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第9章 易容 “什么?!”因為太過震驚,趙臻不自覺已說出聲來。 鐘離無憂有點懵:“啊?” 趙臻沒有理會他,而是聽到那個聲音繼續(xù)說道:“這么吃驚干什么?我就問一問嘛。聽說過嗎?” “聽說過,不過那不是話本子里才有的么?” 姜漱玉咯咯一笑:“你肯定沒聽過一句話,藝術(shù)源于生活?!?/br> 本來這件事跟她沒多大關(guān)系,不過看這個國師一臉沉痛、自責不已,似乎隨時都能自殺謝罪的樣子。她有點看不下去了,畢竟也是國師幫她壓制了體內(nèi)的蠱。再說,她現(xiàn)在跟小皇帝在一條船上。 鐘離無憂見面前的人忽然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雖然知道情況特殊,可難免還是感到詭異:“皇上?” “我跟他說?!苯裱杆俚玫搅松眢w的使用權(quán),她沖鐘離無憂挑眉一笑,“國師不用擔心,山人自有妙計?!?/br> 她說這句話的聲音,乍一聽去,和皇帝趙臻并無分別。 連趙臻自己聽了都暗暗稱奇。 鐘離無憂:“皇上?” “我是娘娘?!苯窨人砸宦?,“勞煩國師去跟外面那些大人們說一聲,皇上還沒有出浴,讓他們稍等片刻。” 鐘離無憂雙目圓睜,眼前明明是淑妃美麗的臉龐,說話的聲音卻像是皇帝發(fā)出來的。他微怔之后,喜動顏色:“這是口技?” “口技?哦,口技是易容的一個組成部分?!?/br> 鐘離無憂瞬間振奮起來:“好,那我這就去讓他們等著?!?/br> 姜漱玉正要點頭,趙臻的聲音卻忽的在她腦海里響起:“不可!讓鐘離無憂先不要急,等你易容好了再說?!?/br> 雖然鄭氏這模仿人說話的本事看似不錯,但鄭太傅等人都不是傻子。鄭氏還是鄭太傅的親生女兒,如果知道女兒會易容術(shù),說不定會想到這一層上。 一旦露出馬腳,更加難以收場。 姜漱玉嘖了一聲,將他的話轉(zhuǎn)述給了國師,并輕笑著道:“那國師就先回避一下吧?!?/br> 她眼波盈盈,笑意脈脈,明艷不可方物。 鐘離無憂不敢逼視,匆忙施禮回避。 姜漱玉清楚地聽到了腦海里傳來小皇帝的一聲輕哼。她不明所以,干脆也不放在心上。 這易容術(shù),她當初纏著師父學了很久,其用心程度,不在輕功之下。假扮小皇帝,對她而言,不算難事。 趙臻初時對鄭氏會易容術(shù)這一事持懷疑態(tài)度,但當他親眼看到鏡子中自己那張熟悉的臉時,他不由地暗暗吃驚:“原來這就是易容術(shù)!” 他竟不知道,鄭氏一個閨閣女子,居然會這種奇術(shù)。他轉(zhuǎn)念一想,鄭太傅早逝的夫人林氏據(jù)說來自苗疆,有許多古怪之處,想來鄭氏多半是得了其母真?zhèn)鳌?/br> 他暗自思忖:看來鄭氏身上有不少秘密啊。 姜漱玉對著鏡子端詳成果,皺皺眉、撇撇嘴,確定能做出各種表情,她頗為滿意點了點頭。很好,臉沒僵。 趙臻五歲登基,母后教他的第一個字就是“忍”,連神情都要有意控制,他何曾做過鬼臉? 看著鏡中表情古怪的“自己”,他恨不得自戳雙目,或是掩面疾走。但偏偏他魂兒在鄭氏身體里,他什么都做不了,還得被迫透過她的眼睛來“觀察”。 他忍了一會兒,實在是忍無可忍,低聲提醒:“你不要用朕的臉做這種奇怪的表情!” 姜漱玉正自得趣,冷不丁聽到腦海里小皇帝的聲音。她激靈靈打個寒顫,有點不好意思,卻不肯服軟,也學著他的樣子,冷哼一聲,輕輕一拍臉頰:“這明明是我的臉?!?/br> 她小聲嘀咕:“什么奇怪的表情?可比你那張只會皺眉的面癱臉生動多啦?!?/br> 但到底是收斂了所有表情。 趙臻只當沒聽到她的腹誹,直接轉(zhuǎn)了話題:“鄭氏,你……” “你別叫我鄭氏!”姜漱玉在心里打斷了他的話,“鄭氏太難聽了,我小名阿玉,你叫我阿玉好了?!?/br> 趙臻一噎,他繼位以來,第一次有人打斷他的話,并聲稱他給對方的稱呼太難聽。難道她不姓鄭么?但他此刻沒功夫跟她計較這些,心平氣和:“好,阿玉,你會易容術(shù)的事情,鄭太傅知道么?” “鄭太傅?”姜漱玉眨了眨眼,“哦,你說我爹啊,我爹不知道?!彼壑樽庸锹德抵鞭D(zhuǎn):“這是我從雜書上學的,沒告訴我爹?!?/br> 趙臻心想,也是,鄭太傅肯定不會教女兒這種奇術(shù)。 —— —— 鐘離無憂一進來,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皇帝轉(zhuǎn)頭,沖他微微一笑:“國師,去請那三位大人進來吧?!?