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_分節(jié)閱讀_91
夏淵不屑與他在此事上周旋,他很清楚,這國師定然知曉個中內(nèi)情,不過是有意拿他們當(dāng)替罪羊罷了。相比于這些污蔑,他更在意這人瞟向隔壁囚室的探究眼神,那里面關(guān)著荊鴻,他們一行人被分開關(guān)押,他與荊鴻之間隔著厚厚的石墻,見不到面,摸不到人,也不知道他身體怎么樣了。 果然,幾句不痛不癢的詢問之后,這人便不再糾纏四王爺被殺的事,轉(zhuǎn)向荊鴻那邊道:“這位是……” 夏淵哼了一聲:“既然我們說的你們都不信,又何必問呢?” 國師道:“信不信在我,問還是要問的。不管怎樣,你們現(xiàn)在的身份尷尬,封楚也不想平白惹得一身腥。” 夏淵強咽下一口氣,這話明擺著就是拿喬——你們是誰我心知肚明,但就是不會放人。 荊鴻的聲音在隔壁響起,微有些沙?。骸疤K羅國師,在下荊鴻。” 蘇羅淡淡“哦”了一聲:“華晉的太子輔學(xué)……” “是?!?/br> “你的事情我有所耳聞,聽說是你治好了這太子的癡癥?若不是你,恐怕這太子早就被傾軋成宮闈斗爭的一縷冤混了?!?/br> 敢當(dāng)著夏淵的面這么說,可見這國師是真的不畏他們。 夏淵也不惱,他倒要看看這人究竟有何所圖。 荊鴻語氣輕緩,然而字字戳心:“吾王夏淵本就是天子之身、帝星之命,就算沒有在下,也定然會成為一代明君。偶有波折,不過是命中歷練,自古以來,哪一條成王之路不是曲折坎坷,血流成河?” 蘇羅眉峰微動,在他聽來,荊鴻是話中有話。他幾乎要以為這人對他所做之事、所謀之人早已洞察清晰,一時竟接不上話。 夏淵面上不動聲色,但“吾王夏淵”一句,卻令他心中萬般火燙。與謝青折和荊鴻的相遇曾叫他痛恨迷茫,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若是沒有這人自己會是如何,但此時此刻他更加確信,能得此一人,縱然十年癡惘他也不后悔。 荊鴻繼續(xù)道:“國師懷疑我們對封楚有威脅,自然可以關(guān)押審訊,不過還請國師顧念護衛(wèi)里的幾名傷患,他們身上余毒未清,恐會危及性命?!?/br> “你要我給他們找大夫?” “那倒不必,只需幾味草藥即可,若是條件允許,在下自會配制解藥?!?/br> “你懂醫(yī)?” “談不上,尋常病癥治不了,只是對蠱蟲、毒理略通一二?!?/br> 蘇羅套了半天的話,就是為了這一句,而荊鴻順著他的話說,也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兩人一來一往,竟是在互相博弈。 蘇羅知道那些人中的是何種蟲毒,也知道那些毒不是輕易能解的,看荊鴻胸有成竹,不像是在敷衍。蘇羅提起夏淵的癡癥,也是為了試探這一點,他懷疑過,那個傳聞中的白癡太子,一朝癡傻又一夕痊愈,是不是中了癡魘蟲的緣故,癡魘蟲比毒蚰蜒難解得多,他想見識一下,能解得了毒蚰蜒、解得了癡魘蟲的人,或許…… “好,我可以給你一座藥廬,不過你只有三天時間,三天解不了毒,那些人估計也救不活了,你就回這里繼續(xù)待著。” “三天?”荊鴻笑了笑,“一天足矣。” 大概是還有事情要準(zhǔn)備,蘇羅沒有立即放荊鴻出去,他走后,荊鴻靜坐了一會兒,就聽夏淵沉不住氣道:“你就這么想出去?你不管我了?” 有陣子沒見他這么鬧脾氣了,這孩子氣的質(zhì)問讓荊鴻忍俊不禁:“殿下,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總要有人出去周旋?!?/br> 這些夏淵都知道,他也一直在考慮怎么把荊鴻弄出去,畢竟這里環(huán)境陰冷潮濕,實在不適合他現(xiàn)在這副身子骨??墒?,眼見著那個國師和自家輔學(xué)默契地相談甚歡,一步步刻意把人往外引,他心里就很不痛快:“誰知道他們要你出去干什么!吃虧怎么辦?” 荊鴻安撫道:“殿下你的身份在這里,他們面上不敬,卻不敢真的為難我什么,華晉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們也要考慮好自己的立場。 ” 夏淵哼哼:“說來說去他們就是不相信我,在試探我,看我到底有沒有能力重回華晉掌權(quán),這封楚王行事還可以說是謹慎,可那個國師真真討厭!” “封楚也是新王即位,這位蘇羅國師出力不少,以前只聽過關(guān)于他的零星事跡,如今看來,確實不是個好相與的對象,我們也需加倍小心。