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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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覺臉上掠過詫異:“公主怎么知道是他?” 今天瑤英接見的豪族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者,有些人白發(fā)蒼蒼,看到她拿出的從中原帶來的書籍等物,頓時泣不成聲,顯然是少時被迫西遷至高昌的河西人,還有些是中年人,年輕人寥寥,所以緣覺記得很清楚,那個佩戴寶劍的年輕人最為引人注目,因為他吊兒郎當,一臉桀驁不馴,行禮的時候拒絕解下佩劍,還對其他老者大喊大叫。 在緣覺看來,年輕人就是在挑釁,要不是瑤英眼神示意他站著不動,他早就拔刀了。 年輕人跟著他們,會不會心懷不軌? 緣覺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瑤英喝了口羊奶,果然是溫熱的,道:“我就知道他會跟上來,你放心,他不是歹人。” 緣覺應(yīng)是,放松肌rou。 瑤英低頭沉吟。 馬車駛過長街,車輪軋過厚厚的積雪,嘎吱嘎吱聲細碎綿長,夜色濃稠,馬上就到宵禁時刻了。 她估算了一下時辰,放下水囊,低聲吩咐緣覺:“把那個年輕人引到巷子里去,我和他說幾句話?!?/br> 緣覺對車夫低語,車夫揚起馬鞭,將馬車趕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幽窄巷子里,年輕人不知有詐,仍然跟著他們,等他跟進巷子,謝沖離開隊伍,飛快躍上覆了一層積雪的墻頭,幾個縱身跳到年輕人身后。 馬車停了下來。 年輕人一愣,立刻轉(zhuǎn)身跑開。 謝沖從角落里走出來,長刀一橫,堵住了他出去的路。 年輕人臉色微變。 瑤英撥開簾子,款款下了馬車。 年輕人回頭看她,下巴抬得高高的,神色倨傲,手指搭在腰間佩劍上,冷聲道:“公主想做什么?” 一口地道的河西官話。 瑤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年輕人一呆,神情僵硬,半晌后,臉上騰起惱怒之色,怒喝:“公主笑什么?” 瑤英收了笑聲,眉梢眼角還是笑意盈盈,眼波流轉(zhuǎn),含笑仔細打量年輕人。 年輕人濃眉大眼,身姿頎長,格外高挑,肩寬體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贅rou,和高昌豪族子弟一樣,辮發(fā)垂于后背,但頭上沒戴金花冠,而是以巾幘裹發(fā),錦衣華服,寶帶琳瑯,腰間一柄鑲嵌寶石的長劍,從頭到腳金光閃耀,一身不倫不類的武人打扮。 她一直盯著年輕人看,他一張俊朗臉孔慢慢漲得通紅,眼神警惕,惱道:“你看我干什么?!” 瑤英一笑,朝年輕人鄭重行了個禮,正色道:“我敬佩楊公子高義。” 年輕人姓楊,名叫楊遷,聞言,眼底一片茫然,梗著脖子道:“我不明白公主在說什么?!?/br> 瑤英微笑。 …… 此時的楊遷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少年郎,但是多年以后,他的名字會傳遍中原大地。 山河失陷,西域孤懸,這個年輕人出生在茫茫大漠之中,從小目睹族人備受壓迫欺凌,長大以后,他立志帶領(lǐng)族人收復(fù)河山,重歸故國,但是他們和長安隔著幾千里之遙,想要東歸,談何容易? 所有人都勸楊遷早點熄了這個心思,他并不氣餒,一邊勤于練武,一邊變賣家財,秘密召集人手,同時不斷游說城中豪族,勸說尉遲達摩向中原求助。 