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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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會兒,畢娑心頭的憂慮也散去幾分。 羅伽說的不錯,文昭公主對他沒有戀慕之心,只有純粹的敬仰和感激。 羅伽總是這么清醒理智,從不為表象所迷惑。 不論他是羅伽,還是另一重身份。 畢娑起身離開,走到長廊時,又猛地轉(zhuǎn)身,身子探進(jìn)屋中:“公主,有句話你說錯了?!?/br> 瑤英抬起頭:“嗯?” 畢娑認(rèn)真地道:“海都阿陵南征北戰(zhàn),野心勃勃,王庭和北戎訂立盟約,他為了奪走公主一而再、再而三挑釁王庭,未必完全是做戲?!?/br> 瑤英搖頭失笑。 她天生麗質(zhì),從小就是美人胚子,加上又是李家女公子,即使不怎么拋頭露面也很快名滿中原,愛慕她的紈绔公子多如過江之鯽。 每當(dāng)她騎馬出游,那些世家兒郎爭相打馬追逐,只為多看她幾眼。 鄭景,薛家五郎,裴家公子,盧家公子,崔家公子……李德的部下,謝家的親兵…… 很多人傾慕于她的美貌。 瑤英相信他們的戀慕發(fā)自內(nèi)心,不過那又如何呢? 她生于亂世,成長在世家門閥之間,明白有些東西遠(yuǎn)比美色更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那就是權(quán)勢。 為了爬上權(quán)力的頂峰,男人可以拋卻一切。 這是一個群雄并起、英豪輩出的時代,男人忙于逐鹿?fàn)帣?quán),美色對他們來說只是征戰(zhàn)之余錦上添花的點綴罷了。 只要能黃袍加身,天下盡在掌中,何況美人乎? 李德追封唐氏為后,世人感嘆他對糟糠之妻的深情厚意,全然忘了他當(dāng)初為鞏固勢力毅然拋棄唐氏。 李玄貞和朱綠蕓癡纏多年,甘愿為朱綠蕓而死,卻還是為了太子之位迎娶世家女鄭璧玉。 海都阿陵那樣的人,永遠(yuǎn)不會為一個女人停下征伐的腳步。 他的每個舉動都是為了他的抱負(fù)。 看瑤英很不以為然的樣子,畢娑咧嘴笑了笑。 “公主,我不了解海都阿陵,不過我是個男人。” 當(dāng)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勢在必得時,可以不顧一切、鋌而走險。 瑤英一攤手。 她不在乎海都阿陵到底在想什么,即使被那個男人扣押了半年,即使他偶爾會展現(xiàn)出溫和的一面,她依舊清醒,她是被海都阿陵奪走的,他想馴服她。 畢娑來了興趣,扒在門框上,上上下下打量瑤英。 “公主是中原女子,中原講究禮儀,北戎不講那些繁縟規(guī)矩,我們這里也是,部落中哪個男人最強壯最勇武,就能獲得所有女人的愛慕。海都阿陵強壯英武,公主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瑤英抬起頭,看畢娑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將軍這么問,莫非將軍愛慕海都阿陵那樣的人?” 畢娑被頂?shù)靡灰?/br> 瑤英低頭翻看經(jīng)書。 李仲虔撫養(yǎng)她長大,疼她愛她寵她憐惜她,她怎么可能自輕自賤,對一個將她視作玩物的男人動心? 她尊重每一份真心,即使不能回應(yīng),也不會隨意輕賤,但是海都阿陵的那種喜歡,恕她消受不了。 畢娑摸了摸鼻尖,臉上訕訕,轉(zhuǎn)身離開。 他現(xiàn)在可以徹底放心了,公主這么理智,絕不會冒著被整個王庭仇視的風(fēng)險勾引羅伽。 …… 畢娑回府和幕僚商量了一會兒,將整理出來的條陳送去佛寺。 “這些計策是公主提議的!” 他嘰里呱啦轉(zhuǎn)述瑤英的原話,最后加重語氣道。 羅伽這么高潔,肯定厭惡心機深沉的女子。 曇摩羅伽看完條陳,臉上神情清清淡淡,一語不發(fā),眼眸低垂,提筆寫下批示。 畢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得逞,捧著批示退出禪房。 臨行之前,他去了一趟王宮。 赤瑪公主正在舉辦一場宴會,歌舞翩翩,觥籌交錯,滿座賓客喝得醉醺醺的,隨處可見王公大臣摟著歌姬尋歡縱欲,悠揚的樂曲聲根本壓不住那些曖昧的聲響,燈紅酒綠,醉生夢死。 畢娑找到半醉的赤瑪公主,拉開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扔了出去,道:“公主,我要離開幾天,去一趟北戎?!?