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喬靜禪咬著唇發(fā)了一個時辰的呆,最終還是決定不把安王府的消息泄露給皇后。 安王府表面上什么都沒發(fā)生,但下人們全都小心翼翼,不敢犯一丁點錯誤。 裴無咎想避開薛筱筱,但總有些場合是要兩人一起出現(xiàn)的,比如賞月宴。 以往的賞月宴都是皇后主理,她做了將近二十年的皇后,各處安排的全都是用熟了的老人,處理宮務自然輕車熟路,一個小小的賞月宴根本不在話下。 這一次的賞月宴卻是魏貴妃主理。 皇后和太子的“病”已經(jīng)好了,可以出來行走,但兩人剛剛“病愈”,太子手上沒有差事,六宮宮務也沒有回到皇后手中。 魏貴妃搖著團扇,頂著大太陽來了鳳儀宮,饒是兩個宮女給她撐著大大的華傘,她還是走得熱津津的。 用香帕拭了拭鼻尖,魏貴妃嘆了口氣,“皇后娘娘,賞月宴還是您來主理吧,臣妾代管了這幾天宮務,左右支絀,頗為頭疼。平時尚且如此,賞月宴臣妾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她倒也不是自謙,雖然在這后宮除了皇后她就是第一人,這么多年受寵,但她從來沒有管過這后宮雜務。 更別說各處的宮人都是皇后娘娘用慣了的,自然要時不時給她找些小麻煩。畢竟她只是代管幾天,后宮早晚還是要回到皇后娘娘手里,這些人當然不會去討好魏貴妃,憑白惹了皇后的眼。 日常宮務倒也罷了,就算哪里出了個小紕漏,跟建昭帝撒個嬌說自己不熟悉,也就過去了。 可賞月宴上來的都是高門顯貴,要是出了差錯,那可就丟人丟到外面去了。 魏貴妃在宮里這么多年,各處自然也安插了些眼線,但她畢竟養(yǎng)尊處優(yōu),從來沒有為庶務cao心過,為了賞月宴這幾天竟然沒有睡好,眼下多了些遮不住的烏青,神色懨懨,像是嬌艷的牡丹被烈日曬得打了蔫。 皇后一反往日端莊持重的形象,身子歪斜著靠在大迎枕上,抬手揉了揉額角,“我這身子才剛剛好了些,實在cao勞不起,魏貴妃總不能看著本宮再倒下吧。” 她掃了一眼魏貴妃眼下的烏青,嘴角勾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真情實感的笑意,“再說了,咱們這么多年姐妹,本宮可是知道的,魏貴妃是一等一的伶俐人,不過是個小小的賞月宴,宮里每個月都有一次的,不是什么大事,本宮相信,魏貴妃肯定能安排好的。” 倒不是魏貴妃清高不貪權,要是從此掌管六宮宮務,她就算有難處也會咬著牙撐下去,問題是代理幾天的宮務也并不能得到權利,反而可能落下錯處。 她巴不得把這些煩心事還給皇后,可皇后顯然是打算袖手旁觀,只說身子虛弱不能勞累。 魏貴妃蔫巴巴地離開了鳳儀宮。 金嬤嬤倒了杯皇后喜歡的六安瓜片,雙手捧著送上,笑道:“這次的賞月宴沒準要看笑話?!?/br> 皇后細細的眉毛一挑,“自然是要看的,這可是個好機會,笑話也笑不到本宮頭上來?!?/br> “……機會?”金嬤嬤若有所思盯著茶杯上的裊裊熱氣。 皇后微微一笑,目光卻冷了下來,“有些人都欺負到本宮頭上來了,難道這不是一個好機會嗎?” 金嬤嬤恍然大悟。 若是以往,有人在賞月宴上出了事,就算沒人敢怪責皇后,難免背后議論。 這次可是魏貴妃主事,要是有人出事,可跟皇后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畢竟,皇后還病著呢。 又是月圓之日。 剛剛用過午膳,薛筱筱早早就妝扮好,頭上戴的是裴無咎送的碧玉梨花簪,身上穿了件淺綠色天水碧綾裙,清新得就像枝頭拱出的第一片嫩葉。 她在妝奩前看了又看,還破天荒在唇上點了少許口脂,飽滿的唇瓣看起來更加嬌妍,像是一顆熟透的櫻桃。 朱槿碧桃對視一眼,都是抿著唇一笑。 王妃好幾天沒見王爺了,今天肯定是要一起進宮,這是想打扮得漂亮些給王爺看呢。 剛剛未初,長安過來了。 “王妃,王爺命屬下護送王妃進宮?!?/br> 薛筱筱剛剛亮起的眼睛又黯了下去,“王爺不去嗎?” 要是裴無咎不去的話,她也不想去了,隨便找個理由就說病了。 長安躬身道:“王爺今天一早就去了皇宮,此時還沒回來?!?/br> 薛筱筱“哦”了一聲,回頭看看兩個丫鬟,“多帶些冰,再帶些瓜子、蜜餞、茶水點心,你們兩個在馬車上的時候吃。” 兩個丫鬟不能進宮門,只能在外面等著,幸好車里有個小冰釜。 朱槿碧桃每人拎了個食盒,全都是自己愛吃的零嘴。 長安命人在馬車上多放了一倍的冰。 宮門外的馬車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跟上次來的時候相比,顯然要糟亂得多,甚至還有一個馬車被撞翻,里面的女眷似乎受了傷,嚶嚶哭泣不止。 長安俊臉冷肅,騎馬護在薛筱筱的馬車邊。他們的馬車上安王府徽記,長安掛著安王府的腰牌,自然無人敢攔,一路將馬車帶到了宮門跟前。 薛筱筱下了車,看看周邊亂糟糟的喧鬧聲,皺起了眉頭。 似乎,今天的宮宴不會太平。 作者有話要說: 皇后:搞事,嘻嘻。 第043章 宮門處安排了不少宮女內侍, 引領來宮宴的高門顯貴進入皇宮。 