在他二十歲那年,曇摩羅伽死去,北戎人沒了顧忌,開始大肆屠殺不肯歸順的部族,各地發(fā)生動亂,他趁機帶著護衛(wèi)沖破北戎人的封鎖,踏上東歸求援之路。 離開的時候,城中百姓攜老扶幼,扯著楊遷的袖子,嚎啕大哭:“楊郎,到了長安,問一問長安的皇帝,問一問大臣,他們還記不記得我們這些子民!” 二十歲的楊遷怒而拔劍,割斷自己的長發(fā),立下誓言:不到長安,絕不回頭! 這條東歸之路,楊遷和他的護衛(wèi)走了一輩子。 從高昌到長安,要穿過遍布礫石的大海道,一望無垠、寸草不生的流沙戈壁,荒無人煙的草原,翻越巍峨雪山,還要經(jīng)過重重關(guān)卡和北戎人駐扎的數(shù)座重鎮(zhèn)。 楊遷一行人從高昌出發(fā),九死一生,有的人渴死,有的人餓死,有的人累死,有的人病死,更多的人慘死在北戎騎兵刀下。 他們沒有回頭,繼續(xù)向東。 最后,這支渴望從長安得到援兵的隊伍消失在了茫茫戈壁之中。 多年以后,一支和北戎人交易的中原商隊經(jīng)過沙州,在流沙間發(fā)現(xiàn)一具枯骨,商人一時動了善念,想將枯骨安葬,無意間發(fā)現(xiàn)枯骨旁還未腐化的包裹,打開來,里面是一封寫在布帛上的萬言書。 那是失陷土地的百姓向中原發(fā)出的吶喊和哀求,句句激昂,字字泣血。 流沙中的枯骨就是楊遷,他經(jīng)歷千辛萬苦,還是沒能平安抵達長安,孤獨地死在大漠之中。 臨終之前,他在萬言書上留下名字和遺言,祈求看到這封萬言書的有緣人代替他把萬言書送去長安。 年輕的生命早已逝去,枯骨仍然保持著向東爬行的姿勢。 不到長安,絕不回頭。 除了楊遷,其他人沒有留下姓名,幾十個年輕人,葬身流沙,尸骨無存。 他們用生命踐行了自己的誓言。 商人感佩不已,托人把萬言書送回長安。 最后,這封血書終于送到了天下至尊的手中,楊遷的心愿在他死后達成了。 那時鄭景已經(jīng)位列宰相,他下令將萬言書公布天下,舉世震驚。 楊遷的名字很快傳遍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朝中大臣各抒己見,民間百姓也議論紛紛,朝野內(nèi)外群情激憤,請求皇帝出兵收復(fù)故土。 可惜已經(jīng)太遲了。 北戎壯大,中原王朝矛盾重重,內(nèi)憂外患,根本無力發(fā)動遠征。 大臣們踴躍上疏,看似在討論出兵之事,其實不過是借著楊遷的事互相抨擊謾罵,排除異己。 鄭景無可奈何,勸小皇帝追封楊遷等人為義士,頒布了一篇鼓舞人心的詔書,出兵收復(fù)河西以北故土的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又過了幾年,北戎揮師向東,大魏覆滅,國破家亡,尸橫遍野。 …… 此時,高昌。 瑤英微笑著凝視眼前英氣勃勃的楊遷,心中感慨萬千。 她敢來高昌,絕不只是來碰碰運氣。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當山河破碎之時,永遠不缺朱氏先祖、謝無量、楊遷這樣的英雄,他們以拯救萬民蒼生為己任,拋頭顱,灑熱血,視死如歸,勇往直前。 剛到高昌的時候,她打聽楊遷的為人,結(jié)果讓她哭笑不得:楊遷少年意氣,斗雞獵鷹,流連風月,一事無成,是遠近聞名的紈绔。 瑤英不禁懷疑:會不會只是同名?又或者書中那個最后葬身流沙的枯骨另有其人? 她讓老齊發(fā)帖請來的豪族是經(jīng)過慎重考慮挑選出來的,當她說要請楊遷來時,老齊堅決反對:“公主,楊遷年輕,莽撞沖動,而且整日無所事事,這樣的人不值得深交。某聽說他前些天因為一個舞伎和人爭風吃醋,還頂撞族老,被族老訓斥了一頓?!?/br> 瑤英猶豫了很久,最后決定先見見楊遷再說,畢竟同名同姓、年紀對得上,又剛好是河西望族子弟的人只有他一個。 