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jié)閱讀_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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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臺何出此言?燕王在德州放糧,亦不曾濫殺,足見其仁慈。且有太祖高皇帝遺訓(xùn),何能稱其為反賊!” “強詞奪理!” 縣學(xué)中很快吵成一團,王教諭回到縣學(xué),升明倫堂,本打算為學(xué)生講授君臣之道再以死明志,結(jié)果下邊的生員卻吵成一團,吵到不可開交時,干脆揮起拳頭,抄起長椅板凳互毆。王教諭喊了兩嗓子,壓根沒人聽他的。 真理不辯不明,架不打不行。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拍扁眼前這小子再說! 生員們混戰(zhàn)不休,滿地?zé)焿m。 王教諭含淚凝望明倫二字,悵然不已。 如此情形,課還怎么講,志還怎么明,柱子還怎么撞? 正悲憤不已,一方硯臺突然從戰(zhàn)團中飛出,攜雷霆萬鈞之勢,直擊王教諭面門。 砰的一聲,墨汁滿臉,正中目標。 堂中頓時一靜。 片刻之后,王教育口吐白沫玉山傾倒,生員們?nèi)拥羰种袃雌?,大聲痛哭,“教諭!” 王省未能撞柱,卻被一方硯臺擊倒,因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無心再走仕途,傷愈后歸鄉(xiāng),以耕田教書為生,倒也為大明的基礎(chǔ)教育事業(yè)做出了不少貢獻。 閑暇時,王省習(xí)慣撰寫手記,其中一篇著墨最多,題為“改變余人生的那一方硯臺”。 歷史上,王省本該以頭撞柱壯烈殉國,陰差陽錯之下,卻因一張寶鈔改變了命運。 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孟清和對此卻毫無所知,甚至連王省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此刻,他已隨燕王的靖難大軍抵達濟南城下,戰(zhàn)爭的號角,即將再次吹響。 第八十一章 打不下的濟南一 建文二年五月庚辰,燕王率麾下二十萬大軍包圍濟南城。 李景隆身著鎧甲,手按寶劍,站在城頭之上。剛毅的面容,凜然不懼的氣勢,若非知道這位主帥的底細,又一路跟著他從德州跑到濟南,城內(nèi)的守軍多會以為眼前這位定將誓死守衛(wèi)城池,洗雪德州不戰(zhàn)而逃的恥辱。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卻總是苦澀的。 對李景隆而言,朱棣是個無比可怕的敵人,睡覺夢到都會嚇醒。 五十萬大軍沒了,六十萬大軍也敗了。 北平,鄭村壩,白溝河,想想都是眼淚。 和朱棣再打一場?李景隆真沒那個勇氣。手下十幾萬人都是敗軍,從河北跑出來,斗志全無,勉強出戰(zhàn)不過是給燕軍送箭靶子。 不抵抗,再跑一次? 雖然李景隆是個軍事白癡,政治斗爭經(jīng)驗卻十分豐富。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有了德州的先例,再一箭不放丟掉濟南,僥幸逃得一命,等待他的也絕對不是什么好下場。 隨著德州的一系列舉動,燕王慈愛的名聲已經(jīng)傳開。相對的,作為朝廷大軍主帥,李景隆成為了朱棣追求個人榮譽的墊腳石。 燕王身上的光環(huán)越閃亮,李景隆背負的罵名就越多,將帥印交給李景隆的建文帝也沒法獨善其身。 識人不清是客氣的,昏君兩個字已經(jīng)不新鮮了。莫名其妙的挨罵,一向注重名聲的建文帝會輕易放過李景?。棵黠@不可能。 看著城外的大軍,李景隆的神情愈發(fā)嚴峻。 南京的皇帝正盯著他,朝中看他不順眼的也不在少數(shù),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拉他下馬的機會。更重要的,濟南城內(nèi)的無數(shù)雙眼睛也緊隨他而動,人人都想知道,這個以表里不一和長跑聞名的主帥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李景隆一咬牙,“出城,迎敵!” 這個命令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恐怕城外的朱棣都沒想到,李景隆會如此的“勇敢”。六十萬都打不過他手下二十萬,不過十余萬殘兵敗將,膽敢硬撼二十萬燕軍? 腦袋沒問題吧? 城內(nèi),南軍將士被李景隆突然爆發(fā)的“悍勇”和“大無畏精神”弄懵了。 出城迎敵?開什么玩笑! 糧食軍械都丟在了德州,到濟南這些時日,靠山東參政鐵鉉運來的糧草才不至于餓死三軍。 戰(zhàn)敗,對待遇的不滿,對主帥的怨氣糾集在一起,別說出城和燕軍沖殺,只是守城,很多南軍都是怨氣沖天。 不能怪他們沒有集體榮譽感,從燕王起兵靖難以來,大小戰(zhàn)役無數(shù),朝廷軍隊痛痛快快的勝過一場沒有? 白溝河之戰(zhàn)倒是有這個機會,怎奈有個無能卻喜歡亂指揮的主帥,加上突如其來的大風(fēng),大好局面頃刻間土崩瓦解,笑到最后依舊的燕王。 和李景隆一樣,南軍將士提起朱棣,都會忍不住打個哆嗦。 北疆最彪悍的藩王,是能輕易戰(zhàn)勝的嗎? 很多南軍在心中畫出了一個問號,問題的答案更讓他們悲觀。 比起垂頭喪氣的士兵,也有少部分人對李景隆愿意出城迎敵感到慶幸。例如為大軍督運糧草的山東參政鐵鉉和李景隆麾下的將領(lǐng)盛庸。 鐵鉉特地為李景隆準備了壯行酒,帶著濟南城的百姓為大軍踐行。 “總?cè)譂M飲此杯,得勝凱旋!” 李景隆接過酒杯,口中慷慨激昂壯懷激烈,心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燕軍哨騎回報,濟南守軍出城列陣,打出的是李景隆的帥旗。 孟清和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實在是李景隆此舉太出乎預(yù)料。 不跑,也不固城堅守,而是針鋒相對的打一場。這是李景隆的選擇? “指揮,其中是否有詐?” 想起城中的鐵鉉,孟清和立刻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沈瑄搖搖頭,不只朱棣鄙視李景隆,燕軍將領(lǐng)就沒有一個看得起他的。嘴上沒說,表情中卻明擺著,李九江沒這個腦子。 “可是……” “無礙。”沈瑄拉起馬韁,“王爺已下令,正面沖陣?!?/br> 孟清和無語,在燕王和沈瑄的眼中,李景隆是無能到何種地步,連側(cè)翼進攻都不用了,直接從正面沖。 燕軍中響起了號角聲,這是騎兵出戰(zhàn)的訊號。 已同燕軍交過手的南軍頓時一陣混亂。 連戰(zhàn)連敗,慘烈的戰(zhàn)場足以讓他們牢牢記住朱棣麾下鐵騎的恐怖。 殺人不眨眼的騎兵,兇狠的步卒,你死我活的拼殺,還要再來一次嗎? 心中有了恐懼,動作變得遲緩,軍陣未能及時列好,燕軍騎兵已揮舞著長刀沖了上來。刀鋒閃著寒光,馬蹄如奔雷一般,成千上萬的騎兵如奔騰的洪水,瞬間席卷而至。 恐懼,驚駭,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