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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分節(jié)閱讀_11

    身邊的馬從戎開了口,替他回答:“白少爺,這位顧爺救過大爺的命,當時您沒在場,不知道?!?/br>
    白摩尼一揚頭:“我怎么沒在場?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沒見過他而已,讓你說得我好像根本沒去似的!”然后他對著顧承喜不倫不類的一抱拳:“你是好人,我謝你啦!”

    話音落下,他咕咚咕咚的跑上了樓。馬從戎不屑的一笑,隨即對著顧承喜說道:“顧爺你跟我往這邊走。這幫家伙也夠可恨,早不搬晚不搬,非得這時候擋咱們的路?!?/br>
    顧承喜站在原地沒有動。

    鏡中人和鏡外人一起刺激了他。真的要走嗎?一步邁出去,從此可真就是天歸天、地歸地了!

    看看平安的家,看看平安家里的人,平安養(yǎng)的狗大概也比他高貴百倍!不能走,怯也不能走,怕也不能走!走了,就回不來了!走了,這輩子就連平安的邊都摸不著了!

    拖著右腿向后一轉,他漲紅著臉開了口:“馬副官,我不走,我還有話對大帥說!”

    13、交錯 ...

    白摩尼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興致特別的好,沖進書房之后二話不說,直接開始對著霍相貞載歌載舞,哼哼呀呀的滿屋轉圈?;粝嘭懽趯懽峙_后,本是在沉痛緬懷著自己的手表,冷不防的看了他的洋相,不由得抬頭笑問:“瘋了?”

    白摩尼將雙手交握在了胸前,擺了個要唱西洋歌劇的姿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對著霍相貞一伸手,同時走腔變調的曼聲唱道:“大哥——帶我去上海玩——好不好——”

    霍相貞向后一靠,徹底笑了:“小崽子,你又鬧的是哪一出?我沒時間帶你去上海野跑?!?/br>
    白摩尼不唱了。向前走了兩步,他“啪”的一聲,把上半身拍上了寫字臺。雙臂長長的伸向了霍相貞,他仿佛是渾身的皮rou全在做癢,賴唧唧的不撒嬌不行了:“大哥啊……”

    沒等他把話說完,書房的房門忽然被人輕輕的敲響了。響過之后即刻一開,馬從戎并不給他恢復原形的機會,故意請家里外頭的人一起欣賞白少爺撅向門口的屁股:“大爺,顧爺說還有話要對您講?!?/br>
    霍相貞很意外,幾乎吃了一驚。一扯白摩尼垂到自己腿上的手,他低聲說道:“你出去。”

    白摩尼溜下大寫字臺,回頭看了顧承喜一眼,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快步離了書房,馬從戎也一如既往的關了房門。

    霍相貞把兩邊胳膊肘架上了寫字臺,遙遙的問話:“還有事?”

    顧承喜徹底的不看他了,垂著頭喃喃說話:“大帥……我、我不想去鹽務局,你……您能不能讓我當個兵?您是帶兵的人,我……我……”

    霍相貞明白了。將手邊的一支自來水筆投進瓷筆筒里,他答道:“可以?!?/br>
    一句“可以”,截斷了顧承喜的語無倫次。顧承喜心中天大的事,放在霍相貞的口中,只不過是“可以”或者“不可以”。

    顧承喜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大帥。”

    霍相貞無言的揮了揮手,可惜顧承喜垂著頭,不能領會他的示意。于是霍相貞只好額外的開了口:“去吧?!?/br>
    顧承喜暈頭轉向的往外走。房門一開,他聽到后方的霍相貞喊道:“馬從戎!”

    馬從戎和他擦肩而過進了書房,留他一個人站在了幽暗的走廊里。走廊的另一端開了一扇門,門內有人在哼著古怪的小曲。忽然哼曲的人向外一探身,顧承喜看清了,認出那是活潑美麗的白少爺。白少爺已經脫了外衣摘了帽子,衣衫不整的趿拉著一雙兔毛拖鞋,是個隨時要就寢的模樣。對著顧承喜一挑眉毛,白少爺屈尊紆貴的笑了一下,緊接著縮回了頭。

    顧承喜沒有笑,因為感覺白少爺似乎是把自己當成了一條通人性的好野狗。

    片刻之后,馬從戎出了書房。一邊關門一邊轉向顧承喜,馬從戎壓低聲音笑問:“不想去鹽務局了?其實鹽務局挺好,是個肥衙門?!?/br>
    顧承喜倒是感覺馬從戎更可親一點:“我……我想跟著大帥做事……”

    馬從戎帶著他往樓梯口走,聲音始終是很低:“也對,有大帥提攜著,從軍比去鹽務局更有前途。你等著,我必定給你掂量個好位置,你認字嗎?”

    顧承喜思索著答道:“我小時候念過幾天私塾,報紙差不多能讀通……”

    馬從戎一點頭:“好,夠了。本來也不用你做學問?!?/br>
    馬從戎帶走了顧承喜。出樓門時勤務兵還在搬運大穿衣鏡,于是顧承喜得以又照了一次。把自己的全貌深深印在心中,他狠狠記住了自己今天的熊樣。

    顧承喜成了霍相貞心中一根刺,埋伏在心底,時不時的扎他一下,讓他一疼或者一驚,可又扎不出他的血。起身慢慢的踱向了門口,他想去看看白摩尼。然而房門一開,馬從戎欲語還休的向他一笑:“大爺,人送走了。”

    霍相貞一點頭:“嗯。”

    馬從戎邁步進房,順手關了房門:“大爺,鹽務局的缺,顧爺不要了,是不是……”

    霍相貞又一點頭:“給你了?!?/br>
    馬從戎微笑著堵住了他:“還有件事,想求大爺幫忙說句話。”

    霍相貞抬頭看了他:“嗯?”