這次沒有裴無咎在身邊,薛筱筱一個人跟著小宮女穿過長長的巷道。 走著走著, 薛筱筱停下了腳步。 小宮女忐忑地揪著衣角,“安王妃怎么了?” 薛筱筱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去御花園呀。”小宮女的聲音有點抖。 薛筱筱笑了,“這不是去御花園的路。” 小宮女臉色一白, “可、可是走這邊會比較近?!?/br> “是嗎?” 薛筱筱抬眸,望向她們前行的方向,花木稀疏, 紅墻青瓦有了斑駁,分明是越走越荒涼。 她看的書里面主要是講太子妃方知月的故事,皇宮也是主要的活動場所,提到的次數(shù)很多。薛筱筱私下里畫了一幅地圖, 每來一次皇宮就完善一次。 她已經(jīng)來過兩次皇宮, 一次是去鳳儀宮,后來又被魏貴妃帶走,還有一次是直接進了御花園, 之后又去了鳳儀宮和龍極宮偏殿。 兩次走的路雖然不盡相同, 但皇宮的大致布局薛筱筱心中已經(jīng)有了數(shù)。 小宮女帶她走的路雖然之前沒有走過, 但看方向分明不是御花園, 看周邊景色蕭瑟,應該是廢棄無人的宮殿。 薛筱筱又仔細看了看小宮女,她來皇宮都比較留心,這個小宮女之前沒有見過。 “我怎么覺得越走越遠了呢?”薛筱筱抬手一指,“御花園不是在那個方向嗎?” 小宮女明顯顫抖了一下, 抓著衣角的手指骨節(jié)都泛白了,說話也開始結巴,“奴奴奴婢是想著走走走這邊更更更……陰涼,對,更陰涼!” 慌亂之下她終于想好了借口,說話也利索了,“安王妃,您看太陽這么大,您的皮膚像雪一樣的,奴婢是擔心把您曬傷了,這才帶您走這邊?!?/br> 薛筱筱慢條斯理地看了看周邊的花木,“我覺得這邊的樹木更稀少,要說曬的話也是走這邊更曬。” 小宮女從善如流,“既然您這么說,那奴婢就不走這邊了?!?/br> 說完,她轉了個方向,恰恰就是薛筱筱剛才指的御花園方位,“安王妃,您這邊請。” 這次的方向沒錯,走了一盞茶的工夫,薛筱筱遙遙看到了御花園中的姹紫嫣紅。 到了此時,她緊繃的神經(jīng)才終于松動一些。 雖然不知道剛才宮女想要把她帶到哪里,但想必不是好事。 今天的宮宴是魏貴妃安排,不過這未必就是魏貴妃的手筆,更有可能是皇后。 認真算起來,她跟皇后的仇怨更深一些。 不肯聽皇后的話做內應就不說了,拿走了皇后的九尾鳳釵,害得皇后顏面盡失。更有裴無咎審的舞弊案,抓的黑衣人,直接逼得太子、皇后禁足,手中的差事也丟了。 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有權柄卻無胸襟,在她和裴無咎這里栽了大跟頭,就算表面上能裝出大度賢淑,心里肯定是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薛筱筱進了御花園,回頭盯著遠去的宮女背影,皺了皺眉,提醒自己今天的宮宴要務必小心。 她邊走邊看,大致找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裴無咎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安全? 裴無咎此時正和太子裴琰飲茶。 裴琰劍眉星目,原本是英武俊朗的相貌,不過最近“大病”一場,臉色不太好,硬是顯出幾分憔悴來。 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撥弄著茶杯,幾次抬頭看看裴無咎,想要說什么又咽了下去。 裴無咎臉上沒什么表情,他本來性子就冷,平時也不是多話的。 而太子看了建昭帝的遺詔,自然已經(jīng)知道皇上對他的態(tài)度,看太子的樣子,似乎頗為糾結,眼下烏青,看起來很久沒有安眠似的。 裴無咎突然很想知道,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會怎么辦? “無咎……”太子斟酌良久,終于開口,“你喜歡山水嗎?” 裴無咎長眉一挑,“尚可。” “那你想沒想過游山玩水,遠離俗務,從此逍遙一生?” 這是太子考慮多日的結果。 自從那日看到了父皇親手所書的遺詔,裴琰想了很久。 裴無咎自幼跟他一起長大,基本是在宮里過的,裴無咎不像康郡王世子,更像一位皇子。他和裴無咎也不像是同族堂兄弟,更像是親兄弟。 裴氏宗族旁支不旺,但同輩的兄弟還是有幾個的,像裴無咎這樣自幼住在皇宮的,卻只有他一個。 幼時,裴琰也曾聽過一些風言風語,說裴無咎是皇上的私生子,所以才會出生就被抱到皇宮。 他一度以為是真的,甚至還偷偷問了母后。 向來端莊賢淑的母后卻變了臉,狠狠地訓誡了他一番,又處置了幾個亂嚼舌頭的宮人。 后來稍懂得些男女之事,裴琰再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畢竟按照裴無咎出生的日期推算,他的母親懷上他之時,已經(jīng)嫁給康郡王兩年有余。 而那個時候他的父皇剛剛登上皇位不久,正是忙碌的時候。 及待看了遺詔,裴琰再度推翻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