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_分節(jié)閱讀_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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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從戎一言不發(fā),不肯追問。秘長的身份,他沒空陪著個小面癱打啞謎。而陸健兒十分識相,察言觀色的立刻繼續(xù)說道:“就是那個反叛了的顧承喜?!?/br> 馬從戎心中一驚,但是依舊鎮(zhèn)定:“他在哪兒搶的?” 陸健兒答道:“他進了山東,就在山東邊上搶的?!比缓笏蝰R從戎張開五指,壓低聲音又道:“五十萬的買賣,要是就這么打了水漂,可真是太——” 他是欲言又止了,一切盡在不言中。而馬從戎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末了輕聲說道:“那顧承喜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你給我打聽準了。我親自給他發(fā)電報?!?/br> 陸健兒抬眼注視了他:“秘書長的意思是……要?” 馬從戎斬截利落的點了頭:“對,要!要不要是我的事兒,給不給是他的事兒!他敢搶,我就敢要!要不來,再想其它的辦法!” 這話說出了不過一天,馬從戎便當真擬了電文發(fā)出去。而當天晚上天剛擦黑,電文已經譯好,被通信兵送到了顧承喜的面前。顧承喜把寫著電文的紙條看了一遍,看過之后出了團部,他問了院子里的趙良武:“前天弄來的那批土,沒動?” 趙良武病怏怏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此刻禮節(jié)周到的起身打了立正:“報告團座,沒動,存在糧庫里了?!?/br> 顧承喜在夜色之中做了個深呼吸:“好,別動,我留著有用。” 然后他大踏步的向院門走去,院門外面,勤務兵早已給他備好了馬。飛身上馬一抖韁繩,他催馬往家的方向走,手里還攥著那張電文紙條。這是來自北京的消息,雖然發(fā)電報的人是馬從戎,但也讓他感到了親切。他真想北京,想北京公署里的那幫人,甚至想了馬從戎。在那幫人面前,他裝了一年多的孫子,可是滿懷希望,一步一步是在往上走?,F(xiàn)在他不用裝了,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了。 一路從直隸殺進了山東,他終究是比土匪強,憑著他麾下的幾千人馬,他敢直接打縣城,敢直接從萬國強的手里搶地盤。打仗,然而沒餉,這當然是不行,所以顧團的小兵們學會了搶。破城之后,放搶三天;及至把城占住了,他們除了火車不敢攔,其余一切過境的商隊,都免不了要被他們扒一層皮。當初連毅就是這么自力更生的,如今他學了連毅,并且比連毅干得還狠毒,還徹底。 原來不敢做的事,比如燒殺搶掠,現(xiàn)在他全做了。血與火刺激著他和他的兵,他真切的覺出了自己的強大。他并不親自動手沾血,因為他只要輕描淡寫的一聲令下,他的兵會替他去殺人如麻! 顧承喜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打天下。原來他是霍相貞的兵,他只知道打,不知道天下。 團部設在了縣知事的家中,他自己則是另找了一處好房子作為住宅。在宅子門口下了馬,他邁步往大門里走。進門是個四四方方的院子,沒有影壁,但是青磚漫地,也算氣派。前方正房開著門亮著燈,透過玻璃窗子,可以看見小林正在房中鋪床。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他正想進房用熱水燙燙自己的腳,然而走到半路,他忽然聽到了低低的咳嗽聲。 咳嗽聲是從廂房中傳出來的,廂房里面住著白摩尼。 他停了腳步,與此同時,小林歡天喜地的迎出了門:“承喜?你怎么才回來?” 顧承喜氣色不善的抬手一指廂房:“怎么還是咳嗽?你沒給他吃藥?” 小林的喜眉笑眼登時變成了橫眉怒目,定定的瞪著顧承喜,他壓著火氣說話:“我怎么沒給他吃?一天三頓飯菜,加上兩碗藥湯子,我全給他端到了炕上去。這要是還能挑出我的毛病,我只好跪下認他當?shù)耍 ?/br> 顧承喜威脅似的向前指了指小林:“你要是把他的小命給我伺候沒了,我他媽的撕了你喂鷹!” 小林氣白了臉:“別跟我放這些沒味兒的屁,我也不怕你這些屁話!你當他是個寶貝,你照顧他去,別把差事派給我!他太嬌貴,我伺候不起!” 話音落下,他一甩袖子回了屋。而顧承喜轉了方向,推門進了廂房。 廂房也是直出直入的格局,進門就能看見一鋪涼炕??