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搭臺于心外
風(fēng)吹穗搖,陣陣如浪。 天地之間,仿佛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連正在朝著這里靠近的楊靈兒一行人,見得這般景象,看著前一刻還是溝壑廢墟,一轉(zhuǎn)眼便蔓延黃綠,已是驚得連路都忘了走。 他們尚且如此, 那些流民就更受震撼了! “神仙?” 一眾民眾雖是滿臉的震撼,但等他們看到四方良田,眼中卻流露出迷惘、迷惑之色,似乎一時間無所適從,不知該做些什么。 李淳風(fēng)就道:“你等之所以淪為流民,無非是因農(nóng)田被毀,加上被苛捐雜稅所逼迫, 不得不鋌而走險,現(xiàn)在土地既然恢復(fù), 為何不歸于其中勞作?” 被他這般一說,人群更加迷茫,許多人的臉上顯露出掙扎之意,似乎難以抉擇,在他們的眼底,有淡淡的金光浮現(xiàn)。 “這有什么好猶豫的?比起歸于田中勞作,難道他們更喜歡做流民?”這時,楊靈兒等人已經(jīng)趕到,正好也聽到了陳錯的話,就忍不住出言。 “話是如此,但即便他們多數(shù)人不曾讀書寫字,思路不見得多么清晰,卻也能感覺到這背后的問題?!崩疃采锨皟刹?,笑道:“其一, 便是眼前這些,是否夢境,能否信任;其二, 既然能被毀掉一次, 自然也能被毀掉兩次;其三,兩軍交戰(zhàn)在即,就算能這得一時安穩(wěn),也不見得之后也不受影響?!?/br> 說完這些,他又忍不住對陳錯道:“師叔,我說的對不對?” 陳錯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過去能被人毀掉,未來一樣也有被毀的機會,他們手中握著犁,別人手里拿著刀,今日種地,他日被搶,終是白忙。何況,這些人平日里安分守己,都是老實人,被人拿著槍拿刀指著,也不會有多少反抗,也只有這等波及所有人的飛來橫禍, 才能讓他們放下顧忌, 聚集在一起?!?/br> 得了陳錯點頭, 李定疾很是得意,揚起下巴,沖著楊靈兒、李淳風(fēng)等人眨眼示意。 但他沒想到,陳錯接下來又來了一句—— “但這是正常的邏輯?!?/br> “師叔此話何意?”不等垮了臉的李定疾詢問,楊靈兒當(dāng)先問出疑惑,“按理說,不就是如此嗎?” “這些人之所以猶豫,乃是被人念經(jīng)入腦,亂了前后,本末倒置所致。”陳錯看向眾人,見許多人眼中的迷茫和猶豫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滿眼的堅毅。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傷了佛武!傷了佛武,就是邪魔!” “不錯!我等之所以追隨他們,就是因為跟著他們就有好日子!誰阻止我等,就要與他拼了命!” “遵從佛曰,為佛征戰(zhàn),才能得到去往佛國的資格,從此脫離苦海,生生世世,歡喜不絕!” “啊這” 楊靈兒聞言一怔。 李定疾卻是忍不住問道:“那兩人到底說了什么,竟引得爾等這般維護、信任?” 諸流民已是按耐不住,一邊逼近眾人,一邊喝罵。 “因為他能帶著我等過上好日子!” “跟著他們走,見了佛陀,入了佛國,自然有好日子!” “看爾等衣著光鮮的,哪里能知道吾等疾苦?我等這般辛苦,自然要跟著他們,才能解脫!” 一番話說出來,居然令李定疾不由汗顏,因為他那位叔祖,也曾說過自己不知人間疾苦! 其他的幾個李家人多少都有出身,這時被人一句“不懂疾苦”似乎集體破防,個個啞口無言。 