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沖老夏先問了好，“夏叔?！?/br>
    老夏模糊記起一點(diǎn)，但也想不起確切的名字，只點(diǎn)頭示意。

    程葉趴在李瑞懷里，有點(diǎn)奇怪的小聲問他，“不是夏爺爺么？”

    “誰跟你說的？叫夏叔?！崩钊鸩惶澩@個稱呼，老夏四十來歲，喊爺爺有點(diǎn)早。而且小孩這么一叫，不是就跟他差輩了么？“人沒那么老，以后別這么叫。”

    程葉看看老夏，又看看李瑞，果斷接受了李瑞的再教育，特乖的向老夏鞠了個躬，“夏叔~”

    老夏摸了摸下巴，他剛才瞧著程葉人小，讓程葉這么叫也沒什么。如今李瑞這半大小子也站在這兒，實(shí)在不好再讓程葉這么稱呼了，只得接受了‘夏叔’這個稱呼。“哎，怎么叫都成，稱呼嘛……”

    李瑞認(rèn)識老夏，也就沒阻止他給程葉帶野梨，挺恭敬的跟老夏道了謝，這才騎車帶著程葉走了。

    程葉坐在后邊，兜著那些小梨，有幾個已經(jīng)透著紅，看起來挺好吃。程葉撿了一個最紅的遞給李瑞，“瑞哥吃?！?/br>
    李瑞意思著咬了一口，“我騎車哪，你先自己吃吧。”他家程葉這都成習(xí)慣了，什么東西李瑞不先開個頭，咬一口，小孩是不會吃的。

    程葉坐在后邊，開始啃小野梨。他還是想不通為什么李瑞來了之后，他就不用喊老夏爺爺，可以喊夏叔了，“瑞哥，為什么你能喊叔？”

    李瑞笑了，隨口逗了他一句，“你個子小唄。這么大點(diǎn)兒，也不怪人家當(dāng)你是奶娃娃……”

    野梨皮很硬，一個里頭啃不了幾口就咬到果核，程葉酸的小臉都皺起來?！叭鸶缥蚁腴L高點(diǎn)。”

    李瑞在前頭回答的漫不經(jīng)心，“行啊，程奶奶說今天讓你睡我家，咱們回去，你先吃上一大碗飯，第二天就長高了。”

    程葉不啃梨了，抱著李瑞的腰貼著他衣服蹭嘴巴，小小的報(bào)復(fù)了一下，“瑞哥騙人，上次也這么說。”程葉上了好幾次當(dāng)，每回只撐得肚子疼，也沒見長高。

    晚飯的時候，李瑞家來了客人，李mama給他們撥出了些菜端到里屋，讓他們在里面吃。李瑞在房間里邊吃邊聽外邊大人的談話，似乎是在說買房子的事兒。李瑞他爸喝多了，說話聲音挺大，聽著也是想買樓的意思。

    李瑞他媽的聲音不大，但是吐字清晰，不冷不淡的澆了一盆水下去，“在這兒買二層小樓，不如去城里買一套房了，小地方升值空間不大……”

    來喝酒的客人是個大老粗，難免帶著些大男子主義，對李瑞他媽這話表示了不贊同?！暗苊?，不、不能這么說啊！房子么，離家近，住著舒坦才好！而且咱們這便宜啊，你怎么知道……知道農(nóng)場發(fā)展不起來呢？”

    李瑞他媽沒再多說，但是那一陣沉默也多說能表達(dá)她的不滿。李瑞深吸口氣，知道等客人走了，這又得吵架。他媽說過幾次想搬到城里去生活，都被拒絕了，倆人吵架的原因不明，但是每次一提就不歡而散。

    李瑞懶得再聽這些，埋頭跟程葉一起吃飯。

    程葉沒能吃上一大碗飯，最后還是均了半碗給李瑞。李瑞也不嫌棄他吃過的，倒在自己碗里繼續(xù)吃。他把那空碗還給程葉，囑咐小孩自己多吃菜，“今天的魚新鮮，多吃點(diǎn)?！?/br>
    程葉聽話，夾了一塊自己慢慢的挑刺吃。他一般被叮囑過什么，都會記得清楚，吃魚從來沒被魚刺卡住過。