贿吜林槐K小煤油燈,白摩尼蜷縮在了炕里,穿著一身夏天的單衣,袖口露著一截腕子,褲管露著一截小腿。一股子癢意在胸腔里逗著他,讓他永遠不能平平順順的把氣喘勻。長久的咳嗽已經耗盡了他的力量,他偶爾能夠發(fā)出嘶啞的一聲兩聲,偶爾只是聳動肩膀,像被一股氣流牽動了身體。 聽見了房門響,他神情漠然的扭頭向外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恢復了蜷縮的姿態(tài)。 顧承喜停在了門口,借著如豆的一點燈光凝視他。從平安手中搶來的紀念品,一件是手表,另一件就是白摩尼。手表是死的,白摩尼是活的,所以白摩尼比手表更寶貴一點。如果白摩尼死了,他和平安之間就徹底完了。所以白摩尼不能死,他得讓這個小家伙活著。小家伙活著,一切就都還有轉圜的可能,而他需要一點“可能”。 他的感情素來大開大合、大起大落。他最怕的是絕望,絕望是一潭黑暗的死水,能把他活活的悶死淹死。而他并不想死。他存著滿心的欲望與精氣神,他還想要浪漫的過完他不平凡的一生! 緩步走到了炕前,他發(fā)現(xiàn)了白摩尼總不見好的原因。白摩尼前幾天受了寒,沒發(fā)燒,單是咳嗽不止。小林給他熬了藥,可沒有給他御寒的衣物和棉被。偏偏這幾天下了連陰雨,濕涼得簡直不像是夏天。彎腰伸長手臂抓住白摩尼的衣角,他把人硬往自己這邊拽。 對于白摩尼,他也是糊涂。他時而痛恨他,時而憐惜他。痛恨的時候,他打他罵他折磨他;憐惜的時候,他想這小家伙是平安的寶貝,這柔軟的頭發(fā),這細嫩的皮膚,這輕飄飄的身體,一定都是平安所喜愛過的,所撫摸過的——這是多么活色生香的一個小念想??! 把白摩尼攔腰抱了起來,他面無表情的垂著眼簾:“今晚兒我摟著你睡,讓你暖和暖和!” 白摩尼閉了眼睛:“嗯?!?/br> 顧承喜轉身往外走,一路進了上房。小林已經把洗腳水給他預備好了,忽見他抱著白摩尼進了屋,當即瞪了眼睛:“怎么著?” 上房里面也是一鋪大炕。把白摩尼放到了鋪好的被窩里,顧承喜轉身往炕邊一坐,對著小林伸了腿:“脫鞋!” 小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咽了一口氣。蹲下來給顧承喜脫了鞋襪,他起身把提前擰好的毛巾也遞給了他。顧承喜把腳踩進水盆,又手托毛巾擦了把臉。仰起頭長吁了一口氣,他把毛巾往小林懷里一扔:“真他媽煩!” 小林立刻問道:“煩誰?煩我還是煩他?” 顧承喜用赤腳翻動了盆中的熱水,翻出一陣嘩啦啦,同時心不在焉的甩給了小林一句話:“咱倆是兩口子,我能煩你嗎?” 小林明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拿著不要錢的好話送禮。但是知道歸知道,他自己哄著自己,只當不知道。拿著一條舊毛巾蹲下來,他伸手給顧承喜搓了搓腳。真喜歡顧承喜,從腳趾頭到頭發(fā)梢,他全愛。用舊毛巾擦干了他的雙腳,小林端著銅盆出去潑水。沒了小四合院,他仿佛失掉了自己的堡壘。外頭這個大院子空空蕩蕩的帶著粗糙傻相,哪有他的小四合院精美? 吹了廂房的燈,他拎著盆回了上房。三人擠上了一鋪炕,顧承喜自然是睡在中央。 白摩尼背對著那兩個人,有氣無聲的還在咳嗽。身后有了窸窸窣窣的響動——先是窸窸窣窣,后是嘻嘻哈哈,末了笑語轉為喘息,被窩掀開了,兩具rou體啪啪的相擊,活龍似的翻江倒海。白摩尼知道那是什么聲音——顧承喜干那事的時候不避人,起碼,現(xiàn)在是不避他。 把臉埋進被窩里,他在難得的溫暖中緩緩呼吸,想要理順自己的氣息。不能再咳嗽了,每聲咳嗽都牽動了全身,他的胸腹已經累到酸痛。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動靜停了。屋里沒有亮燈,但是他恍惚中聽到小林說話:“承喜,擦完了沒有?擦完了把毛巾給我,我拿出去洗一洗。” 他往被窩里又縮了縮,脊背忽然一暖,一條手臂伸過來,把他向后摟進了熱烘烘的懷中。顧承喜的體溫驅了他的寒,身體悄悄的放松了,他漸漸不再咳嗽。 他需要一點熱力,只要夠熱,誰給都可以,誰給他都要。這一點熱力足以讓他睡個安穩(wěn)覺。覺睡足了,他第二天就能多吃幾口飯,能多走幾步路,他胸中那一口細細的氣,也能有條不紊的喘勻了。 他不知道自己離開北京有多久了,按節(jié)氣看,似乎是不很久;可是回想起北京的歲月,卻又遙遠得仿佛是上一輩子。夜里他總能夢見霍相貞——在一間黯淡空蕩的大屋子里,他和大哥相對而坐。大哥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他心中存了千言萬語,然而歸根結底,無非是一步錯,步步錯,錯上加錯,千差萬錯。 于是他就默默的看著大哥。離家出走的時候太倉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一去不回頭,而最后看見大哥的時候,他光顧著慌光顧著怕,也沒能仔細的多看大哥幾眼。