/br> 皇帝容貌俊美,鐘離無憂早就知道,但他還是第一次見皇帝露出這種溫和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覺得皇帝素來冷清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有些柔情款款。 鐘離無憂有點懵,繼而大喜:“皇上,您醒過來了?太好了,那就不用……”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面前的皇帝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皇帝的面容配上少女嬌俏的聲音讓他不自覺生出一種強烈的詭異感,他瞬間反應過來:“娘娘?!?/br> 趙臻努力穩(wěn)住心神:“阿玉!” 姜漱玉瞬間收斂了笑意,在心里嘀咕:“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誤了你的事。還是按照咱們說好的,你說什么我就說什么。你要是真怕我說錯話,大不了你用身體就是。我丑話說前頭,你不會模仿自己的聲音,到時候露出馬腳,可別怪到我頭上?!?/br> 短暫的安靜后,她聽到了腦海里小皇帝的聲音:“好,朕信你一次。” 姜漱玉自信一笑:“你放心,重要場合,我從不掉鏈子?!?/br> 臉可以易容,身形可以靠衣裳掩飾,但身高的差距有點大,而且她也沒研究過小皇子的走路姿勢,于是跟小皇帝一商量,干脆就坐著見鄭太傅、周太師等人。為防止意外發(fā)生,國師鐘離無憂也在側(cè)。 而殿外,幾位大人已經(jīng)等了將近兩刻鐘了。幾人雖不詳細交談,但都是一臉凝重之色。 年輕的皇帝金冠壓頂,坐在書桌后面召見了他們?nèi)恕?/br> 皇帝一如既往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連聲音都和往日一樣冷清:“朕昨晚夢到先帝,醒來頗多感慨。與國師商議后,決定閉關(guān),為先帝祈福,也算是朕身為人子的一點孝心。朕閉關(guān)期間,朝廷大事還得有勞諸位愛卿多費些心思?!?/br> 鄭太傅與周太師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應道:“為皇上分憂,是臣等分內(nèi)之事?!?/br> 皇帝狀似滿意輕輕點頭,一臉嘉許之色。 鐘離無憂一直暗暗留神看著“皇帝”,見此情形,眼角一抽。 鄭太傅等人入朝多年,均知皇帝從小臉上就沒多少表情,此時竟然從其面上看到了滿意的神情,鄭太傅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看錯了。 再仔細看時,皇帝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還甚是自然問了一下朝中大事。 鄭太傅不疑有他,在周太師認真回答的時候,心里頗為惆悵地想:看來大概是年紀到了,眼睛開始花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鄭太傅總覺得皇帝今天似乎看了他好幾次。他盡量自然地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并無不妥之處啊。他心念微轉(zhuǎn),暗想,莫非跟剛進宮的阿瑜有關(guān)? 阿瑜不愿進宮,他是知道的。但是皇權(quán)之下,他也沒有辦法…… 姜漱玉掐著時間,待談話進行到將近一刻鐘時,她冷聲道:“三位愛卿如無要事,就先退下吧,朕要閉關(guān)了?!?/br> 鄭太傅原本還想著待會兒能不能試探著問一下阿瑜的現(xiàn)狀,如此一來,也只得隨周太師等人退下。 那三人離去后,姜漱玉有些得意地問趙臻:“怎么樣?” 這還是她第一次扮演大人物啊,自我感覺效果還不錯。 腦海里的趙臻還沒回答,倒是鐘離無憂先豎起了拇指:“像,真像!沒想到娘娘居然有這等神技?!?/br> 姜漱玉沖他得意一笑,心說:有眼光,不過跟我?guī)煾高€差得遠呢。 趙臻心想,是還不錯,沒露破綻,應付過了這一關(guān)。不過他仍涼涼地道:“像不像另說,不過朕平日里不會只盯著鄭太傅看?!?/br> 姜漱玉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什么意思。她心中一凜,心知這確實是失誤了。三位重臣,她只認得鄭太傅。