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看了看天色，趙臻提出了告辭。

    姜漱玉舍不得久別重逢的師兄，不過想到自己出來連換洗衣服都沒帶，只得道：“師兄，我明天還來看你。”

    岳劍南瞧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含笑點(diǎn)頭：“很好很好。”

    他們走了以后，岳劍南并未歇息，而是離開客棧，前往鄭家。

    他此次下山，除了幫師父帶信給師妹，還有一事，就是替師父給鄭太傅送一張拜貼。

    當(dāng)初因?yàn)樘K姑娘的緣故，他和阿玉一起下山，并不知道他們下山?jīng)]多久，皇帝的人和鄭太傅的人都先后去了彤云山拜見師父。

    師父把阿玉養(yǎng)大，對阿玉有養(yǎng)育之恩，但是對于鄭太傅就有欺騙之嫌了。

    阿玉在信里說明了她與皇帝的事情，言辭懇切，態(tài)度堅決。師父想見見皇帝，也想見一見鄭太傅。

    —— ——

    姜漱玉和皇帝坐馬車回皇宮，感情正濃的兩人相依相偎，姿勢親近。

    趙臻忍不住道：“你和你師兄，感情倒挺好。”

    “嗯？”姜漱玉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和皇姐感情也很好……”她輕笑一聲，晃了晃皇帝的胳膊：“我們倆比親兄妹還要親呢，你吃誰的醋都吃不到他頭上去?！?/br>
    趙臻一本正經(jīng)反駁：“朕沒吃醋?！?/br>
    “哦，那是我想多了?！苯裎恍?，倒也不惱。

    她頭枕在皇帝膝頭，說起自己幼時在彤云山的舊事。

    她少時習(xí)武，印象極深，此時再講出來，妙趣橫生，讓人心馳神往。

    趙臻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輕聲道：“阿玉，朕發(fā)覺朕還是很羨慕他的，羨慕他可以早十年認(rèn)識你?！?/br>
    姜漱玉聽得心中微動，仰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笑道：“晚認(rèn)識有晚認(rèn)識的好。要是我十一年前就認(rèn)識你，我可不一定會愛上你?！?/br>
    這話趙臻不愛聽了，他額頭抵在她頭上：“誰說不一定？朕偏說一定。不愛也得愛?！?/br>
    姜漱玉給他逗得咯咯直笑，心里忍不住想，他們兩人能相遇，也真算是頗不容易了。不過能遇上皇帝，還真挺好的。

    —— ——

    姜大年在數(shù)日后到達(dá)了京城。他按照原計劃去拜訪了鄭太傅。

    兩人都久聞對方大名，不過今日才第一次見面。初見以后，俱是一怔。

    鄭太傅驚訝于姜大年外貌的年輕，而姜大年則不由地感慨：這人這把年紀(jì)還能有這般相貌氣度，也難怪林洛對他一往情深。

    “請——”

    “請——”

    兩人分賓主坐了，寒暄兩句后，鄭太傅開始感謝姜大年對阿玉的撫養(yǎng)教育：“這些年，辛苦你了。”

    姜大年搖頭：“我養(yǎng)阿玉，不覺得辛苦。倒是有她在身邊，我生活輕松不少?！彼ｎD了一下，才道：“再說，我養(yǎng)了你女兒十多年，卻沒告訴你。其實(shí)你也不必謝我?！?/br>
    鄭太傅低頭喝了一口茶，輕聲道：“是要謝的，你把阿玉教的很好?！?/br>
    關(guān)于“阿玉教的很好”這一點(diǎn)，姜大年表示贊成，所以也沒反對。

    他認(rèn)為他確實(shí)把阿玉教的很好。

    兩人沒什么交情，身份立場又尷尬。說一會兒話后，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還是姜大年問：“阿玉在信里說，她心里有人了，你知道嗎？”

    “是皇上嗎？”鄭太傅點(diǎn)頭，“知道的?！?/br>
    姜大年覺得有些沒趣，也開始默默喝茶了。

    姜漱玉和趙臻的到來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尷尬。

    “師父！”姜漱玉一眼就看見了師父，“你真的來啦！”

    “那還能有假？”姜大年瞬間精神抖擻，心里隱隱有點(diǎn)小得意。阿玉第一個看見的是他啊。

    ——姜漱玉得知師父進(jìn)京且就在鄭家后，直接趕了過來，還拉了皇帝一起。

    其實(shí)她自己也想讓師父見一見趙臻。她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見家長了。

    趙臻來時自有準(zhǔn)備，他一揮手，韓德寶早呈上了準(zhǔn)備好的厚禮，鄭太傅和姜大年各一份。

    鄭太傅早認(rèn)識皇帝，此時只不過是行禮廝見，而姜大年卻暗暗打量著皇帝。

    皇帝看著不過十七八歲，身形修長，形貌清俊，氣質(zhì)卓然。姜大年暗暗點(diǎn)頭，心說，單論相貌，倒也配得上阿玉。

    他想到阿玉在信里說已認(rèn)定了這人，愿意嫁給他，他對皇帝的好感不自覺就降低了一些。

    姜漱玉沖鄭太傅笑了笑，又拉一拉趙臻的手，對師父說：“師父，就是他啊?！?/br>
    趙臻握住她的手，沖鄭太傅與姜大年點(diǎn)頭致意：“鄭太傅，師父?！?/br>
    姜大年原本不高興的心因?yàn)樗@一舉動忽然興奮了不少。叫他師父，倒也不擺皇帝架子。