    李瑞吃得急，倒是被魚刺卡住了。今天吃的米飯，咽下去沒太大感覺，吞了幾口醋也依舊難受。李瑞喉嚨又刺又癢，啞著嗓子吩咐程葉，“去后邊給我拿塊饅頭來。”

    程葉立刻往后邊自己家跑，過門檻有點(diǎn)急，差點(diǎn)絆倒。等著他拿來饅頭，李瑞已經(jīng)被他爸捉住了——

    李瑞他爸喝多了，但是疼愛兒子的心依舊，他聽見李瑞咳嗽，酒也不喝了，先來瞧兒子！知道李瑞是被魚刺卡住之后，忙捉了只鴨子來，要捏著李瑞下巴喂他吃鴨口水。

    這是當(dāng)?shù)氐囊环N土法子，說是鴨口水能化魚刺。李瑞他爸一手捉了鴨子，一手按住李瑞，耐心的開導(dǎo)他，“沒事，兒子！你爸我當(dāng)年就是這么治過來的，一口就好了！”

    李瑞撲騰了半天，到底還是給按住喝了一口，那個惡心啊，推開就吐了。別說魚刺，這隔夜飯都恨不得吐出來?！鞍?，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李瑞他爸在一邊抓了抓腦袋，手里還捏著那只鴨子，鴨子的紅腳掌朝天踢著，嘎嘎的叫喚不停。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陪睡的人，終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程葉（陪睡人員）：瑞哥？

    11、水果糖 ...

    李瑞晚上刷了三遍牙，依舊覺得有股怪味道，晚飯也沒再吃，實(shí)在提不起興趣了。李瑞這么一通折騰下來，到了睡覺的時候還在皺眉，瞧著睡的不安穩(wěn)。

    程葉跟他睡一張床，趴在一邊的枕頭上擔(dān)心的看著他，小聲喊他的名字，“瑞哥？”

    李瑞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程葉學(xué)著李瑞平時的樣子，摸摸他的額頭，又趴過去聽聽胸口，“瑞哥你是不是很難受？要不……我給你剝顆水果糖吃吧？”

    李瑞微微睜開點(diǎn)眼睛，也沒答應(yīng)讓他剝糖紙，倒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罢l給你的水果糖？你小姑姑？”

    程葉趴在李瑞身上點(diǎn)了頭，“嗯，小姑姑今天回來，給帶了好些水果糖?！?/br>
    程葉的小姑是從小送去別人家養(yǎng)著的，換了姓氏跟著人家吃，跟著人家過，也不能?；爻棠棠踢@邊。今天她回了自己親媽這兒，倒是成了客人。程奶奶把程葉支開，讓小孩到李瑞家來睡一晚，估計(jì)晚上娘兒倆要哭一場，說些知心話的。

    李瑞瞧著幾顆水果糖就把小孩美上天了，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我當(dāng)什么好東西，你以后想吃就跟我說，稱幾斤來吃不就得了。”

    程葉聽著李瑞聲音恢復(fù)了些，也不那么擔(dān)心了。他趴在李瑞身上翻了個身，滾到另一邊，縮在墻角和李瑞之間，小聲的告訴他，“瑞哥，我跟你說啊，只有小姑姑給我買過糖……我覺得……挺高興的，嘿嘿?！?/br>
    李瑞半天沒吭聲，聽著小孩在自己懷里傻樂，使勁兒揉了他腦袋一把，“笨東西?！?/br>
    程葉膽子大了點(diǎn)，被戳了腦門也不怕，倒是反手抱住李瑞的脖子，啊嗚一口叼住了李瑞手指頭。小牙在手指肚上磨了兩下，又笑著松開了，“咬你……”

    程葉還沒得意完，就被李瑞捏住了下巴，李瑞手指頭再次探進(jìn)程葉嘴巴里。這次是李瑞主動的，而且是有目的的，只摸了兩下就碰著小孩嘴巴里那顆圓滾滾的糖。李瑞壓低了聲音喊他，“程葉，這怎么回事兒？”

    程葉吸著糖往里躲，“瑞哥，讓我吃完，我一直想吃橘子味的！嗚，你再讓我多吃兩口……”