    馬從戎垂了雙手,站成了順順溜溜的一棵樹:“內務部的前次長何克柔,自從卸職之后,也在家閑了一年多了。近來他得了個門路,想進財政部,但是競爭的人太多,所以他輾轉的托了我,想投到大爺門下。憑著大爺現(xiàn)在的聲威,隨便發(fā)句話,比什么后臺都硬。而何克柔也有幾分才氣,他……”

    不等馬從戎說完,霍相貞沉聲問道:“他要去財政部干什么?”

    馬從戎陪著小心答道:“原來他是個次長,如今想做總長?!?/br>
    霍相貞抬手拍了拍馬從戎的肩膀:“行啊,現(xiàn)在連外面的總長都要巴結你了。你打著我的名號買官賣官,威風得很?。 ?/br>
    馬從戎臉色一變:“大爺……”

    霍相貞甩手抽了他一個嘴巴:“混賬東西!我看你是要把我當槍使!何克柔是出了名的無能無恥,狗屁一樣的東西,你讓我保他當財長?他頂好是在家養(yǎng)老,他到哪里哪里遭殃!”

    馬從戎被他打得一晃,半邊面頰火燒火燎的泛了紅。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他沒敢抬手捂臉。而霍相貞拉開房門,對著他的肚子便是一腳:“滾!”

    馬從戎趔趄著直跌到了門外走廊里,東倒西歪的摔了個大馬趴。一聲不吭的起了身,他貼著墻邊跑向了樓下。而走廊盡頭有人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正是白摩尼在笑嘻嘻的看熱鬧:“大哥,怎么啦?”

    霍相貞站在門口,無言的掃了他一眼,然后轉身回了書房。

    白摩尼悄悄的進門,輕輕的問話:“大哥,上清丸惹你生氣了?”

    霍相貞背對著他,望著窗外怒道:“小官小職的倒也罷了,至多是混口閑飯吃,只占便宜不害人。沒想到他膽大包天,竟然連總長的任命也敢包攬!別說我現(xiàn)在不是大總統(tǒng),縱算將來我當上大總統(tǒng)了,他一個副官,也沒有干預政務的資格!”

    然后他轉過了身,一屁股坐回了沙發(fā)椅:“早就想教訓他了。去年他跟我要了多少缺?他爹挺好的一個老頭兒,怎么養(yǎng)了個貪得無厭的兒子?”

    白摩尼聽得痛快,越發(fā)歡喜:“知道他貪得無厭,你還寵著他慣著他?聽說你過年賞了他兩萬?”

    霍相貞盯著寫字臺面答道:“他有他的毛病,也有他的功勞?!?/br>
    白摩尼低聲嘀咕:“他有功?你是看他有個洞吧?”

    霍相貞一拍寫字臺:“你也滾!”

    白摩尼扯著自己的襯衫下擺,很認真的對他搖頭晃腦:“我才不滾。實話告訴你吧,你對別人好,我就不高興。你將來要是娶妻生子了,我更不高興。我想讓你只做我一個人的大哥。一想到你和上清丸睡了覺,我都恨不能挖一鏟子土把他的洞填了。你聽明白了沒有?”

    霍相貞本是含著怒,驟然聽了白摩尼的一番表白,他在出乎意料之余,不由得笑了:“什么屁話!”

    白摩尼抬手一指他,同時又做了個鬼臉:“看,笑了吧?一逗就笑,大哥真乖。”

    霍相貞起身繞過寫字臺,笑微微的走到了白摩尼面前:“不去上海,上海太遠了,大哥沒那個時間。大哥帶你去天津吧,玩一個禮拜,行不行?”

    白摩尼抿嘴笑了,一邊笑一邊抬手一指自己的臉:“大哥你咬我一下。你都一年多沒帶我出去玩過了,我是不是做夢呢?”

    霍相貞劈頭蓋臉的摸了他一把:“小崽子,收起你的賤相?!?/br>
    霍相貞說到做到,當真帶著白摩尼去了天津,并且不許馬從戎隨行。白摩尼喜氣洋洋,滿擬著自己這回可以快快樂樂的狂歡一場。哪知霍相貞輕輕巧巧的拂亂了他的如意算盤——霍相貞的督理公署設在了天津,平日他不來,公署是個空殼子擺設;如今他來了,公署立刻名副其實的開始了運轉。白摩尼自己去看電影,自己逛跳舞廳,因為身邊沒有同行的朋友,所以反倒比在北京時還要寂寞。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忍無可忍了,在寓所里對著霍相貞發(fā)脾氣:“我看你真是官迷心竅了!你來是干什么的?你要是來辦公的,就別打著帶我來玩的幌子!也別讓我領你的情!”

    霍相貞單手摁著一側太陽xue,頭疼:“孩子,你多大了?還得讓人陪著你玩?要不然——”他放下手,忽然感覺身邊空落落的,因為少了個得力干將馬從戎:“我給你找個伴兒?”

    白摩尼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好,你給我找吧!”

    一夜過后,天光大亮。白摩尼依舊憋氣窩火,也不玩了,單是寸步不離的跟著霍相貞,從寓所一直聒噪到了督理公署。汽車停在公署院門外,在他隨著霍相貞下車之時,正巧從北京來了一批軍需處的人。

    霍相貞不理會,昂首挺胸的往公署院子里走。一只腳剛要邁過門檻,他的衣袖忽然被白摩尼扯了一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