不過,殿下你不用太在意他的言辭,他的目的就是激你,你不要與他置氣……” “我不是氣這個!我的肚量才沒那么??!” “那殿下是……”荊鴻也覺得有點奇怪,從方才的交鋒看來,夏淵張弛有度,局面控制得很好,不知蘇羅國師是哪里觸了他的逆鱗。 “那個國師他……他……”夏淵憋了半天,憋出兩句,“他那么高,我看他都要仰著頭,難受!還有他那個模樣,不像中原人,扎眼的緊……你是不是對他挺有好感?” “……噗。”荊鴻實在沒忍住笑,“原來殿下是覺得自己輸在這上面了嗎?” 夏淵耳尖一紅:“不許笑!”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說回正事,夏淵道:“說起來那個封楚新王神神秘秘的,聽說很少在人前露面,連上朝都是垂簾聽政,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隱情?!?/br> “封楚新王的確深居簡出,坊間關(guān)于他的傳言甚少,只說是年紀(jì)不大?!?/br> “他們試探我們,我們也要試探他們,荊鴻,你出去之后,記著先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有機會的話試著接觸一下封楚王。” 荊鴻道:“嗯,蘇羅國師如此行事,多半是有事相托,若能幫就幫一些,我們手里攥著他們的人情,也多些談判的籌碼?!?/br> 夏淵別別扭扭地叮囑:“不過也別走太近了,當(dāng)心引火上身?!?/br> 荊鴻莞爾:“殿下放心,我有分寸?!?/br> “還有……” “嗯?” “我個頭還有的長的,不見得比那個國師矮?!?/br> “……” 次日,斷罪監(jiān)的官吏將荊鴻帶了出去,夏淵看他腳上還戴著鐐銬,心有不滿,不過最終沒說什么,只冷著一張臉目送他離開。 蘇羅按照約定給了他一座藥廬,這藥廬里的藥材十分齊全,其中不乏稀有名貴的人參、蟲草、鹿茸等補藥,但令荊鴻驚訝的是,這里的制毒原料比補藥還多,有整整一間屋子里裝的都是各類毒物,血蜈蚣、五色蟾蜍、藍尾蝎……全都活生生地養(yǎng)在這兒,若是尋常人貿(mào)然闖入,說不準(zhǔn)都沒命出去。 轉(zhuǎn)悠了一圈,大致找齊了所需的藥材,荊鴻覺得頭有些昏沉。這幾日沒休息好,看來這副身體的確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番。含了塊參片在口中,荊鴻給自己提提神,蕭廉等人還在受蟲毒折磨,只有一天時間,他不敢怠慢。 中毒的共有九人,荊鴻做了九副藥,收好藥汁之后,他讓人通報一聲,希望國師能過來一趟。蘇羅處理完手中事務(wù),來到藥廬,端起其中一碗藥汁聞了聞:“這就是解藥?” 荊鴻請退幫他熬藥的小藥童,道:“還差一味藥引?!?/br> 蘇羅問:“什么藥引?難道這藥廬里沒有?” 荊鴻笑了笑:“原本沒有,現(xiàn)在有了?!?/br> “什么意思?” “襲擊這九人的毒蟲是有人馴養(yǎng)的,馴養(yǎng)蠱蟲之人的血便是解毒的最佳藥引。既然國師來了,這藥引也就有了?!?/br> “照荊輔學(xué)的意思,莫非懷疑是我半途攔截你們,謀害四王爺?shù)???/br> “難道不是嗎?” “……” 安靜的藥廬中,兩人沉默對峙著,連偶爾吹過的風(fēng)都好像凝固了。 短暫的僵持之后,蘇羅幽藍的瞳孔收縮,避開了荊鴻的目光,徑直走到那三排藥碗邊,扎破手指,依次向碗中滴了一滴血。 作為各自君主最信任的人,對于他們而言,有些事,便是心照不宣。 “你就這么有把握我會給你藥引?” “我們的人死了,對封楚沒有好處,國師又何必得罪我們呢?!?/br> 蘇羅道:“若無藥引,傷患需連續(xù)服藥三日方可清毒,而你昨天就與我說只需一日,你早就知道是我?” 荊鴻把九副藥裝好,隨后端起另一碗給他自己熬的藥,擰著眉頭喝了:“最先懷疑你的人不是我,是殿下?!?/br> “夏淵?” “遇襲后,殿下在來這兒的途中就說了,一入封楚,誰先抓我們,誰就是殺害四王爺兇手,因為那個人要搶在所有人之前消滅自己的罪證。我當(dāng)時還說他太過武斷,后來證明是我錯了。在斷罪監(jiān)看到你之后,我就更加確信你是那個引蟲人,養(yǎng)蟲之人身上的氣味……多少有些異于常人?!?/br> “呵,荊輔學(xué)不也是嗎,我養(yǎng)的那些與你相比,當(dāng)真是小巫見大巫了。比如癡魘蟲這種東西,我就只在典籍中見過,荊輔學(xué)卻已是得心應(yīng)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