    趙臻又鄭重道：“朕要娶阿玉為妻，傾其一生照顧她，不讓她受半點(diǎn)委屈?！?/br>
    他說的很認(rèn)真，姜漱玉卻聽得心臟砰砰直跳，胸中暖流涌動。她含笑看著他，輕聲道：“我也會照顧你啊?！?/br>
    鄭太傅和姜大年早就對此事心知肚明，是以并不意外。

    姜大年沉默了半晌，才說了一句：“阿玉愿意就好?！碑?dāng)著皇帝與鄭太傅的面，他又道：“別跟你娘一樣的死腦筋。覺得受了委屈，過不下去了，那就走。天下這么大，總有咱容身的地方……”

    鄭太傅眼皮突突直跳，心說這話也是能亂說的？進(jìn)了后宮就是一輩子，哪有再走的？還有林洛，他何曾讓林洛受過委屈？

    鄭太傅皺眉：“姜義士……”

    皇帝已然道：“朕不會讓阿玉受委屈，也不會給她離開朕的機(jī)會?！彼o默了一會兒，又道：“朕一命失去她一次了，絕不會失去她第二次。”

    他知道阿玉的本事，清楚這皇宮攔不住她。當(dāng)然，他更不舍得委屈了她。

    姜漱玉想到自己先前的那次假死，心念微動，握緊了趙臻的手，又轉(zhuǎn)頭看向師父：“師父，我相信他?！?/br>
    姜大年瞧了徒弟一眼，見其妙目盈盈，眼中盡是光彩。他暗嘆一聲，才對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愿你記得今天的話?！?/br>
    趙臻淡淡一笑：“朕是天子，一言九鼎。這些話當(dāng)然不會忘記?！?/br>
    他心想，倒是可以給阿玉留個詔書。

    姜大年挑了挑眉，天子什么的，老實(shí)說他還真不放在心上。不過他愿意相信阿玉的眼光。

    在鄭太傅看來，皇帝的誠意很足了。憑借天子的身份，一道圣旨就能解決的事情，偏偏使盡水磨功夫，讓阿玉心甘情愿嫁給他。若非深愛，焉能如此？

    先帝就是個深情的，今上多半是隨了他父親。

    所以，他對皇帝要娶阿玉一事樂見其成。

    這一年的十月里，朝中出了幾件事。秋獵歸來后不久，信王趙鈺再次去守皇陵。數(shù)日后，朝中傳出消息，皇帝要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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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婚期

    消息一出，震驚朝野。

    年初有朝臣建議皇帝選秀, 被其拒絕?；实凵踔帘硎救∠x秀。這才過去半年光景, 皇帝居然要立后了？！

    當(dāng)然也有知情的，知道皇帝曾在宮里儲了一位美人。也不知這美人兒是不是就是新立的皇后。

    不過眾人更好奇的是新立的皇后究竟是誰家千金。

    數(shù)日后, 皇帝正式下旨立后。新的圣旨里, 點(diǎn)出了此女的身份：鄭太傅家的五小姐，也就是先時的鄭娘娘。

    這么一來, 眾人更驚訝了。

    先時已逝的鄭氏娘娘叫什么名字大家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鄭娘娘就是鄭家的五小姐啊。而且皇上不是已經(jīng)追封她做了皇后么？

    皇上莫不是糊涂了？

    皇帝在殿上解釋了此事：“當(dāng)日皇后辭世, 朕悲痛不已, 幸得上天垂憐，將皇后又還給朕，這是朕的福氣……”

    皇帝認(rèn)定了這就是當(dāng)時的鄭皇后，鄭太傅也不反對，旁人縱然反對, 也毫無作用。

    只不過私下里, 眾說紛紜。

    有說鄭皇后當(dāng)日并未離世, 之前的事情只是一場烏龍。只不過朝廷不好說搞錯了她其實(shí)沒死, 就推說是死而復(fù)生。

    也有說皇帝其實(shí)被騙了，這人是假的，利用皇帝對鄭皇后的感情來接近皇帝……

    甚至也有說鄭皇后是死而復(fù)生，得仙人點(diǎn)化。——畢竟當(dāng)時在獵場, 許多人都見到了姜漱玉, 親眼看見過她一掌擊斃雪貂。這等神力, 非尋常女子所能有。

    關(guān)于立后的種種議論太多，一時之間完全壓過了信王要去守皇陵一事。

    不管別人怎樣，皇帝的態(tài)度異常明確，他要娶鄭五小姐為后。

    —— ——

    四下并無旁人，姜漱玉瞥了一眼奏折，輕嘆一聲：“早知道議論的人那么多，還不如給我換個身份，就說我是我自己的替身，也省得麻煩?！?/br>
    她并不想看他為難。

    “好端端的，為什么說你是你自己的替身？”趙臻輕輕搖了搖頭，“那太委屈你了。”

    其實(shí)一開始，他也想過，不如就給她另造個身份，倒也方便。后來轉(zhuǎn)念一想，他決定還是用她的真實(shí)身份。

    從頭到尾，終其一生，唯她一人。

    “也不算委屈……”姜漱玉小聲道。她心說，當(dāng)時的死是她自己安排的，再委屈也輪不到她委屈。

    趙臻拉了她的手，又道：“難道你愿意百年之后，咱們中間再加個第三人？”

    “什么？”姜漱玉一怔，繼而反應(yīng)過來。如果他有兩個皇后，將來死后入土，豈不是要跟那具假尸首埋在一起？就算她不在乎身后事，心里也覺得別扭。

    趙臻又道：“朕希望后世的人提起你，會說你是朕唯一的皇后，而不是元后或者繼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