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末版的角落里還載了一篇尚顯青澀的評論文章，題為“從賈臣案談程序正義”，而署名處則寫著：實習(xí)律師左寧。

    我就在這旋云之巔，帶著一切過往的記憶，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59、大結(jié)局

    紫楓大廈位于石城市區(qū)的中心，拔地而起不到半年，已成為這座城市沖出亞洲擁抱世界的主要建筑標(biāo)志。

    大廈腳下穿梭著過往行人，他們面無表情，偶爾在遭遇紅燈時駐足仰望大廈聳入云端的那部分，頗為自豪地感嘆道：“真高??！”然后一股自豪之情便拖著幸福感洋溢開來。幾乎沒有人想過，這種自豪感究竟與自己有何關(guān)系呢？

    “非常感謝，故事非常精彩?！蹦贻p人放下杯子，禮貌性地笑了笑，“我可以再問幾個問題嗎？”

    “我盡量回答吧?！弊髮幰兄嘲l(fā)，換了個讓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勢。

    “有幾個人的結(jié)局，我非常感興趣?！?/br>
    “哦？”

    “老顧到底去哪了？”

    “顧升？”左寧想了想，“聽說早投資移民了，對國內(nèi)市場沒信心，又怕像王大寶一樣被打成典型，于是編了個理由跑路?！?/br>
    “情有可原。”年輕人說，“人人自危的時代?！?/br>
    “呵呵?！?/br>
    “對了，你怎么想起來當(dāng)律師的？我記得你不是藝術(shù)生嗎？”

    “其實零六年年初開始我就一個人帶著看書復(fù)習(xí)，零七年年初過了法碩聯(lián)考，四月份進了N大讀法律碩士，后來就在我導(dǎo)師沈長亭的律所里實習(xí)，跟著他們跑跑案子?！弊髮幋怪燮?，顯得有欲言又止。

    “沒記錯的話，那應(yīng)該是賈臣的案子吧？”年輕人有些明白過來，笑著問，“你是為了他才決定轉(zhuǎn)行的？”

    “也不能說全是為了他吧。每個人都在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我也一樣?！弊髮幷f，“不過話說回來，這一行其實不好做，到處是陷阱，更不談?wù)f大環(huán)境?！?/br>
    “那你為什么還要做？”

    左寧突然沉默下來，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里的鑰匙圈，表情有些復(fù)雜。約摸半分鐘后，他才開口：“我導(dǎo)師這個人，你了解嗎？”

    “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他合伙人秦曙光的名氣比較大?！?/br>
    “我導(dǎo)師這個人呢，脾氣性格都很怪，平時挺不正經(jīng)的，套路也很奇怪，他打的官司很多，勝率卻不高，一開始我以為他是能力不行，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專打那種棘手的官司，換言之，就是被潛規(guī)則了的官司，本身就沒什么勝率。他經(jīng)常跟我說，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做到最好?！?/br>
    “這種樸實的想法……”年輕人忍不住笑了。

    “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甚至在想，這樣的人怎么能在這一行里混得開？”左寧也笑了，“而且我聽說他跟賈臣打?qū)κ止偎镜臅r候，就沒有贏過。這就是大環(huán)境。”

    “那是什么改變了你的看法？”

    “有一次我跟他去開庭，那場官司他準(zhǔn)備的時間很長，事無巨細全部親自過問，辯詞寫得漂亮極了，那天發(fā)揮得也很好，只是我們心里都清楚，勝算很小。我記得那天他走得很早，沒有等宣判就走了，這是他的習(xí)慣，只管演完自己的部分，不管結(jié)果。但很有意思的是，那天我們竟然贏了，我看著當(dāng)事人一路狂奔出去追他，而他就那么不急不緩地向前走著，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br>
    “他贏了官司，自己卻不知道？”

