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尚未開口說話，便見到有太監(jiān)甘昪小步跑了進來，對趙瑗行禮：“殿下，該出去了！”

    趙瑗點頭，站起身跟著太監(jiān)出去了，蕭山正要跟著一起出去，卻被太監(jiān)攔住：“秦大人，這是新郎官走的，您這邊走！”

    蕭山便也懶得出去了，反正外面熱鬧的很，也不缺自己這一個，他坐在剛剛趙瑗坐過的地方，只聽得外面喜樂不斷，又有使者大聲宣讀封妃制書，賓客道賀的聲音也不絕于耳。

    蕭山坐了一會兒，總覺得自己這樣子獨自呆此處似乎不太好，他心中又擔(dān)心養(yǎng)父母是否已經(jīng)平安出去，又老是想到吳昊的事情，此刻一人獨坐，倒有些說不出的寂寞之感，便走出房間，來到廳外。

    卻見皇帝趙構(gòu)并未到來，只是吳貴妃作為趙瑗的接任養(yǎng)母在，王妃倒并未頂蓋頭，而是按照品級大裝，先向北拜謝，表示叩謝皇恩，夫妻對拜后，便在眾人的吵嚷聲中，送入寢閣洞房。

    蕭山見到趙瑗的影子背對著自己，扶著新娘進入洞房，覺得索然無味，此時天色已黑，王府中的飲宴尚且不絕，各處的官員都來恭賀，秦檜也來了，卻只是坐了一坐邊離開，只剩下秦?zé)邕€留著。

    蕭山看到秦?zé)?，便更加?dān)心起自己的養(yǎng)父母來，現(xiàn)在趙瑗正在洞房，也沒自己什么事，大婚之夜，王府人來人往，守衛(wèi)又都是生人，溜出去極為方便。蕭山再也忍耐不住，走出王府，朝著自己的家中摸去。

    趙瑗扶著王妃進入寢閣，兩人是一次見面，有些相顧無言。此刻坐在龍鳳大床上，外面有著歌女唱和合曲，殿中紅燭燃得噼啪作響。趙瑗本就有心事，雖然知道必須得說點什么打破沉默氣氛，卻什么也說不上來。

    倒是郭氏先開口，她是閨中女兒，并不知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此刻見到趙瑗的樣子，還只道他害羞認生，便首先開口道：“早就聽聞殿下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才知道奴家真的好福氣。”

    趙瑗勉強笑了一笑，他雖然沒心思洞房，但總不能新婚之夜冷落新娘，便強壓下心中的煩事，端起酒杯，一杯遞給王妃，一杯自己喝了：“王妃貌美，是我的福氣才對?！?/br>
    郭氏將酒喝了，但都說新婚之夜要喝交杯酒，卻不知為什么自己的夫君只管喝自己的，不來和自己交杯。

    郭氏心中有著疑惑，可也不好多問，趙瑗雖然之前在心中演練過無數(shù)遍這交杯酒該怎么喝，可是事到臨頭諸事擾心，卻忘記這茬了。

    他尚未發(fā)覺有什么地方不妥，只是起身吹滅紅燭，回到床上：“歇息吧！”

    郭氏躺在床上，心中碰碰直跳，等待著趙瑗過來解開自己的衣服，卻等了半晌都等不到，不由的低聲問了一句：“殿下，你……睡了沒？”

    趙瑗覺得今天自己的狀態(tài)實在是糟糕透頂了，洞房之夜半點感覺都沒有，腦袋中晃來晃去的都是吳昊之死，侍衛(wèi)被滅口，蕭山恐怕已經(jīng)暴露，秦賊會什么時候向蕭山下手。此刻聽到郭氏相問，便又回過神來，意識到不可以如此敷衍新婚妻子，便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等到溫香軟玉在懷的時候，趙瑗的心思總算是拉回來了一點，行了夫妻之禮，但終究和自己想象的差了太遠，只是草草了事。

    原本趙瑗對于新婚之夜的洞房，還帶著一絲期待，豈料被搞得如同嚼蠟，自己也有些不爭氣，干了一次之后，不論郭氏怎么撩撥，都似乎有點向趙構(gòu)的情況發(fā)展的征兆。郭氏十分體貼，躺在趙瑗的懷中問道：“殿下好像有心事？”

    趙瑗心中對妻子十分愧疚，但也不便在新婚之夜和王妃討論朝堂之事，更加不好對他說出這兩日來所經(jīng)歷的變故，便搖頭：“沒，只是有些累了，以后會好的?！?/br>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門外似乎有爭吵之聲，趙瑗即刻起身，問道：“誰在外面吵？”

    郭氏在身后道：“或許是下人們拌嘴，今天是大好日子，殿下莫要為不相干的事情動氣?！?/br>
    趙瑗覺得眼皮跳的更加厲害，心中也一股又一股的不安涌來，他不顧郭氏的勸阻，披了衣服走上前去，拉開門，問道：“是什么事情在外面吵？”

    門外一人，看起來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約莫四十多歲，一見到趙瑗，便叫：“羊羊，是你么？”