    李瑞單手就按住了小孩，湊了腦袋過去找程葉的嘴巴。黑燈瞎火的，小孩一躲，碰著好幾次yingying的小鼻子，李瑞捏著他的下巴一路順過去，這次對準(zhǔn)了，咬住那張小嘴，使勁一吸——

    糖沒出來。

    程葉這次難得的護(hù)食，抵著身后的墻還想躲。李瑞有點(diǎn)惱火，小孩頭一回不聽話，大晚上的竟然敢偷偷咬著糖睡覺了。他這回沒跟程葉客氣，低頭含住嗚嗚叫喚的小嘴，干脆利落的伸了舌頭進(jìn)去勾糖。

    程葉躲不開，又被李瑞堵住嘴巴，舌頭掃蕩一圈步步緊逼的，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李瑞舌尖掃到程葉嘴里，覺得碰到的那條小舌頭又軟又甜，帶著熱乎乎的橘子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起冬天吃的糖水橘子罐頭。很甜，但又不膩人，帶著爽滑的口感，惹得人吸住又嘗了一口。

    李瑞親了一會，奪了程葉的糖走，這才放開他?！八??！彼皇怯X得舒服，還沒別的想法，小時候也常幫程葉這樣吃糖，并沒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

    程葉被捂得小臉通紅，聽著李瑞嘎吱嘎吱的嚼糖聲，委屈地舔舔自己嘴角。那里還帶著一點(diǎn)橘子味道，其余的都被李瑞搶走了。

    也不知道是這塊糖的作用，還是親了程葉的關(guān)系，李瑞嘴巴里被橘子糖的味道占滿了，咽下之后，肚子里也不是那么難受了。像是被一股清香洗了一遍，就連晚上做夢都沒夢到那該死的鴨子。

    程奶奶支開程葉，果然陪著自己姑娘哭了一場。

    程奶奶一共生養(yǎng)了四個兒女，前頭三個是兒子，最后一個才是女兒。小女兒程盈5歲的時候，程老爺子病了。家里幾個孩子半大不小，餓得嗷嗷叫，大人看病還要花錢……程奶奶實(shí)在沒辦法，就把程盈送去了自己meimei家，讓人家收養(yǎng)。程盈過去之后，姨媽還算疼愛，不過還是改了姓氏，讓她跟著自己家姓，叫許盈。

    許盈如今回來，倒是要喊自己親媽叫姨，剛喊了一聲，就忍不住哭了。“媽，您當(dāng)初怎么那么狠心，把我送出去了呢……”

    程奶奶拍著自家姑娘的手，安慰她，“孩子，最好的才敢送人哪?！边@是句老話兒，人們走親訪友的，不是家里最好的東西，都覺得拿不出手不敢送人。程奶奶半哄半勸，自己心里也有些難過，要不是家里實(shí)在艱難，誰舍得把自家孩子往外送？如今是好些了，但也實(shí)在張不開嘴讓孩子回來，畢竟是跟著人家吃了十幾年的飯。

    許盈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女孩，所以程奶奶才把她送的人。如今被程奶奶這么一勸慰，心里舒服了許多，娘倆兒敞開心談了大半夜。

    許盈走的時候已經(jīng)記事了，也知道家里的艱難。養(yǎng)母家搬去省城，她就很少能回來瞧瞧了，記得在自己親爹撒手的那年，她回來過一回。

    也是那一年，程家老二剛好去當(dāng)兵，她留下順便送了她哥哥。程老大還沒娶媳婦，給弟弟背著鋪蓋走在最前面；程老三還活著，在旁邊跟她親親熱熱的說話，一口一個meimei的叫她……

    許盈嘆了口氣，握著程奶奶的手問她，“媽，三哥家的孩子是叫程葉吧？”

    程奶奶嗯了一聲，“是叫程葉。那孩子跟你哥不一樣，倒是像你三嫂，長得漂亮，也乖巧……”

    許盈到家的時候看到過程葉，這孩子的確是像三嫂多些。也不像別的淘氣孩子，看到零食糖果亂搶一氣，給他多拿了糖，還會自己放回桌上去，小聲說自己兜里裝不下。

    許盈跟程奶奶聊起程葉，聽了些程葉小時候的趣事，也被程奶奶問了自己的近況，都一一答了，只報(bào)喜不報(bào)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