,腰間扎著巴掌寬的牛皮腰帶。站在一棵樹前,他叉開了穿著皮靴馬褲的兩條長腿,低頭撩了大衣解褲子,原來是要方便。而沒等他掏出家伙,兩名中國軍官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其中一人狠狠的捶了白俄青年一拳,高聲笑道:“不愧是爵爺,真講究,撒尿都得專門找個沒人的地方!”

    另一人笑道:“那是咱們爵爺給你面子。不是我說,和爵爺一比,你那玩意兒吧,有點兒拿不出手!”

    領(lǐng)頭的軍官也撩起大衣解了褲子:“放你娘的屁,咱是中國人,和老毛子能比嗎?”

    白俄青年垂著頭,悶聲不響的嘩嘩撒尿。兩名中國軍官仰著頭吐著氣,也各自對著空地放了水。白俄青年也不知是憋了多久,中國軍官都收家伙了,他還在那里意猶未盡的淅淅瀝瀝。兩名中國軍官正是要走未走之際,忽然一起扭頭望向了林子外,異口同聲的互相通知:“大帥也來了?!?/br>
    顧承喜能看清他們的臉,也能聽清他們的話。躲在連成片的枝枝杈杈之中,他的心驟然向上一提又一擰,這才發(fā)現(xiàn)兩名軍官全很眼熟,只因為換了新裝,所以一時才沒認出來。

    他們都是霍相貞的副官啊!

    與此同時,林子外面走進了一群人,正是一群衛(wèi)士簇擁了霍相貞。霍相貞系著黑色大氅,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白俄青年身邊。一言不發(fā)的打了個立正,他的眉眼陷在了軍帽帽檐的陰影之中,只能看到筆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兩名貧嘴的副官立刻嚴肅了,兵分左右的為他向后撩起了大氅,而霍相貞低頭解了褲扣掏出家伙,嘩啦啦的尿出了一蓬溫暖的白霧。

    顧承喜閉了氣,定定的凝視著不很遙遠的霍相貞,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下意識的張嘴咬住了面前一根粗糙樹枝,他又怕又疼的使了勁。平安,傻大個的平安,好一泡長尿,撒得多么有勁。他真想去招他一下,惹他一下。他相信自己能夠逗出他的笑,他有無窮無盡的小招數(shù)小把戲,平安說過,他太浪漫。

    可是,他借酒撒瘋的“辱”了平安。平安也說過,士可殺,不可辱。

    顧承喜在樹枝上留下了深深的齒痕,不敢松口,因為身心都要失控,他真怕自己會在下一秒跳下樹,沖到平安面前涕淚橫流跪地求饒。當久了軍長司令,他已經(jīng)是相當?shù)挠型?,可是對著平安,他沒骨頭,情不自禁的總要原形畢露。

    林中的人似乎并沒有抬頭的打算,霍相貞撒完了尿,又系好了褲扣。兩名副官為他扯了扯軍裝下擺,又松手放了黑大氅?;粝嘭戅D(zhuǎn)身正要往林子外走,一隊沒上鞍轡的軍馬卻是啃著干草溜達了過來。登時有人開了口:“哎?管馬的是怎么回事兒?隊伍剛停,就想偷懶了?”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驚叫。顧承喜瞬間覓聲望去,只見自己的衛(wèi)士大頭沖下的直沖地面,卻是剛剛受了一只大鷹的襲擊。與此同時,霍相貞等人也猛的回了頭。一眼看清了樹上的顧承喜,霍相貞拔槍抬手,對著他連扣了扳機。而在他抬手的一剎那間,顧承喜不假思索的向下一躍,讓子彈險伶伶的貼著頭皮飛了過去。

    落地之后向旁一滾,他不還擊,只躲避。樹上其它的衛(wèi)士則是開了火,想要掩護軍長后退。趙良武一直蹲在樹后,因為自知體力不強,跑也白跑,所以悄悄的伸頭向外望了望,隨即抽出手槍握緊了,瞄準馬群開了槍。

    一聲槍響之后,中槍的軍馬立刻發(fā)了瘋,嘶鳴著原地尥了蹶子,沖散了霍相貞衛(wèi)隊。其它幾匹光著脊梁的軍馬也四處亂竄了,其中幾匹迎著顧承喜狂奔而來。顧承喜靈機一動,飛身上馬俯了身,手里沒鞭子,他用雙腿狠狠一夾馬腹:“駕!”

