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醉舞紛綺席,清歌繞飛梁
紛紛擾擾、光影逆流。 天旋地轉,神念交替之間,諸多景象重新顯現(xiàn),呈現(xiàn)在他面前的,赫然是火云、雷光纏樓閣的一幕。 目光所及,云霧如幕,仙釀滿地,佳肴連綿,有七人坐于其中。 竟是他方才被紅鳶領著,踏足火焰靈山秘境的一幕! “時光……倒流!” 陳錯本就掌控者些許時光之力,更曾在長河之隙中與唯我之主踏足過往,對眼前的一幕自然不會陌生。安耐住心中震驚,抬頭看天,目光穿透虛空,他已然察覺到,自己五感所及、靈識所達之處,幾乎處處皆有回朔過往,時光倒流! “我雖不曾飛升,但道行神通尚可,意念遍布各處,更滲透了太華秘境!眼下,但凡意志所及,皆被干涉!以點及面,幾乎是整個人間,乃至世外都被影響,什么人有這等能力?” 驚訝感慨中,他不由回想起,自己在塑造了道標后,其實就在歷史長河中留下了標記、錨點,理論上同樣可以逆流而上,回到過去,但且不說他的這個回返,其實只涉及自身,便是真想要做,所需的法力更是天文數(shù)字!哪怕只是一瞬,便要近乎將一身法力吸干! “但現(xiàn)在,卻有人能將人間、世外的時光,這般掌控逆流!簡直像是玩弄時光于股掌!何等恐怖!真能做到這一步的,到底是什么境界?是七步之上,還是……傳說中的道主?”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此乃天道手段,若非道主施展,便只有代天執(zhí)掌的道祖,方可為之?!?/br> 陳錯心頭一動,尋聲看去,入目的是庭衣那張俏臉,其人臉上也滿是驚嘆之意,渾然不似方才那般漠然、太上忘情。 注意到陳錯眼中的詫異,庭衣無奈一笑,道:“陳君,此刻我為我,但方才,不,該說是將來卻是我非我,其中緣故,待得事后再與你說明吧?!?/br> “果然有身外意志占據(jù)你的軀殼!” 陳錯一見庭衣表情,就知道她恢復過來,卻也不免擔憂。畢竟,以幽冥帝君的位格,尚且能被人生生占據(jù)軀體,那這位入侵者,又是何等修為與來歷?聽庭衣話中之意,明顯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當務之急,還是千年輪轉之劫?!蓖ヒ碌脑挘驍嗔岁愬e的思路,“現(xiàn)在有人出手逆轉時間,絕不是無故為之,定是大劫的核心之地有了變故?!闭f話的時候,她屈指一彈,就有澹澹寒氣纏繞兩人,將二人話語盡數(shù)收斂、阻攔,不傳于外。 “大劫的核心之地?” 庭衣正色道:“自然就是東土長安!” 陳錯聞言,立時心有所感,遙遙感應,當即面色微變:“竟還是佛門作祟,竟真?zhèn)€將長安生靈當做韭菜來割了!而且,以佛門世尊之神通,也做不到逆亂時光,怕是背后還有人在推動、慫恿!” 庭衣已明陳錯之意,就道:“佛門雖被你斷了東西聯(lián)系,但架子尚在,上上下下多少人?世外更有幾大世界的佛陀、菩薩,她們不做絕地反擊,聽天由命,才說不過去?!?/br> “但此事能成,可不光是佛門孤注一擲便可為之!長安乃是大唐王朝的國都,承載真龍氣運、王朝紫氣,按理說理應受陰司庇護,更遑論那唐之氣運,正當強盛!結果,還能被佛光壓制,這分明是各方勢力放任所致!”陳錯說著說著,話鋒一轉,道:“我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向帝君請教?!?/br> “你且說來?!蓖ヒ曼c點頭,卻已猜到了陳錯想說什么。 “輪轉之劫為何要滅殺世人,著實令人覺得蹊蹺!”陳錯語氣平和,但眼底卻彷佛有火光跳動,“那人間蒼生便是再如何生老病死,不得超脫,又何曾礙著世外超凡之輩了?退一步說,神仙本是凡人做,誅滅了人間蒼生,又哪里來的羽化登仙之人?” 庭衣嘆了口氣,猶豫躊躇了片刻,最后還是說道:“因為人間生靈實為超凡之源、神通之根?!?/br> 陳錯緊跟著就問:“既是根源,為何要斷之?” 庭衣神色微變,旋即手捏印訣,口中低語,便有一道道寒冰字符從虛空中飛出,繞著兩人一轉,凌空化作陣勢,籠住一片區(qū)域。 而后,庭衣才低語道:“因為這根,乃是天生地養(yǎng),而非神佛圈養(yǎng)……” 陳錯的心頭勐地一跳,隱約中彷佛抓住了什么。 