大哥是山啊,他以為山會永在,所以從不看山。 他認定了山會永在,卻沒算到自己會先離開。 75、愛慕者 連陰天終于放晴了。白摩尼在廂房門口的石頭臺階上鋪了一張席子,然后自己踉蹌著坐了下去,曬久違的太陽。左腿向下伸長了,右腿卻是蜷在了胸前。雙手環(huán)抱著右腿膝蓋,他歪了身體,側靠了門框。 他需要陽光的熱度,然而承受不了陽光的刺目。這里是沒有墨晶眼鏡給他戴的,他只能往頭上扣一頂斗笠充當遮陽帽子。斗笠壓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嘴唇與下巴。久不見天日了,他穿著一身白色的絲綢小褂,皮膚和小褂互相輝映著雪白。絲綢是很好的料子,剪裁得也有式樣,只是袖子微微的長了一點,遮了他的手背。白褂配了黑褲,褲子也是絲綢料子,油黑油黑的嶄新。再往下,是赤腳穿了一雙黑緞子鞋。鞋面與褲腳之間,露出了玉似的一截小腿,和瘦而不枯的纖細腳踝。 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從院門口探了進來,先是放眼掃視了全院,見顧承喜不在家,兩張面孔才一起轉向了白摩尼??串嬎频目粗啄δ幔偶译p胞胎一起瞠了眼睛張了嘴。白摩尼的身量其實并不矮,可任誰見了,都覺得他是個小人兒,大概是因為他有著薄薄的肩膀和細細的腰,給人留了個玲瓏的印象。白褂和黑褲并不能勾勒出他的身段,只在肩膀和膝蓋顯露出了一點點棱角與線條。這么著一來,反倒生出了一種欲蓋彌彰的誘惑力,讓人摸不清他褲褂之中的虛實。既然摸不清,而又摸不著,只好開動腦筋去想象了。 想象了片刻之后,雙胞胎步調一致的貓腰伸腿,賊一樣的溜進了大門。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們無須商議,直接心有靈犀的湊到了白摩尼面前。一左一右的蹲下了,雙胞胎之一開了口:“哎,我倆是團座的副官,你見過我們?” 白摩尼從斗笠邊緣掃了他們一眼,然后垂了眼皮,懶得言語。他們是兩個人,然而和一個人也差不多,統(tǒng)一的非常的忠于顧承喜,對外又是統(tǒng)一的窮兇極惡。白摩尼看他們是一對不分彼此的野獸,興高采烈的骯臟野蠻著。 雙胞胎的二分之一又出了聲:“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倆聽了好幾次,全沒聽清楚?!?/br> 然后他們看到斗笠下面的嘴唇動了,嘴唇是薄薄的粉紅花瓣,唇紅齒白:“摩尼。” 二分之一嗤嗤的笑:“你真叫摩尼???我還以為我們聽錯了。你這名字真怪。” 另二分之一歪了腦袋,兩道目光上下的走:“哎,摩尼,你可真白。” 一只粗糙的巴掌撫上了他的小腿,順著寬松的褲管往里走。二分之一一邊摸一邊吸氣,一邊吸氣一邊笑,像小孩子遇到了大驚喜。另二分之一也試試探探的靠近了他:“摩尼,我看團座現(xiàn)在也不怎么搭理你了,要不然,你跟我倆好!我倆有錢,你要什么,我倆給你買什么!” 白摩尼在斗笠下半閉了眼睛:“滾你媽的蛋?!?/br> 他的聲音很清朗,然而低沉,像攙了冰碴子的水似的,好聽卻又不好惹。跟著小林,他學會了不少的罵人話。小林不敢明目張膽的虐待他,但是練練嘴皮子總不算罪過,于是天天的罵,恨不能一口氣把他活活罵死。 二分之一不生氣,依舊是笑:“你不信哪?”隨即他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大金戒指,攥了白摩尼的手往里塞:“看看,是不是十足真金?我倆可不是耍嘴的人!” 白摩尼知道這些人手中的金銀首飾,絕大多數(shù)都是搶奪來的,上面全帶著人血,涮一涮就算干凈。把扳指大的金戒指往小褂口袋里一揣,他沒覺著自己是受到了冒犯。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冒犯的,他已經失去了被冒犯的身份。好比顧承喜時常無緣無故的把小林臭罵一頓,能說小林是受了冒犯嗎?小林有資格生氣嗎? 而在這個空蕩蕩的大院子里,他的地位還不如小林。顧承喜對他的憐愛是抽風式的,在不抽風的時候,顧承喜比小林更冷酷。 收了雙胞胎的金戒指,他依舊是沉默。他是沒有歸宿和依靠的人,又想活,所以得搶一點是一點,得賺一點是一點,不要臉了。 雙胞胎見他收了自己的東西,心中登時躍躍欲試的做了癢。他們不懂得什么叫做情欲,直接就要左右夾攻的往白摩尼身邊靠。然而未等他們開始動作,顧承喜忽然大步流星的走進了院內。一眼瞧見了雙胞胎,顧承喜粗聲吼道:“杜國勝!糧庫的土讓誰給動了?” 二分之一立刻起身轉向了他:“報告團座,不是您昨天上午讓我往外拿了一箱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