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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清醒了過來。 柳伶姝沒死,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 冷湘掏出手機,樓道安靜了太久,聲控?zé)敉蝗灰幌聹缌?,黑幽幽的,手機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冷湘嘴唇發(fā)白,臉色蒼白,手指顫抖著,在界面上點,點了好幾次都沒點中,哆哆嗦嗦好久才點開通訊錄。 蔣思思被她設(shè)了置頂,掛在最上面。 她手指懸在半空中許久,最后還是沒有按下去,轉(zhuǎn)而撥了120。 她盡量平穩(wěn)了自己的聲音,但是仔細(xì)聽,依舊能聽得出來顫抖。 “這里是金茂小區(qū),22棟三單元,有個老人摔倒了,對,電梯壞了,我在爬樓梯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九樓,頭上有傷,人已經(jīng)暈過去了?!?/br> “好的,謝謝。” 她把手機掛了,隨后繞開柳伶姝,飛快地下樓,一層又一層,直到站在公寓樓樓底下的花壇旁邊。 路燈灑在她身上,小飛蟲繞著路燈飛,現(xiàn)在是深夜十一點,她腦子一片空白,茫然四顧,突然覺得無處而去。 世間無數(shù)燈火,沒有一處是她的容身之處。 她心里突然揪成了一團,巨大的恐慌和后怕纏緊了她,她緩緩地蹲了下來,蹲在花壇邊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她剛剛殺了柳伶姝……那她就真的成了殺人犯了。 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小時候。 十五歲之前她跟著柳伶姝和冷國根住在破舊骯臟凌亂的城中村的最偏僻的角落里,房子朝向不好,整日照不到太陽,陰暗又潮濕,人活得不如臭水溝里的老鼠,流氓混混老喜歡在這一帶徘徊,她晚上一個人在房子里寫作業(yè),一邊寫一邊聽著外面罵罵咧咧的聲音路過,打架斗毆在這邊隨處可見,她還親眼看見過小混混打架,用啤酒瓶子往人頭上掄,鮮血混合著酒液緩緩流了滿地。 十年,這整整十年,她拼命工作,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擺脫過去的那些日子。 她又想起了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柳伶姝。 冷湘抱緊了自己。 我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真的擺脫的了嗎? 冷湘想,或許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呢?或許我骨子里就流著暴戾的血。 這么多年的冷漠疏離,脾氣又直又倔,不肯低下哪怕一點頭,說好聽點是寧折不彎,是清高,不愿意讓別人看清自己,還是因為她骨子里本來就懦弱又敏感自卑? 她這么多年,是不肯服輸,還是她從來沒有擺脫掉過去的影子? 她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了。 是蔣思思的電話。 蔣思思才剛到家,脫鞋子進門,順手就給冷湘撥了個電話過去。 “湘湘,我到家了?!?/br> 冷湘的手還是抖的,她心里一片茫然,聽到蔣思思的聲音,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電話那一頭遲遲沒有聲音傳過來,蔣思思以為冷湘沒聽見,便又叫了她一聲:“湘湘?” 冷湘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手心里都是水,她盡力平穩(wěn)了自己的聲音:“……嗯?!?/br> 蔣思思覺得她有點不對勁:“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還是哭了?” 她還是聽出來了。 冷湘緊緊捂住自己的唇,忍住不要讓自己哽咽出聲。 蔣思思越覺得冷湘那邊有問題:“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嗎?” 她還有蔣思思……她只有蔣思思了。 “我能去你那嗎?”冷湘突然開口,聲音嘶啞。 今天蔣思思勸說游說了半天,冷湘都沒答應(yīng)去她那過夜,怎么突然…… 蔣思思猝不及防,有點意外:“好,要我去接你嗎?” 救護車的聲音隱隱約約從小區(qū)外面?zhèn)鱽?,冷湘猛地站起來,蹲太久了,眼前一片眩暈?/br> 她緩了緩,說道:“……我自己過來?!?/br> 蔣思思開門的時候,冷湘站在門外,低著頭,看不清她什么表情。 蔣思思下意識就覺得她似乎狀態(tài)不太好,便收起了那些下意識調(diào)戲人的話,拉著人進了門。 很奇怪,非常奇怪,冷湘雖然不算活潑好動,但是也不會這樣,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蔣思思半摟半抱著她,手環(huán)在她的腰上,把人往客廳里帶。 蔣思思溫聲道:“湘湘,發(fā)生了什么?” 冷湘只是搖頭,還是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是慘白的,眼睛有點腫,眼眶通紅,眼角飛紅,看起來像是哭過一樣,身體還在細(xì)微的顫抖。 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蔣思思把人摟進懷里,她比冷湘要高一些,一只手環(huán)住她的腰,略微用了點力,微涼和溫?zé)岜憔o緊貼在一起,她另一只手抬高,順著冷湘的烏黑長發(fā),輕輕捏住了冷湘的后脖頸,就像是安撫一只受驚的貓咪,又像是在告訴她,無論發(fā)生了什么,有我在,就不會有事。 冷湘順著蔣思思的力道,把腦袋埋進了她的肩窩里,全身還在抖,那點細(xì)微的顫抖通過體溫分毫不差地傳遞給了蔣思思。 到底是什么事情,讓冷湘害怕成這樣? 蔣思思不解,但冷湘不說,她也無從知曉,她的手緊緊貼著冷湘的后背,這才發(fā)現(xiàn),冷湘的衣服都濕透了,渾身跟水里撈起來似的,全都是冷汗。 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先洗個澡,好不好?你流了好多汗,這樣下去容易感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