可就在這時,白發(fā)仙人開陽真君已經走上前來。 “見過道君!吾等在此恭候多時,道君請入席,吾等有事相求。”他嘴里說著,眼睛卻落到了庭衣身上,表情猶疑不定。 方才,他們在此等待,見著紅鳶領著陳錯進入了秘境,心中大定,正待言語,四周忽然虛空扭動,緊跟著這位嬌俏少女便隨之出現(xiàn)。 本來,面對如此不速之客,開陽真君等人正要有所行動,結果卻見其人與陳錯一對一答,明顯相熟,于是便將嘴里的話,手上的動作,都生生忍住,最后見兩人凌空布陣,擔心局面有變,所以他趕緊上來行禮問候。 陳錯聽著其人言語,見著對方的表情,立刻就意識到,此人的記憶,也如天地萬物一般被時間逆轉、復位,沒有了自己抵達此處后的種種記憶!而后再看其他人的模樣,包括領著自己過來的紅鳶,都是一臉困惑的看著庭衣。 “如此看來,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庭衣的記憶,沒有受到時光逆流的影響!” 陳錯自家知自家事,所以他很清楚,在天地之間時間變化的瞬間,自己其實已被時間凝固,哪怕他手中有一小團時光之力,過去也曾借力施展,但事發(fā)突然,依舊未能借勢避禍。但隨著與念相合的本名法寶震顫,灰霧涌出,掃過全身,他才從時光禁錮中掙脫出來。 “夢澤中的灰霧,到底有何奇異?竟連這波及人間世外的大神通異象,都能躲避!” 這般想著,他念入夢澤,霎時間那夢澤中發(fā)生過的許多片段蜂擁而至,果然,無論是被他封鎮(zhèn)其中的幾人,又或是生活于桃源之中的凡俗之人,都未曾被那時光神通逆轉時間! “果然如此,夢澤中充斥灰霧。既然灰霧能讓我擺脫時光影響,自然也能護持住夢澤中的萬物!不過,庭衣并無灰霧傍身,為何也不受影響?莫非是因為修為、道行?又或者幽冥位格?如吾等這般不受影響的,天地間能有幾人?” . . 世外星空,碧綠星辰。 玉虛教主身著道袍,自宮舍中走出,凌空虛渡,遙遙眺望星空深處,看向了最為深沉的黑暗之地,表情陰晴不定。 下方,一道道仙靈之氣交纏變幻,將先前那一戰(zhàn)中受損的世界一一逐漸補齊,成千上萬道身影,在那諸多世界中捏動印訣,施展神通,配合著世界復蘇。從他們的身上,有澹澹的氣息匯聚起來,隱約透露出同仇敵愾之意。 收回目光,玉虛教主的視線掃過諸世萬靈,表情逐漸柔和。 “萬年經營,方得這般氣象,豈能因一時之劫,便盡歸于虛無?連那位都不吝出手,何況本座?便是因此沾染殺劫,亦當往之!” 一念至此,他忽的伸出一根手指,輕點在額頭之上。 剎那間,萬籟俱寂。 虛空中,一顆接古通今的道樹之影若隱若現(xiàn)。 轟??! 旋即,虛空巨震,一道門扉緩緩打開,但旋即布滿裂痕。 . . “嗯?” 虛空之中,與玄黃道人對峙著的老乞丐眼神一動,露出意外之色。 “靈寶竟愿意付出如此代價,要入人間!” 對面,玄黃道人笑道:“人皆有之念,教主亦然,他此番入世,當能一錘定音?!?/br> “呵!”老乞丐也笑了笑,“代天執(zhí)道,教主之位,如此位格,無論是虛空通道、世外邊角,又或歷史虛無、丘墟之孔,都無法承載,便是他真有大決心,又豈是旦夕可達?這局棋,長著呢!” . . “這人間已淪為棋盤,各方已不只是下注,還接連下場,未來的爭斗將更加兇險!以陳君如今的道行,雖能面對,卻無勝機!” 火焰靈山秘境之中,庭衣已然有所察覺,于是揮袖間逼退了開陽真君,將陰氣之陣加固了幾分后,對陳錯正色道:“陳君,而今遍行于世的幾種天道,幾乎皆有其主,便是無主之道,亦有強人覬覦,視作禁臠。人修天道,便是行走于他人開辟的道路上,自然要遵守他人制定的規(guī)則,若有違逆,平時不顯得如何,一旦遇到執(zhí)掌天道之法的人物,就要受制于人!” 見庭衣表情鄭重,陳錯知曉其人所說皆為肺腑之言,于是收斂心念,拋開碎念,仔細聆聽。 “隱患、禍患若cao之于他人之手,但一時不顯,一般只有兩種局面,一者,便是那人對你不屑一顧,二者,卻是那人在靜待時機,一旦成熟,或如我這般喪失主導而不自由,或似呂氏當年關鍵一步卻踏入萬劫不復!” 話至此處,她頓了頓。 “陳君,當早作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