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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快的身手。 他痛極生怒,咬緊牙關(guān),揮袂一掃,忽見數(shù)道寒星從他袖口疾射而出,直逼阮清羽全身各處要害。 他的暗器功夫雖猛而快,但阮清羽的速度比他更猛更快。 阮清羽右腳飛起,身前的酒桌赫然旋翻人立,呼嘯而來的暗器“噌噌噌”盡數(shù)釘上了桌面,有一枚注入的內(nèi)力最深,驀然穿透木桌,眼看就要釘入阮清羽的眼睛。 若是一般人,只怕這一劫在所難逃,但阮清羽并非一般人。 當(dāng)暗器穿裂桌面所傳導(dǎo)出的內(nèi)力震蕩開時(shí),阮清羽已有預(yù)感,踏步一閃,毒蛇般的暗器堪堪從她側(cè)頰一寸處激竄而過,“嗚”的一聲釘入了身后的梁柱,兀自震顫不止。 阮清羽失色,眼中已現(xiàn)厲芒,勁喝一聲,力透桌腳,偌大的四方桌轟然間四分五裂,斷木飛屑霎時(shí)化作狂風(fēng)驟雪。 高斌縱然反應(yīng)敏捷,面頰也難逃飛來的一劫,但覺眼前一黑,同時(shí)耳邊“嗚”的一聲,人影閃過,他腰間的刀已出鞘,人踉蹌著后退數(shù)步,腳跟才站穩(wěn),他的咽喉卻已被他的刀鋒抵住,寒意迫得他整個(gè)脖子都已僵硬。 那一刻,他石化原地,姿態(tài)是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滑稽。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阮清羽冷冷盯住了他,眼中的殘酷近似無情的修羅,所有人都被一股無形的殺氣籠罩,大氣不敢喘一個(gè)。 若是以前,絕沒有人能在這雙殘酷的眼神下活命,但此刻,阮清羽眼中的殺意漸漸轉(zhuǎn)變成了一種蒼涼,隨即被痛苦與厭惡取代。 阮清羽忽然將刀丟在了一邊,刀尖直挺挺插入地面,入地三寸。她順手抄起旁桌的酒壺,拋了幾錠銀子,踉蹌著走出了大門,又變作了一個(gè)醉眼惺忪的酒鬼。 街上的行人還很多,燈火通明,夜市繁鬧。 阮清羽一身酒氣的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時(shí)不時(shí)惹得路人拋來一種嫌惡的目光。 但她還是沒有在意,她似乎早已脫離了這個(gè)世界,又或者被這個(gè)世界脫離。 直到經(jīng)過一處轉(zhuǎn)角,她忽然頓住了腳步,映入眼簾的場景,竟是讓她的心一陣抽痛。 轉(zhuǎn)角又搭起了一座紅布高臺,臺上蘭燈高照,只是站在上面吆喝的不再是那個(gè)頭戴方巾的老先生,臺下也不再有斗文的喧嘩聲。 阮清羽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飄搖,似已籠上一層霧氣。 “公子,不如你也對上一對,湊湊這份熱鬧?” “恐怕要讓劉公子失望了,奴家早已有了婚配……那位藍(lán)衣公子,便是奴家的相公!” 她目光迷離,似已深在霧里。 她想起了她,想起了她的一顰一笑,在這孤寒寂寞的夜晚,不知道自己對她究竟是單純的想起,還是一種想念。 她苦笑,隨后從人群的一角悄然離開。 她前腳剛踏離那片人群,一道粉色的身影,悄悄來到了她方才站過的地方。 月光如水,勾勒出她絕色無雙的美麗面龐,月影里,有她輕輕的嘆息。 阮清羽半倒在小竹園的柵欄上,望著木燈點(diǎn)映下的屋舍,從心底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恐懼。 不是因?yàn)檫@里的燈火無人自亮,她知道,燈是阿福點(diǎn)亮的,只是因?yàn)檫@間屋子,記錄了她和程蝶太多的回憶,所有不該發(fā)生的,都在這里發(fā)生了。 她不敢面對,所以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躲在門外,在深沉漆黑的夜色里,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也沒有過多久,阮清羽隱約感覺臉上有一雙綿軟的手,溫柔地輕撫著她,就像春日里的溫泉,緩緩的在她臉上流淌,讓她沉溺其中,不愿清醒。 可她還是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熟悉容顏,不正是她方才思念的人么? “柔兒?……” 他有些不相信,以為自己是在夢里,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入握如棉,忽然就睜大了眼睛。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泠柔深深看住了他,眼波纏綿如水,更包含著浪潮拍打江岸的綿綿情感,癡癡的道:“是我,真的是我,你不是在做夢……” 阮清羽坐起了身,黯淡的眸子已在發(fā)著光,喃喃道:“你、回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她說出“你回來了”而不是“你怎么來了”這樣語意完全不同的話,仿佛這里本就是她該在的地方,而他,一直在等著她回來。 泠柔的心在這一刻怦然而動,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過,阮清羽的一言一語,早已不知不覺中對她產(chǎn)生了如此深的影響。 她本不該受到這樣的影響,她的心早已堅(jiān)硬如石,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就這樣輕易撥動久已落塵的心弦。 這一片刻間,阮清羽的神志愈漸迷糊,忽而身子一歪,整個(gè)人已栽入了泠柔的懷里。 泠柔身軀一顫,雙手不自禁將他摟住。 四下再次恢復(fù)了寧靜,深夜的風(fēng),微涼,她的身體卻像篝火一樣將他暖暖的圍繞,還有淡淡如蘭如馨的幽香。 她抱著他,目光在月色里更顯迷蒙,直至良久。 桌上一燈如豆,暈染淡淡黃光,阮清羽已睡在床上,蓋好了被褥。借著昏黃的燭光,泠柔發(fā)現(xiàn)屋子里一片凌亂,桌面都已落上了一層灰塵。 她將地上凌亂的物什一件件拾起,重新放回了它該放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