    這幾匹軍馬不是好馬,起碼是訓(xùn)練無素,一旦受驚,便要發(fā)瘋。如今顧承喜控制了它,它便依著顧承喜的命令跑,一路直沖進了林子深處。其余的衛(wèi)士也各自下了樹,有的還擊,有的逃命。杜家雙胞胎是除了顧承喜之外,誰也不認的。眼看顧承喜先跑了,他們頂著槍林彈雨也要搶馬。而林子外的騎兵聞聲趕來,霍相貞上了自己的阿拉伯馬,一抖韁繩向前急追。跟住了他的人是安德烈,安德烈一邊驅(qū)馬,一邊將一支沖鋒槍遞給了霍相貞。林中崎嶇,阿拉伯馬靈活的躍過土包墳坑,疾風一樣直追前方軍馬。

    霍相貞手握韁繩彎了腰,身體的起伏合了馬步的節(jié)奏。將沖鋒槍的槍托抵上了自己的肩膀,他對著前方一摟扳機,開始單手掃射。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他不能再由著個禍害全身而退。野林子越走越密,鋪了滿地的枯枝敗葉,阿拉伯馬的馬蹄子陷了多深,速度越來越慢。后方的騎兵也在試圖包抄顧承喜一行人,可惜樹林不比平原,馬腿還不如人腿利落。顧承喜向前俯身,胸膛緊貼了馬背。馬背光溜溜的,讓他幾次三番的要滑落。子彈啪啪的打在身邊的樹干上,一截斷裂的枯枝砸了他的后腦勺,眼角余光仿佛瞥到了杜國勝或者趙良武的身影,他來不及細瞧,瘋了一般催馬前進。然而軍馬忽然一聲長嘶,竟是一只蹄子陷入了深坑。顧承喜身體一滑,當即被翻了跟頭的軍馬甩向了前方半空。落地之后順著坡度連滾了幾圈,他騰云駕霧的直墜向下,正是滾入了林子邊緣的大河之中。河岸陡峭,河面極低。他仰面朝天的摔出“啪嚓”一聲大響,將薄薄的冰殼子砸出了個四分五裂的大窟窿。耳孔鼻孔中瞬時灌入了刺骨的冷水,他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被冰下湍急的河水沖向了下游。

    忽然間的,他失去了聽覺嗅覺觸覺,只有一雙眼睛還大睜著,透過一層水與一層冰,掙扎著還要往岸上望。

    在岸邊的一棵老樹下,他看到了急勒住馬的霍相貞。冰冷的河水正在壓迫著他的胸膛,沖刷著他的氣管。他在極度的恐慌中抬手敲打冰層,恍惚中知道自己是要死了,所以越發(fā)留戀著不肯走。模糊的視野中,一切都成了虛幻的背景,只有霍相貞的面孔無比清晰。他看到霍相貞居高臨下的垂了眼簾,顯出了很深很長的雙眼皮痕跡,殺氣凜凜,冷酷至極。

    他又看到霍相貞對著自己舉起了槍,沖鋒槍。手指扣動扳機,霍相貞對著冰面射出了一梭子子彈。

    顧承喜順著水流遠去,身心一起僵硬麻木了,靈魂在他的頭頂飄。死不瞑目似的大睜了眼睛,他想平安對自己開槍了,平安真的要殺自己了。

    與此同時,岸上林中開了戰(zhàn),一方是直魯聯(lián)軍的騎兵,另一方是剛剛到來的護國軍援兵。在紛飛的炮火之中,杜家雙胞胎沿著河岸往前跑,跑著跑著大叫一聲,他們縱身一躍,用身體拍碎了顧承喜上方的冰面。

    在浮冰與激流之中,他們托出了人事不省的顧承喜。水中卷起了血色水花,蹲在岸上的趙良武放眼一瞧,卻又沒能立刻瞧出軍座哪里負了傷。拖泥帶水的把人拖上了岸,杜家雙胞胎聽取了趙良武的建議,將顧承喜頭上腳下的抬了,一路順著河岸小跑而去。

    92、大勢

    顧承喜醒來時,已經(jīng)身在菏澤縣。四仰八叉的躺在一鋪火炕上,他緩緩的大睜了眼睛,卻是看到了小林的面孔。

    他忘了自己的性命和身份,單是呆呆的凝視了上方的單薄娃娃臉。小林單腿跪在炕邊,俯身低了頭也看他,看得一張臉紋絲不動,只有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眨了一下,眨出一滴很大的眼淚珠子,砸在他的眉心碎八瓣。

    “承喜!”小林帶著哭腔開了口,鼻子徹底是堵著的:“你醒啦?”

    顧承喜的腦筋開始轉(zhuǎn)了,認出了眼前這張臉是小林。下意識的開了口,他啞著嗓子問小林:“你怎么不長?。俊?/br>
    小林咧了嘴,沒言語,單是“呼哧”的一喘氣,是不出聲的嚎啕。顧承喜沒事的時候總拿他開涮,一天八遍的問他怎么不長。問得他咬牙切齒,哭笑不得。伸手摸了顧承喜的面孔,他哽咽著答道:“我怎么沒長?非得像你似的才算長?我就不樂意人高馬大,你管得著嗎?”

