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陸清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去哪都會帶著你的?!?/br> 她進(jìn)門,畫眉解了披風(fēng),見她眼睛紅紅的,不禁小聲問道。 “誰惹小姐哭了嗎?方才殿下來過,聽聞曾文帶走你,急的立時騎馬走了?!?/br> 陸清寧的臉上有淚痕,不貼近,根本看不出來。 睫毛上的水霧還未干,通透白皙的皮膚似玉瓷一樣滑嫩,她垂下長睫,小扇似的眨了眨,“太冷了,凍得?!?/br> 方才回來的路上,她瞧見了沈紅音。 披頭散發(fā)的趴在地上,手指摳破沾著雪水依舊往前爬。 她的臉被頭發(fā)遮了大半,露出的那些被指甲撓爛了,一縷縷的血痕結(jié)了黃膿,還沒干透,又被抓破。 軍棍打后的臀,染著血跡,冰涼的地上,她仰著頭,只能看見來往人的鞋子。 許是她站的久了,沈紅音喘氣的時候,一抬頭,眼睛怔怔的撞見了她。 那雙沒什么精神的眸子忽然就有了氣力,有了恨意。 那一刻,陸清寧知道,她根本就沒有瘋。 活著,是她最后的掙扎。 陸清寧抬起頭逡巡了一周,在沈紅音附近,不知有多少魏帝和周衍之的暗線,這個女人,根本活不了了,更別談去害人。 她后來走過去,隔了半丈遠(yuǎn),她能注意到周遭那些暗線的緊張。 沈紅音的眸子沁滿了狠辣的憎惡,她的手掌握成了拳頭,心里默默念著,似乎要把陸清寧撕成碎片。 咣當(dāng)。 一面小小的銅鏡落到地上,最后就著積雪站定。 “沈jiejie,你最喜歡照鏡子?!?/br> 她想,原來自己是記仇的。 轉(zhuǎn)身的時候,沈紅音似乎撿起來了那面鏡子。 緊接著,破天而出的尖叫聲響徹街巷。 “小姐,你到底去哪了,方才殿下的樣子,不像是他找你過去,對了,他還說,等你回來,要我去傳個信。” “不用,等他忙完正事吧?!?/br> 她會在郡主府等著他。 而周衍之,應(yīng)該守著那個老人,處理好他的后事。 她知道袁鴻光為何在臨死之際,告訴自己真相。 無非是要她遠(yuǎn)離周衍之。 可袁鴻光猜錯了,她不會走,即便所有人都認(rèn)定陸清寧會為了當(dāng)年的父母之死,牽連怪罪周衍之,她也不會走。 他有什么錯? 錯的是南楚的皇帝,若他賢德,又怎會因為旁人的挑唆,屠殺忠臣良將。 三日后的清晨,沈紅音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在一家包子鋪的墻角,不知何時死的,已然僵透了。 幾只枯瘦的惡犬圍著她,啃得更加面目全非。 衣裳上繡著的蓮花,被血水污濁的不成樣子。 陸清寧正在小廚房與畫眉扇扇子,鍋上燉的是鴿子湯,里頭加了紅棗枸杞山藥,山藥燉的爛爛的,銀箸一戳,立時與湯汁融成一體。 畫眉找來瓷碗,盛了一勺,冒著香氣的湯勾的兩人肚子咕嚕作響。 “小姐,慢點喝,很熱?!?/br> 畫眉在衣服上擦了把手,又盛了一碗,貼著碗沿,嘬了一小口,立時皺起眉頭,可憐兮兮道,“我腸子都燙熟了?!?/br> “你別急呀,滿滿一鍋,就咱們兩人...”陸清寧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玫瑰椅旁是一張小幾,上面放了龍須酥,蜜汁藕,還有一卷翻開的賬簿。 大雪落了好幾日,左右也沒法出門,困在府里無聊極了,她便與畫眉燉鴿子湯來打發(fā)時間。 手臂上的傷眼下正在退疤,夜里癢的總想抓。 袁鴻光出殯后,周衍之進(jìn)過一次宮,白日里總是有許多事情要忙,朝上官員人情打點,又與禮部協(xié)商葬禮儀式,三日下來,據(jù)畫眉描述,似瘦脫相了。 “在吃什么?”身后傳來一聲響動,兩人俱是嚇了一跳,畫眉手中的碗險些掉到地上。 待看清來人后,連忙起身,讓出陸清寧身旁的位置。 “殿下,是鴿子湯,小姐親自燉的。” 她嘴里還含著rou,三兩下狼吞虎咽后,又把碗放下。 周衍之眼底灰撲撲的,下巴似乎瘦了些,也不如畫眉講的那樣夸張。 只是顯得眼睛更大了些。 風(fēng)流桃花眼,如今有種淡淡的愁緒。 “阿寧,好喝嗎?”他走過去,微微俯身,雙手撐在玫瑰椅的兩側(cè)。 陸清寧的唇上沾了些湯汁,亮亮的,帶著誘人的香氣。 她點了點頭,見他神色郁郁,不由得指了指鍋子,道,“你要喝嗎?” 周衍之點頭,陸清寧又道,“那你起開些,我?guī)湍阍偈⒁煌?。?/br> “不用...”他的舌尖劃過嘴角,眼睛還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卻在陸清寧沒回過神的一剎,欺身親了過去。 這一吻,只把陸清寧肺里的空氣全都掠奪干凈,便是鴿子湯的香味,也蕩然無存,他松手,微微后退,她只能大口喘氣,手腳軟作一團。 “果真美味?!?/br> 不要臉。陸清寧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畫眉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悄退了出去。 她放下瓷碗,雙手捧著臉,抬眼,“你瘦了。” 周衍之的嘴角有些干,這三日忙碌,想來是沒有吃食,方才那悠長的親吻,不只是她頭昏腦漲,周衍之直起身子,便覺得眼冒金星,面前摸黑。 陸清寧起身,將他讓到玫瑰椅上,方要站直身子,便被他一把拉入懷里。 他的心臟跳得劇烈。 精瘦的身體又硬又結(jié)實。 他把下頜偎在陸清寧的肩頭,低聲啞著嗓子道,“讓我抱一抱。”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實在太勤奮了?。。?! 第77章 077 門簾是掀開的, 玫瑰椅正對著院中的雪景,有些丫鬟低頭從兩人面前走過, 面紅耳赤的疾步跑走。 陸清寧拍了拍他的后背, 想用手隔開距離, 卻被周衍之抱得更緊了些。 “別動, 阿寧。”他聲音有些發(fā)澀。 陸清寧便果真不再動彈,只小聲與他商量, “我們?nèi)シ块g里抱吧,別在這里叫人看見...” “謝謝你,阿寧?!?/br>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陸清寧身子一怔,又聽周衍之說, “謝謝你沒走。” 那時他害怕, 恐懼,甚至煩躁,袁鴻光之所以告訴陸清寧當(dāng)年的真相, 就是篤定了她會離開。 “傻瓜。”陸清寧摸著他的后腦勺, 語重心長道,“你承諾給我的銀子, 我還沒有拿到, 怎么會走?對了,聽說上京產(chǎn)人參,瑪瑙,尤其是長白山的野山參, 偶有人挖到八兩重的,若不然,你拿幾支送我?” 周衍之呵了口氣,淡淡的笑著,“我這一輩子都給你...” “你這輩子太虛妄,我不要,我要人參,瑪瑙,鹿茸...” ...... 孟春夾雜著凜冬的寒,在某一日的和風(fēng)中,揉碎了枝頭的雪,融化了滿池的冰。 魏帝移駕溫泉宮,由周衍之領(lǐng)監(jiān)國大權(quán)。 周衍之重用趙子林與從簡,同時提拔韓風(fēng)為御前三品護(hù)衛(wèi),賜婚前相之女韓曉蠻,且主動不計前嫌,為其主婚。 婚后月余,韓曉蠻便懷有身孕,一時間喜不自勝。 陸清寧選了兩支八兩重的人參,與宋知意李婉婷同去了韓府,進(jìn)門便瞧見韓曉蠻站在院中指揮下人重葺院墻。 韓風(fēng)搬了宅子,新宅院不算小,卻總顯得空曠,韓曉蠻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韓風(fēng)又寵她,從山上移了好些達(dá)子香過來,讓花匠種在園子里。 開春后倒是冒了芽,如今欣欣然雀躍著,吐露了新綠讓人的精氣神也跟著提了起來。 “寧jiejie來了!”韓曉蠻聲音脆亮,眉眼俏麗,全然沒有帶喜的樣子,三兩步跑到陸清寧面前,挽住她的胳膊笑的燦爛,她頭發(fā)好似又厚重了些,黑黝黝的垂在腦后,只簪了一支兔兒形狀的簪子。 “我瞧著你愈發(fā)嬌艷,跟剛打的花苞一樣。”陸清寧低頭,韓曉蠻墊著腳微微咬唇。 “韓風(fēng)他待我極好,就像衍之..太子殿下待你一般,日日以湯汁滋補,我都胖了一圈,可他總怕我吃不飽,你們來看我,我很高興?!?/br> 自從韓相致仕后,韓府便開始冷清起來。 雖不至于門可羅雀,卻也總不似從前的風(fēng)光。 周衍之入主東宮后,親自為兩人主婚的行為,又讓朝堂官員開始猜忌,新主要把韓風(fēng)培養(yǎng)成新的勢力,他的勢力。 袁鴻光從前的下屬,趙子林和從簡,自然是忠于他的,若是再將韓相之族韓風(fēng)收歸囊下,日后行事難免便利。 宋知意與李婉婷相繼送上青州出產(chǎn)的澄泥硯和臨安山核桃及新鮮筍干,韓曉蠻眸中光芒愈發(fā)亮堂。 四人在膳廳用過飯后,便圍在桌前看李婉婷繡虎頭鞋的鞋面。 宋知意是個心粗的,陸清寧打小手工不好,跟著顧德海旁的沒學(xué)會,算盤打得好一些罷了。 正繡著,卻聽李婉婷狀若無意的問了句,“大公子如今回去臨安了嗎?” 宋知意最先回過味來,立時雙臂壓在桌上,拱頭上前道,“怎的,要我?guī)湍憷€保媒嗎?” 陸清寧嗤她,“你可愈發(fā)不知羞了。” 宋知意不以為然,索性拽著她的胳膊道,“阿寧最合適,她與大哥青梅...”她忽然捂住嘴,四下看了眼,改口道,“她與大哥相識早,性情也投緣,若是阿寧幫你開口問問,興許有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