    “就像一個笨拙卻認真的擊球手，他拼盡全力揮出了自己那一棒，然后他什么都沒有想，只是拼命地跑向一壘，耳邊是觀眾震天的歡呼聲，而他渾然不覺，因為他從未想過那歡呼是給他的?！弊髮庮D了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全壘打?！?/br>
    “我好像明白了點什么?！蹦贻p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賈臣的案子，我聽說當(dāng)時全石城沒有一個律所敢接?！?/br>
    “說到賈臣的案子……它給了我很多信心，我相信也給了行業(yè)里很多人信心?！弊髮幣d奮地眨了眨眼睛，“全國叫得上名的律師全都來了，不光律師，媒體，學(xué)者，從全國各地涌過來，就像一個個巨浪，氣勢洶洶地推著石城往前走。我敢說石城從來沒這么被注意過。”

    “它將是一個里程碑?！蹦贻p人點頭，“不，一個全壘打。”

    “我的部分差不多說完了。”左寧說，“講講你的動機吧，大記者？或者說作家更合適？”

    年輕人笑著說：“從石城報業(yè)出來之后，我就一直想寫點什么，想寫寫這個社會。后來我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賈臣，發(fā)現(xiàn)這個人太復(fù)雜了，我很興奮，你知道嗎，他這個人絕對沒有辦法用幾句話來概括，他復(fù)雜得就好像這個社會，而且永遠在變化，他身上有太多值得寫的地方。不光是他，還有他身邊的人，比如老畢，老顧，林寒川，很多很多?！?/br>
    “你用的什么辦法接近他？”左寧好奇地問。

    “說出來你別生氣，一開始我聽說他好色，就想以當(dāng)事人的身份勾引他?！蹦贻p人苦笑道，“話說回來，我得謝謝你的故事……其實我沒從來沒能真正地接近他。各種意義上的接近，都沒有過。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后來我只好從畢柯身上下手，老畢這人，比他容易接近多了?！?/br>
    “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動筆？”

    “爭取三年內(nèi)交稿吧?！蹦贻p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寒川最后怎么樣的？我聽說他之前被雙規(guī)了？”

    “離職回老家了?！弊髮庍吙词謾C邊回答他，“賈臣跟我這個星期去大連看他。”

    “賈臣？”年輕人顯得很驚訝，“他沒有移民？”

    “沒有?！弊髮幨掌鹗謾C，“現(xiàn)在跟他老同學(xué)杭志永一起搞法律援助，說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過我估計也就是三分鐘熱度?！?/br>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蹦贻p人挑了挑眉毛，“不像他的風(fēng)格?！?/br>
    “前兩天去探訪黑監(jiān)獄，還讓人給打了一頓。”左寧笑著站起身，“他的風(fēng)格就是，前面要有輛車開過來，他一公里外就開始想著怎么躲了，但如果只剩一米不到了，他說不定就能往上撞?！?/br>
    “哦？”

    “這個只會盜壘的家伙，給他換個位置，說不定也能打出全壘打來?！弊髮帨?zhǔn)備離開，做了個告辭的動作，又突然問道，“實在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名字忘了?！?/br>
    “程語?！蹦贻p人理解地笑笑。

    “對了，老畢怎么樣了？”左寧好奇地問道，“還在出家呢？”

    “也是也不是吧?！?/br>
    “哦？”左寧來了興致。

    “rou身還在寺里?！?/br>
    “心思在哪兒呢？”

    “老本行?！蹦贻p人食指點了點桌面，“腳下這棟樓，就是他開發(fā)起來的。”

    看著左寧離去的背影，年輕人忍不住重復(fù)著他說過的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全壘打?！?/br>
    感謝各位朋友們長期來的支持，這文走了一年終于走到了最后。完結(jié)后，打算開個實體定制印刷，有興趣想收藏紙質(zhì)書的朋友，請關(guān)注我的晉江專欄，或是新浪微博墻TOU，我會在校對之后開始征訂。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各位朋友們長期來的支持，這文走了一年終于走到了最后。完結(jié)后，打算開個實體定制印刷，有興趣想收藏紙質(zhì)書的朋友，請關(guān)注我的晉江專欄，或是新浪微博墻TOU，我會在校對之后開始征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