    顧承喜笑了一下,嘴唇干裂了,一笑,扯出了一道血口子:“我想起來了,我掉進冰窟窿里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啞,因為往事歷歷浮現(xiàn),閉了眼睛,能看見近在咫尺的霍相貞:“我沒淹死,又活回來了?”

    一只薄薄的手掌撫著他的面頰,帶著潮濕的熱力。小林端詳著他的眉目,聲音從胸腔里往外顫,顫得涕淚橫流,手也直抖:“你命大,杜家那兩個小子半路跳下去,又把你撈上來了!”

    小林連哭帶說,向顧承喜講述了他落水后的情形——他們那一幫十幾個人,最后只活著逃出了四個,除了顧承喜之外,便是杜家雙胞胎和趙良武。雙胞胎帶著趙良武搶到了馬,本意是要追著顧承喜跑,然而半路遇了騎兵堵截,不得不臨時轉(zhuǎn)彎,開始順著河流的方向狂奔。而騎兵眼看著就要追上他們了,子彈也撲撲的在他們身邊開花了,林子外頭卻是又有了情況——護國軍的援兵殺到了!

    援兵本不知道副司令在林子里,純粹只是剛突破了直魯聯(lián)軍一道短短的防線,想要單刀直入的繼續(xù)進攻,結(jié)果正好和聯(lián)軍的騎兵連打了個照面。騎兵們立刻后撤,轉(zhuǎn)而迎戰(zhàn)援兵,而落網(wǎng)之魚似的雙胞胎和趙良武,則是趁機得了活命,順手又救起了順流而下的顧承喜。向前和援兵會合了,他們算是逃過了一劫。

    顧承喜靜靜的聽到了結(jié)尾。伸了舌頭一舔嘴唇上的鮮血,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卻是低聲問道:“那……靜帥呢?

    小林下炕找了濕毛巾,輕輕去拭他干裂滲血的嘴唇:“他?他跟咱們的兵打了一仗,打完就散了唄!”

    顧承喜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浮現(xiàn)出了霍相貞的面孔。刺骨的寒意又生出來了,他仿佛再一次墜入了冰河中。當時隔著滔滔的水與堅硬的冰,他的眼睛其實已經(jīng)派不上用場,可他的確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霍相貞的臉——那么冷酷,帶著殺意。一梭子子彈掃射了冰面,他對自己采用了最潦草的殺戮方式,仿佛自己只是萬千俘虜中的一個,在引頸待宰之時,甚至得不到他的一絲注目。

    也許當時的情景全是他想象出來的,全是他在垂死之時感知出來的。他饑腸轆轆yuhuo焚身的愛著平安,那么的愛,愛到要把對方偷偷存進心中,閉了眼睛細致的看。

    閉了眼睛,前方一樣有平安。平安的眉眼陷在了軍帽帽檐下的陰影中,殺他的時候不看他,不是不忍,是不屑。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原點。高不可攀,督理大人。

    小林用小勺子舀了糖水,喂給他喝,不讓他動。因為一顆子彈斜斜的穿過了他的大腿根,貼著骨頭嵌進了屁股rou里。軍醫(yī)給他開刀取了子彈。說來說去,他還是福大命大,因為以彈孔為中心,往上一點是小腹,往左一點是腿骨,往右更糟糕,直接能打碎他傳宗接代的一套家伙。

    小林說到這里不哭了,含著眼淚又笑:“你天天在家吹?!?,把自己夸得像趙子龍下凡似的,這回可好,差點兒沒讓人一槍揍成太監(jiān)!”

    顧承喜一口一口吞咽糖水,冷淡的不發(fā)一言。太累了,雖然已經(jīng)離開了霍相貞一年多,但是每次想起這個人,他的精神都要緊張。隔著千里的距離,他徒勞的期待著,巴望著,浮想聯(lián)翩著,心亂如麻著——好一場鑼鼓喧天的獨角戲!

    杜冷丁的藥效漸漸退了,他開始覺出了槍傷的疼。咬緊牙關(guān)熬出了一頭的冷汗,他因為還發(fā)著燒,所以暈暈沉沉的總像是在飄。忽然順著眼角流了眼淚,他想這是平安給自己的疼,如果這不是疼而是死,那自己死就死了,平安也不會在乎的。平安是多么的傻和硬啊,不知道自己藏著滿懷的鮮花,等著綻放給他。

    顧承喜呼吸平穩(wěn),神情安寧,只有淚水無聲的流,長流不息,打濕了他短短的鬢發(fā)。

    睡了一個禮拜之后,顧承喜徹底退了燒。護國軍和直魯聯(lián)軍僵持住了,陸永明則是死在了包圍圈中。怏怏的回了濟寧縣,他也說不清是哪里不對勁,總之就像是少了一股子精氣神,每天偏著屁股坐在熱炕上,他的軍務(wù)沒荒廢,但是閑話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