他畢竟是她生理意義上的父親。而且這三人里,以她的審美看,也是親爹長的最好,就忍不住多看幾眼。 她知道皇帝說的有理,卻在心里輕哼一聲,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xù)含笑跟鐘離無憂說話:“是很像吧?剛才狗,嗯,剛才皇帝陛下也是這么夸我的?!?/br> 第10章 更衣 鐘離無憂聞言肅然起敬,一臉欽佩之色。 他自擔任國師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這般直白地夸人。 而趙臻卻咬了咬牙:“朕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姜漱玉臉不紅、心不跳,對腦海里傳來的那聲小皇帝的輕哼充耳不聞。 趙臻心里憋悶,這種從頭到尾被人無視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的不爽快。 鐘離無憂忽然“啊呀”一聲,嘆一口氣,頗有些遺憾的樣子:“早知道娘娘有這般神技,當初就不該說要閉關(guān)。娘娘假扮成這樣上朝,還是由皇上處理朝政,豈不皆大歡喜?” 姜漱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掩飾聲音:“應付一時還行,長期假扮皇帝,肯定要露馬腳的。到時候,萬一大家以為是我搞的鬼,試圖取代皇帝怎么辦?這事兒可不能干。國師還不如想一想怎么樣才能早點讓我們恢復正常?!?/br> 她可不想一直待在皇宮,當時決定替鄭握瑜進宮,是因為她以為她要死了,沒幾天好活了,所以做點善事,成全一對愛侶??涩F(xiàn)在她的蠱已經(jīng)被壓制了,她活蹦亂跳的,還待在宮里做什么?早點恢復正常,她早點想法子離開。 對于皇帝面孔發(fā)出淑妃聲音這種奇景,鐘離無憂已不像先前那般震驚了,他有些訕訕的:“皇上,娘娘,臣已經(jīng)派心腹去請前任國師了??祚R加鞭、日夜兼程,如果順利的話,一個月內(nèi)應該能回來。前任國師博古通今,想來會有解決之法?!?/br> 他雖然說這是天意,要等待,但不能什么都不做。自他擔任國師以來,多次聽到人們議論,說他遠不如前任國師,那就請已經(jīng)歸隱的前任國師出山看看。 趙臻也早想到了前國師,他心知這也是一個辦法,總不能干等著。他輕咳一聲:“阿玉,你告訴國師,就說朕知道了。” 姜漱玉這一次沒無視他,她沖國師一笑,眉眼彎彎:“好的,國師,皇帝說他知道了。” 她現(xiàn)在還頂著皇帝的臉,趙臻的相貌隨了方太后,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平時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冰冷至極。如今姜漱玉眉眼含笑,倒是增添了不少暖色。 鐘離無憂何曾見過這樣的皇帝?他微微一怔,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人的面容,當即垂首,不敢直視。 于是,趙臻成功地通過阿玉的眼睛看到了國師有些發(fā)紅的耳根。 這一次的話沒被忽視,趙臻心情稍好一些,但見到國師的神情后,他剛生出的好心情,又瞬間消失不見。 姜漱玉又是一笑:“還有啊,國師先回避一會兒吧,我得收拾一下?!?/br> 國師施禮告退。 姜漱玉輕舒一口氣,慢悠悠改妝。 大概是有些無聊,她開始試著跟趙臻說話:“誒,前任國師很厲害么?請他出山到底有沒有用???” 良久的安靜,就在她以為小皇帝是不是沒聽清她說什么,需要她真正出聲才行時,她才聽到了趙臻帶著些涼意的聲音:“你不是聽不見朕說話么?還問朕做什么?” 姜漱玉有些莫名其妙,反應過來他是指先前她假裝沒聽到他說話的事情。她嘖了一聲,將擦臉的巾子隨手丟進銅盆,小聲嘀咕:“多大點事,還記仇呢?我?guī)湍銘赌菐讉€大人,你怎么不記得???” 趙臻聽得清清楚楚,待要解釋兩句,表明自己不是記仇,卻又覺得沒什么必要。他轉(zhuǎn)念一想,兩人如今合作,讓她誤會也不好,話應該說清楚才是。 他咳嗽了一聲,正要開口,那廂淑妃已經(jīng)在招呼韓德寶了:“公公,讓人給我拿些衣裳,要女式的?!?/br> 她現(xiàn)下已經(jīng)恢復了自己的臉,卻依然穿著皇帝的衣裳,看著有些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