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章低垂下眼睫，拿起瓷勺，喝了一口?湯。

    他抿唇：“新店也沒事？”

    陶姜揮手：“沒事，都好著呢！不用我cao心！”

    顧平章深深看她一眼。

    “你?每日忙什?么？”

    “忙著看帥——”陶姜眼睛一眨，“看帥帥的嬸娘?！?/br>
    顧平章挑眉：“看嬸娘？”

    “哎呀！你?不知道嬸娘如今是店里的大掌柜的，氣勢大，每日訓(xùn)人的時候可威嚴(yán)了，可帥了。”

    “哦。”

    陶姜心虛地移開眼睛。

    “哎聽說前幾日宮中賞花會，孟姑娘做了一首春游詩，到底有多好？”

    顧平章淡淡道：“沒看過??！?/br>
    陶姜張著嘴巴：“啊？”

    恰好顧平章同窗進(jìn)來找一本案卷，聽到陶姜的問?題，立即道：“孟姑娘那首春游詩可比李杜！妙極！平章兄，我前兩日便抄給你?了，你?竟還沒看！”

    顧平章掃了眼滿地案卷，平靜道：“忙?！?/br>
    那同窗訕訕抽出一本案卷：“這一卷我借用一下?！?/br>
    說完趕緊溜了。

    跟顧平章待在一塊兒，特?顯得他們是來人間湊數(shù)的。

    這人樣樣出挑便罷了，忙起來還不知疲倦，不分晝夜。

    這是人么？

    “湯好喝嗎？”陶姜雙手托腮，跳過?方才的話題，兩只腳不安分地晃來晃去。

    “嗯?！?/br>
    顧平章細(xì)嚼慢咽，一舉一動都很好看。

    光是看著，都賞心悅目。

    陶姜便也不急著走了。

    顧平章剛將手中碗放下，忽然從很遠(yuǎn)處傳來悠久的鐘聲。

    “當(dāng)——”

    一聲沉重莊嚴(yán)，仿佛驚雷。

    “當(dāng)——”

    第二聲響起，顧平章立即走來，抓住陶姜的手。

    “這是——”

    她抬頭，看見顧平章平靜的目光，直直看向北邊。

    那是皇宮的方向。

    緊接著，第三聲“當(dāng)——”仿佛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轟隆震蕩耳膜。

    陶姜打了個激靈。

    屋外?傳來緊張的腳步聲，所有人噤聲，緊張地快速奔跑。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抓緊顧平章的手。

    “別怕?！鳖櫰秸驴此谎郏皼]事。先隨顧劍回家去，不要出門，過?幾日便好。告訴嬸娘，我明?日不回去?！?/br>
    “嗯，我知道了?！?/br>
    陶姜推開門，大理寺上下所有人都拿了白布分發(fā)。

    顧平章抓住她衣袖，帶她走過?慌亂的人群。

    “平章，拿著！”方才拿了案卷的青年將一塊白布遞給他。

    顧平章接過?來披在身上。

    他帶著陶姜走出大理寺，將她交給顧劍。

    “不要走金梁橋，王公貴戚馬上入宮，車馬慌亂，會嚇著你?們。從后巷回去，沿著象苑?！?/br>
    顧劍繃著小臉：“知道?！?/br>
    “去吧?！鳖櫰秸滤砷_手。

    陶姜感覺有點緊張。

    她回頭看顧平章，看到他眼中的平靜和安寧。

    陶姜受他感染，心跳漸漸平息。

    她揮揮手：“你?小心點！我走了！”

    顧平章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見，才返回去。

    第84章 084

    084

    陶姜回?去時, 大街上商戶門窗緊閉，全都關(guān)門歇業(yè)。

    五城兵馬司派了人，挨家挨戶通知準(zhǔn)備白布。

    全城到處彌漫著緊張氣氛, 仿佛一根弦繃著?。

    一進(jìn)門，嬸娘立即跑來，拉著?陶姜上上下下檢查：“沒出事吧？街上兵荒馬亂, 到處是?騎馬的官兵, 抓了好些人！”

    “沒！顧平章讓我們從象苑那?邊繞過?來, 避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br>
    “平章有沒有事?？”嬸娘走來走去。

    “沒事?的。這么大事?, 還?輪不到他一個?歷事?監(jiān)生。各衙門官員估計不讓回?家, 全都要留在衙門齋戒。顧平章是?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 應(yīng)當(dāng)要回?國子監(jiān)住宿齋戒。等齋戒期滿，一切都會恢復(fù)的?！?/br>
    “那?就好, 那?就好?！?/br>
    嬸娘抱著?顧衷, 小孩興奮地張望。他還?不知道自己正在經(jīng)歷一件大事?。

    下午的時候，京城及附近寺觀開始鳴鐘。

    沉重莊嚴(yán)的鐘聲響徹上空。

    皇帝駕崩, 鳴鐘三萬下。

    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大街上戒嚴(yán)，家家戶戶關(guān)起門, 不敢生事?。

    街道上傳來“掛白——”的唱聲。

    大家七手八腳掛上白幡，摘掉冠纓。

    全城百姓要服縞素二十七天。一個?月內(nèi)不準(zhǔn)嫁娶，七七四十九日不準(zhǔn)屠宰, 不準(zhǔn)作樂。

    當(dāng)天, 京城散閑官員至午門齋戒。

    外?頭大街上的馬蹄聲就沒有停下來過?。

    陶姜和嬸娘依偎在一塊兒, 長夜漫漫, 緊張的氣氛一直彌漫到天明。

    衷哥兒睡得小臉紅彤彤的, 睫毛乖巧地垂下。

    嬸娘嘀咕：“還?是?你?小子沒心沒肺?！?/br>
    陶姜不知何時睡著?的。

    皇帝駕崩，頒布遺詔, 新帝登基，準(zhǔn)備鹵簿、大駕，太?子跟武王明爭暗斗。

    這些都跟他們平民百姓無關(guān)。

    每日不斷的鐘聲，習(xí)慣后也能?安穩(wěn)枕著?入眠。

    待到七日過?去，天氣已然熱了起來，夏日仿佛突然而至。

    街上店鋪，除屠宰店，陸續(xù)營業(yè)。

    他們暫停炸雞銷售，只售奶茶和部分口味的方便面。

    或許是?縞素期間口腹之欲難以滿足，他們店的生意竟更加紅火。

    方便面的銷量一騎絕塵，是?之前的兩?倍多。

    太?子與武王兩?派的爭斗也落下帷幕。

    這日，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宮中貴妃悲慟于先帝逝去，昨晚隨先帝而去了！

    武王一片孝心，愿替先帝守墓。

    貴妃外?家，平西侯府王家，在爭斗中落敗。王家在朝為官的，貶謫的貶謫，罷官的罷官，平西侯所掌京郊大營軍權(quán)也落到吳國公手中。

    平西侯府門庭冷落，大門緊閉。

    連與平西侯府有姻親關(guān)系的幾家都受到牽連。

    其中便有已與平西侯府結(jié)親的承恩伯府。

    冷凝兒大伯家嫡長女，開春已與平西侯府嫡次子交換庚書，下了小定。

    承恩伯名冷沛，任吏部尚書，正三品，掌著?官員升遷人事?調(diào)動大權(quán)。

    武王守墓的消息傳來沒多久，承恩伯因于先帝大行期間作樂，對先帝大不敬獲罪。

    新帝登基，念其祖上功勛，爵位降一等，令其閉門思過?。

    冷府一時間成了案板上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