    趙瑗出生之時，其母曾經(jīng)夢見一只白羊入懷，故此他生下來的第一個名字，便是quot;羊quot;。

    羊羊這小名，只有十多年前自己在秀州老家的時候，家里人才會叫，而且那個時候也沒有諸多避諱，現(xiàn)在趙瑗一聽到有人喊自己舊時的小名，又朝著那人仔細看去，一眼便認出來，那位四十多歲的仆傭，正是常年跟在自己生父趙子冉身邊的傭人，自己小的時候還抱過自己，已經(jīng)是十年沒見過面了！

    郭氏此刻也已起身，出門來看，卻見那人拉住趙瑗滾下淚來：“老爺，老爺沒了！”

    趙瑗一時之間尚未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么？”

    那仆傭拿出懷中的書信：“這是夫人寫給官……寫給殿下的，一看便知！”

    趙瑗的手微微顫抖，拆開書信，果然是自己生母的筆跡，原來自己的生父趙子冉，已于三個月前病逝！直到今日，消息才傳到京城！

    趙瑗將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全然沒料到新婚之夜竟然傳來生父病逝的消息。得到這個消息，他是再也沒半點心思繼續(xù)洞房了。

    便自然而然的道：“去把秦山喊來，讓他陪我進宮！”

    他一面說，一面準備換衣服，一旁的太監(jiān)趕緊進來伺候，又有小太監(jiān)趕緊去前院叫蕭山，趙瑗只將衣服穿好，靴子尚未套上，便已經(jīng)聽到了小太監(jiān)的回報：“秦大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并不在府上！殿下成親拜堂的時候似乎就沒人再瞧見過他了?！?/br>
    “什么？！”趙瑗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猛然被什么東西重重的錘了一下一般，一時間竟有種無比慌亂的感覺。

    他在這兩日內(nèi)，接二連三的接到親信，親人亡故的消息，此刻一見蕭山不知去哪里了，更是心驚rou跳，生怕蕭山再出什么意外，也顧不得去跟新娘說上半句話，便踩著鞋子跑出了寢閣。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后天更新的時間可能都和今天的時間差不多。

    53、月下追兵

    蕭山只覺得趙瑗的大婚索然無味，他趁著府中賓客來往混亂,人多口雜之際,便混出了王府，朝著自己家中摸去。

    這一趟本來也不必去,他相信自己的養(yǎng)父母應(yīng)該此刻已經(jīng)離開,他早就安排了多條后路,一天一夜的時間，離開臨安城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他只是心中覺得空蕩蕩的，想要找個熟悉點的地方去。

    然而當蕭山來到自家油鋪所在的街道上時，不由的吃了一驚。油鋪中依舊是燈火通明,來往的人不少,秦重與王美娘竟然沒有離開！

    蕭山心道難道爹娘沒收到我給的消息？又琢磨著應(yīng)該不會,不是說他們連回應(yīng)的暗號都給了么？

    蕭山心中忐忑,他的腿在昨天和刺客交手的時候受過傷，走路都感覺到隱隱作痛，但還是忍著疼，轉(zhuǎn)到后院，在外等了一會兒，左右見不到異狀的時候，才順著老路翻墻進去，偷偷觀察了一會兒，見不到油鋪有什么異狀，又翻墻出來，轉(zhuǎn)回正門，走了進去。

    油鋪的人都知道今日普安王大婚，少東家沒道理會這個時候回來，瞧見蕭山后都是暗暗的詫異。

    蕭山見到王美娘后，找了個機會悄悄的問她：“娘，不是說讓你們趕快走么？怎么還沒離開！你沒收到我的消息？”

    王美娘道：“看到了呀，我和你爹商量著，油鋪里面還有些貨沒清掉，況且遲一天應(yīng)該也不是太要緊吧？本來說今晚走的，但天又黑了，正準備等明天一早就走！”

    蕭山急的跺腳，口不擇言：“真是糊涂！這個時候還心存僥幸，走的是越快越好！別等明天早上，今夜就走！”

    王美娘這才醒悟過來，心中懊悔不及，又拿眼色看遠處的兩個秦檜派來的眼線道：“可要怎么瞞過他們？”

    蕭山快瘋掉了：“尿遁！”

    王美娘一愣，隨即罵道：“小兔崽子說話沒大沒?。　彼m是這樣說，卻也意識到事情只怕是刻不容緩，便道：“我進房去拿點首飾細軟，路上沒錢用可不行……”

    蕭山不容分說：“拿什么細軟，天知道什么時候禍事就來了。你現(xiàn)在就說出去買果子，別回來了！你先走，過會我去把爹也趕走！一點銀子值什么？”他一面說，一面從身上摸出二兩碎銀子塞到王美娘手中。

    一句話尚未說完，忽然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嘈雜而至，蕭山心中暗叫：娘啊，平時辦事不拖拉，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因小失大了！

    果然見兩個秦府的仆傭闖將進來，朝著王美娘也不打招呼，更不客氣，開門見山的道：“秦相公聽說油鋪里最近生意不大好，讓秦老爹和娘子過府一趟，問一問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