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聿崢還是將車開到了后門。

    車內(nèi)很暖和，歸要手機一路上都有消息過來，她就掃了一眼，是群里在問她和孟聿崢什么關(guān)系。

    車停在樹下路邊，歸要禮貌道了個謝。下車前，又忽然被孟聿崢抓了回去。

    她心臟也像是被他揪了一下，看過去。

    “回去了記得看手機。”他說。

    不明白他葫蘆里賣什么藥，可她還是低聲應(yīng)承。

    沒辦法拒絕的。

    他讓她回去后看手機，但其實沒等到回宿舍，在半途她便忍不住點開手機去看消息。

    剛剛一直沒看，看也是潦潦草草一眼，是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微信赫然有一條好友消息驗證。

    她呼吸停滯一瞬。

    她點開。

    【rebirth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底下還有一條男生附過來的信息，是回的她上次拒絕他的理由：

    【想干點好事兒了，小姑奶奶慈悲心腸，給個機會】

    第14章

    那晚的后來雪下很大,歸要睡下后，做了個冗長的舊夢。

    她夢見望城時，有一年在外婆外公家過春節(jié)，家里清清冷冷的就她們?nèi)恕?/br>
    外公外婆兩人在廚房忙活準(zhǔn)備年夜飯,他們兩個女兒,二姨每年初二才上門，只有母親顧曉敏會帶著她上門熱鬧。后來母親去世,老兩口的除夕夜便再沒人來,過得也格外孤寂。

    那時她剛升高二,理科學(xué)得稀里糊涂，在學(xué)校的時候鉚足了勁兒地往上冒,回了家里也不停歇,就算是除夕夜吃飯前也還坐在書桌前捧著那些習(xí)題練。

    廚房里是外公外婆爭執(zhí)絮叨，她隱約聽見外婆罵道：“要要不喜歡吃花椒，老頭子你少放點?！?/br>
    外公卻不依,說你不是喜歡吃點花椒香味么？給你來點。

    兩口子笑呵呵的，屋里電視機小聲放著聯(lián)歡晚會,主持人喜慶高亢的賀詞也沒能擾得了她片刻心神。

    電話就是這時候響起來的。

    鈴聲是外公最愛的鳳凰傳奇，聲兒特大，滿屋子都聽得見。

    外婆叫了她一聲，讓她接個電話。

    她乖乖遵循,出房間找到手機,剛一接通，那邊二姨顧臻的哭喊撒潑聲就傳了過來。

    “爸媽！陳偉森欺負(fù)人！大過年地沖我吼，還打我！我要離婚,這個日子沒法兒過了！”

    而一向最是溫和的二姨夫也忍不住高聲吼道：“都說了讓你大過年的別去打擾爸媽！”

    歸要當(dāng)時特別冷靜，叫了一聲二姨。

    沒想到接電話的人會是她,那邊的吵鬧戛然而止。

    三秒鐘后，二姨努力克制卻依然濕潤的聲音冷淡地響起：“把電話給外婆。”

    她卻提醒道：“今天是除夕?！?/br>
    “我讓你給外婆！小孩子家家要聽話！”

    歸要仍舊不為所動，還是外婆突然靠近，將電話接了過去。

    她懂得寄人籬下要忍氣吞聲的道理，外婆遞給她的眼神也是這么個意思。

    她進(jìn)了廚房替外公打雜，然而兩分鐘后，卻忽然聽見客廳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是外婆突發(fā)心梗，直直地仰頭倒下去，腦袋撞在地上，手機也被狠狠摔在一旁。

    夢里心慌害怕的感覺還是那么強烈，外公顫抖著手替外婆人工呼吸，她手忙腳亂地去打120，掛斷顧臻的電話前，還聽見那邊渾然不知的哭訴：“楓楓就是被那個小狐貍精勾引的！而且憑什么她說那個孩子是楓楓的就是楓楓的……”

    楓楓。陳南楓。

    她的表哥。

    那一年，正在讀高三的表哥輟學(xué)。

    一個有希望考上大學(xué)的男孩子因為談戀愛讓女孩子懷了孕，于是從此惋惜別離校園，踏上社會這片污糟地。

    而也就是那一年的除夕夜，最疼她的外婆與世長辭。

    高二那一整年歸要都過得不好。

    二姨不給錢，她買不了教材、買不了資料，只能靠著節(jié)省生活費才能勉強跟上教學(xué)進(jìn)度，有時候二姨忘了給她生活費，她剛開始會開口，可后來時間長了次數(shù)多了，便覺得難為情。

    顧曉敏生前的積蓄并不算多，她也知道自己meimei是被父母溺愛出了問題，因此在交代遺產(chǎn)的時候直接一刀切，除非歸要成年上大學(xué)后本人親自去取，否則這筆錢誰也拿不到手。

    這樣的做法的確有失周全，可想想，那時候的顧曉敏已經(jīng)自顧不暇，精神日日都在崩潰，那顆混沌不記事的腦袋能想出這些已經(jīng)是傾盡所有。

    就是苦了她，吃了顧臻多少年的冷眼。

    所以高三的時候，后知后覺的歸遠(yuǎn)山才終于說動唐珂，將她接到他身邊親手撫養(yǎng)，給了她從前根本接觸不了的教育資源與物質(zhì)生活。

    歸要后來想過，如果不是因為后來有歸遠(yuǎn)山的扶持接濟(jì)，按照她與望城一中的能力，拼了命也只能碰到京大的邊邊角角，而絕對接觸不了如此盛名的心理學(xué)。

    所以她才從不責(zé)怪歸遠(yuǎn)山偶爾的偏心。

    但其實她心里清楚，之所以會這樣不在意，是因為她在這么多年無數(shù)次的寒心里，早拿他做了外人。

    外婆去世后那個年驟然變得沉重悲痛，外公也一蹶不振，元氣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