谷蘆 楊靈兒反而嗤笑一聲,指著一群人道:“這根本就是兩回事,你們過的再慘,和跟著他有出路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說到底,那兩個死人憑什么大言不慚,就說跟著他們能有好日子?要是領(lǐng)著你們往南邊、往關(guān)中,我也就信了,可他們不是要帶著你們?nèi)フ夷峭跏莱涿矗窟@還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她面露嘲弄之色:“這不是笑話?你們之所以過了苦日子,就是因為王世充!更不要說,王世充本就是有名的混世魔王,生痰人rou,殺人如麻,你們?nèi)フ宜?,還不是羊入虎口?” “妖女!一派胡言!” “和兩位佛家侍衛(wèi)說的不一樣,那肯定是假的!” 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信念,眾流民登時怒目圓瞪,眼底皆有濃烈的金芒顯現(xiàn),而后個個張牙舞爪,就朝著幾人撲來! “靈兒,做的不錯!我們說了這么多,都不比你這番話管用,一下子就直指關(guān)鍵,破了他們的心防!”陳錯見狀,嘴角勾起,伸手一撈。 那撲來的眾人一個個慘叫起來,而后身上皆有絲絲縷縷的金光升起,朝著陳錯的手中匯聚,轉(zhuǎn)眼又稱了一個光團。 他低頭一看,微微挑眉。 “嗯?這些念頭,居然不光是侵染,還有在無形中的引導(dǎo)!倒是與功德道有幾分相似,但比起功德之法的潤物細(xì)無聲,多了許多斧鑿痕跡,手法糙得很,興許是沒有完整的功德之法,又或者是有所顧忌,不愿運用完全,所以用了另外的法門補全,這是近似于魍魎鬼魅的法門!” 撲通!撲通! 他這邊研究著,另一邊的一眾民眾,已是紛紛倒地,各自抽搐不已,看得李淳風(fēng)心生惻隱,幾次張口欲言。 “無須擔(dān)心,他們這是去了心頭外念的正常反應(yīng)?!标愬e把目光從光團上收回,“沒了外念干擾,他們自是不會再那般激進,不過你等剛才說的也不錯,這些人落難的根源,其實在戰(zhàn)亂,天下不寧,縱得一時安穩(wěn),終難安身。也正因如此,才會有那么多的教派學(xué)說,打著讓人脫離苦海的旗號,蠱惑人心!” 一番話說完,他將兩手上的光團猛地聚集在一起,緊接著屈指一彈! 嗡! 那光團震顫著,宛如離弦之箭般,就朝著洛陽城疾飛過去! “我這一路雖是讓門人弟子感受人間悲喜,卻也是借機搭建舞臺,不讓世外之人察覺。今日得此人之助,能正大光明的在洛陽布局,必須得打個招呼,有所表示!” . . “唔” 屋舍之中,闞緣子捂著眼睛,長出一口氣,將散亂的心念重新收攏起來。 “我怎么就一時不察,竟會施展玄法,妄圖探查???” 他心中滋生懊悔,但馬上警覺過來,磨滅了雜念,努力將思緒收攏過來,試圖梳理前后緣由。 “到底是何等變故,竟有這般威力!難道真是那人來了?不行,若不將此事探查清楚,是怎么都不能安心!不過,不能再貿(mào)然探查了,還是得先占卜、預(yù)測,至少得先弄清楚吉兇” 這般想著,闞緣子總算是定下心神,而后也不遲疑,盤坐于床榻,手捏印訣,就有一道華光自袖中飛出,卻是個碧玉葫蘆,只有成人的拇指大小,通體晶瑩剔透,懸于頭頂,護住了他的性命真靈。 “這定心玄葫乃是法寶,能定心清念,連元神靈魂都能護持,正好為我護法!” ,闞緣子手指彈動,運轉(zhuǎn)易算通玄之術(shù),便要推算方才之事的玄虛,未料這念頭剛剛一動,他整個人便猛地一顫,緊接著一團光芒在其意念中炸裂! 嘭! 闞緣子自床上飛起,像是被車馬撞上了一樣。 人還在半空,已是七竅噴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