不管怎么說,那具枯骨必定和楊遷有關(guān)系。 見到人以后,瑤英確定自己沒找錯人。 豪族中的中年人都是一口別扭的口音,有些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也忘了鄉(xiāng)音,最年輕的楊遷卻能說一口地道的河西官話,他就是那具葬身流沙、依然向東的枯骨。 瑤英當時就笑了。 楊遷一開口就暴露了他的所有心思,居然還故意挑釁她,試探她,現(xiàn)在又跟蹤她,想查清她的底細。 殊不知,她已經(jīng)認定他會和自己合作。 因為他無時不刻不盼望著早日和中原王朝恢復(fù)聯(lián)系。 楊遷和瑤英對質(zhì),本想嚇她一嚇,她卻只是微笑不語,鎮(zhèn)定從容,他到底年輕,沉不住氣,冷笑一聲,道:“文昭公主大禍臨頭,死期將至,還在此優(yōu)哉游哉,楊某佩服!” 瑤英輕笑:“楊公子此話何解?” 楊遷傲慢地道:“文昭公主以為你今天見的那些人都值得信任嗎?我實話告訴文昭公主,他們這頭和你指天發(fā)誓,說他們心向長安,盼望東歸,哭得像死了老娘一樣,還發(fā)誓不會把你的身份說出去,其實個個一肚子壞水,說不定已經(jīng)有人去王宮告發(fā)你了。” 瑤英臉色微變,問:“那楊公子覺得我該怎么做呢?” 楊遷下巴抬得更高,道:“我祖籍河西,祖輩都是河西名將,我祖父曾任河西都指揮使,臨終之前囑咐我不忘故國,既然大魏已經(jīng)一統(tǒng)中原,我楊氏一族自當效忠大魏,你是大魏公主,流落到了高昌,孤苦無依,我身為楊家兒郎,理應(yīng)照拂公主?!?/br> 他悄悄挺起胸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更高大健壯。 “公主信得過我的話,先到我楊府避一避吧,我可以向公主保證,有我在,誰也不敢動公主!” 聽了這話,眾人對望一眼,表情不一。 緣覺心里忽然涌起一種古怪的感覺,有些憤怒,有些不安:公主是王的摩登伽女,輪不到眼前這個年輕人來多管閑事! 他朝瑤英看去。 瑤英仍是微笑,她果然沒看錯人,今天她見的這些人中,對她最真心實意的就是楊遷。 她笑問:“楊公子就不怕那些人去王宮告發(fā)你?” 楊遷腰板挺得更直,手指緊握長劍:“我不怕他們!我家和尉遲家是世交,就算他們告到國主那里,我也能保住公主?!?/br> 瑤英抬頭看一眼天色,道:“楊公子說得對,趙家、楊家、張家中有心向中原的人,自然也有投靠北戎的人,他們未必都值得信任,我見了他們,告訴他們我的身份,他們中肯定有人想借機討好依娜夫人……” 楊遷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瑤英話鋒突然一轉(zhuǎn),唇角微翹,“楊公子,你說該怎么料理那些背信棄義之徒?” 楊遷愣住了。 第74章 招募 夜色沉沉, 屋瓦院墻里透出搖曳的燈火,皚皚白雪上籠了一層暖黃暈光, 風聲在無邊雪夜回蕩。 楊遷回過神, 問:“公主怎么分辨哪些人是背信棄義之徒?” 瑤英沒有立即回答他,轉(zhuǎn)身登上馬車, 坐進車廂,纖纖素手抬起氈簾,示意他跟上來。 楊遷還沒什么反應(yīng), 緣覺先變了臉色。 瑤英手攏氈簾,看著楊遷,眉眼微彎,笑問:“楊公子怕我使詐?” 楊遷掃一眼身前身后,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被包圍了, 輕哼一聲, 胸脯挺起, 大步走向馬車。 文昭公主只是個弱女子,他乃堂堂楊家兒郎,要是畏懼不敢上前, 豈不是太沒膽量了? 車輪軋過積雪,繼續(xù)穿梭在一條條幽深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