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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染又道:“她該不會還在后廚等我吧……” 李苦兒想想確有可能,忙道:“那你不要去后廚,就叫她等一晚上好了。那個……我先回家了?!?/br> 李苦兒說完就想走,卻被何未染攔住,她看看天上彎彎的月亮,道:“夜了,你這迷糊的模樣怎么回家?去我那兒睡吧,上回的衣裳還在呢?!?/br> 李苦兒的確困了,想想也好,便跟著何未染走了。 方方踏進廂房的院落,兩人便見何未染的房門口,張媽拖了一把椅子氣勢洶洶地坐在那兒,旁邊不少人在看戲,也有勸張媽回家去的。何未染和李苦兒趕忙退出去,幸而是燈籠的火光照不著的地方,否則定是會被張媽發(fā)現(xiàn)。 何未染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都殺這兒來了,我真不想跟她對上。” 李苦兒抓著何未染的衣袖,急切道:“那怎么辦,我剛才看見張媽手里拿著根搟面杖呢?!?/br> 何未染嘶了一聲,道:“走吧走吧,咱們還是躲起來?;蛟S一晚上之后她就消氣了,想通了?!?/br> 李苦兒追上何未染的腳步:“躲哪里去?” 何未染瞇眼一笑:“苦兒家的床不是挺大的么?” 第38章 砂鍋牛尾(二) 何未染說要睡李苦兒家里去, 李苦兒對此感到十分不好意思。雖然先前也不是沒去過, 但是坐一坐和睡一晚,總歸是不一樣的。心里別別扭扭, 嘴上吱吱嗚嗚, 腳丫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嘛。李苦兒也不知道為什么, 拒絕的話想說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步伐還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就將何未染往家里帶。 何未染對她家的路早已十分熟稔,兩人并排走在安靜的青丘巷里,也不打個燈籠, 一路直行就到了李苦兒家門口。李苦兒開了門,何未染便不客氣地先進去了, 借著隔壁家微弱的燭光,看見輕輕搖擺的阿葵,看見豬圈里酣睡的豬崽,看見滿地溜達的母雞, 還看見掛在屋檐下的茄子。 李苦兒鎖好院門,趕緊進屋去點蠟燭。小小一盞燭臺散發(fā)出暖融融的光,將李苦兒的身影照在新糊的窗戶紙上。 何未染過去, 摘下檐下的茄子, 茄子已經(jīng)干癟, 上面還有許多香眼兒。她頗有深意地看了眼茄子,又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彈了彈窗戶紙上那個李苦兒的腦門兒。李苦兒正在準備沐浴的物件,忽覺額上一疼,連忙捂住, 后又覺察出這一舉動的古怪來,頗是迷茫地歪了歪腦袋,還是舉了兩個燭臺到了屋外:“何jiejie,我們得先燒幾桶水才能洗澡呢?!?/br> 何未染偷笑,將茄子丟進豬圈里,去替李苦兒拿燭臺,一個放在院子里的竹椅上,一個放在灶臺上,又隨口道:“如何,昨晚上插了地頭香沒有?” 李苦兒正一桶一桶打著井水,笑呵呵地回答:“當然有啊,整個院子都插滿了,好像在種星星一樣?!?/br> 何未染去接了水桶倒進大鍋里,又點了柴燒上火,道:“苦兒這般誠心誠意,地藏王菩薩準得看見你了?!?/br> 李苦兒想起夜里的夢境,摸著后腦勺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菩薩看見了沒有,不過晚上,我做夢夢到我爹了。他給我一幅畫,上面就是睜開眼的地藏王菩薩?!?/br> 何未染一副驚訝的面孔,道:“那一定是被看到了?!?/br> 李苦兒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何jiejie說我被看到了,就一定是被看到了。不知道地藏王菩薩看到阿葵了沒有呢?” 何未染眨眨眼,笑起來:“或許阿葵已經(jīng)受過菩薩的指點,偷偷摸摸的不想告訴我們呢?!?/br> “是嗎?”李苦兒皺眉嘟嘴埋怨阿葵:“這么壞啊,有好事也不告訴我們,還能不能做親戚了?”話方一出口,阿葵就蔫兒了,花朵和葉片都耷拉著,腰也彎了,逗得兩人樂個不停。 水燒了很多,浴桶就在李苦兒寢房中的小隔間里,好幾個來回之后,才算灌滿。何未染叫李苦兒一起泡,好省些功夫。哪知道李苦兒害羞了,紅著耳朵硬是不肯:“我家浴桶這么小,兩個人一起進去多擠啊……何jiejie你先洗吧,水還有得多呢,我再燒一鍋,準是夠的?!闭f完便噌噌噌逃走了。 何未染搖了搖頭,脫了衣服坐進浴桶里,一邊擦洗一邊思量,難不成所有半大不大的姑娘都與苦兒一般靦腆,羞于將自己的身體展露在哪怕是女人的面前么? 而房子的另一面,李苦兒正蹲在灶邊懊惱不已,她覺得自己沒有出息,不夠大方,縮頭縮腦縮手縮腳,就好像一只沒用的小烏龜。欣然接受也好,坦然拒絕也好,怎樣都比這逃也似的德行叫人喜歡。 哎,也不知道何jiejie心里會不會有疙瘩,以后都不要來了……李苦兒嘆一口大氣,支著下巴開始幻想方才若是應(yīng)承下來,現(xiàn)在又是怎樣的場景。 兩抹紅云悄悄在她的臉頰上升騰,李苦兒扁扁嘴,卻依舊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偏還因深重的罪惡感擰著眉,看起來十分扭曲。她覺得自己是個小色鬼,居然幻想何未染胸前的風光,即使同為女子,也是十分不該,而另一方面,她又確實懊悔于錯失了一次與何未染美好互動的機會。 鍋里的水咕嚕咕嚕冒出泡泡,然后破裂,急促劇烈地沸騰了。李苦兒回過神來,趕忙鏟沙滅了灶火,將鍋里的水舀進桶中拎到寢房去。何未染還在洗澡,隔間內(nèi)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她聽見了李苦兒的聲音,道:“苦兒,你進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