/br> 赤瑪公主聞言,酒意頃刻退了幾分,從榻上坐起身,雪肩裸露在外,“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畢娑淡淡地道:“我是中軍將軍,奉命出使北戎,能有什么危險?” 他頓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耐煩。 “公主,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做出任何可能會傷害羅伽的蠢事,我離開的這段日子會繼續(xù)派人守著你?!?/br> 赤瑪公主臉色沉了下來。 “羅伽讓那個漢女住進(jìn)佛寺了?!彼淅涞氐溃八幻郎?,棄家仇于不顧,還犯了五戒中的不yin,他做出這種不容于世的丑事,民間議論紛紛,你不去勸諫他,反而來警告我?” 她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畢娑。 “我知道,你們都說我刻薄,陰險,任性……和高貴的羅伽相比,我是個惡毒女人,他的寬容,讓我的恨意顯得滑稽可笑?!?/br> “畢娑,親眼看著自己的家人一個接一個慘死,我能不恨嗎?” 她連聲冷笑,手指深深掐進(jìn)掌心。 “他為什么非要和我對著干?!為什么?當(dāng)年我要殺光張氏,他慈悲心腸,不許我殘殺無辜,好!我不殺無辜的人!現(xiàn)在呢?他為什么非要對一個漢女如此優(yōu)容?” 說到這里,赤瑪公主驀地冷靜下來,若有所思。 “羅伽總是對漢人手下留情……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畢娑眉頭緊皺,拿起旁邊的紗衣,披在赤瑪公主肩上:“不是你想的那樣,羅伽只是為了救人,文昭公主救了他一命?!?/br> 赤瑪公主冷笑。 畢娑長長地嘆口氣,“羅伽肩上的擔(dān)子太重了,你別給他添亂?!?/br> 赤瑪公主臉上怒意翻騰,身子直抖,忍了忍,克制住怒氣,冷聲道:“北戎人狡詐殘忍,你走的時候多帶些人。” 畢娑笑了笑,“別擔(dān)心我,瓦罕可汗怕羅伽,不敢動我?!?/br> 說著又嘆口氣。 “我聽說你最近天天和朝中那些蠹蟲飲宴作樂,有什么意思?別傷了身體?!?/br> 赤瑪公主淡淡地答應(yīng)一聲,臉色陰沉,目送畢娑走出去,立刻叫來侍女:“畢娑要去北戎了,你們盯著佛寺,我不信羅伽救下那個漢女只是為了報恩!他們肯定早就茍合了!” 侍女為難地道:“公主,王宮守衛(wèi)不嚴(yán),我們可以探聽消息……佛寺是王的居所,禁衛(wèi)全是中軍近衛(wèi),我們的人剛靠近就會被發(fā)覺。而且攝政王回來了,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 赤瑪公主褐色雙眸微微瞇起,一口剪斷侍女的話:“蠢貨!你們不能靠近,就不會去找能夠靠近的人?佛寺的守衛(wèi)再森嚴(yán),總有疏漏的地方!給我仔細(xì)探聽,找到羅伽和漢女茍合的證據(jù)!” 侍女不敢再分辯,磕頭應(yīng)是。 赤瑪公主站起身,拿起一杯葡萄酒,走到窗前。 畢娑的身影匆匆穿過庭院,腳步輕快。 他對曇摩羅伽忠心耿耿,羅伽卻派他出使敵國。 赤瑪褐色的雙眸掠過一陣恨意,手指用力緊攥酒杯。 曇摩家不是只有羅伽一位王子,她是曇摩家的公主,既然羅伽一次次讓她失望,那她就把曇摩家的權(quán)柄奪回來。 朝中文武大臣肯定會站在她這邊。 …… …… 畢娑離開后,緣覺被派來保護瑤英。 “公主出門的時候需要一個向?qū)?。?/br> 瑤英松口氣,曇摩羅伽雖然給她定了功課,不過準(zhǔn)許她早課之后離開佛寺隨便走動,當(dāng)真是開明體貼。 城外老者齊年給她送來消息,鋪子里的第一批綢緞已經(jīng)被搶光了,問她第二批什么時候售賣。 瑤英讓他們先別急著賣,等胡人手里的貨賣得差不多了再說。 畢娑臨走前幫瑤英介紹了一個粟特商人,她托粟特商人幫忙買了一大塊地,按照原來的計劃,把住在城外的人都遷了過去,又買了幾百頭羊,買了些種子、果樹,讓那些會干農(nóng)活的人抓緊時間種植桑麻瓜果。 齊年當(dāng)過管事,一切都管得井井有條。 商隊和瑤英合作,答應(yīng)幫她傳遞消息,不過北戎現(xiàn)在刻意切斷中原和西域的聯(lián)系,西邊商道阻隔,他們只能往東翻越蔥嶺,不能保證一定能把消息送到。 瑤英沒有氣餒,多一分希望總是好的。 處理完鋪子的事,她向緣覺打聽王庭有沒有擅長做木工活的工匠,緣覺推薦了幾個流亡王庭的波斯商人。 瑤英找到那幾個商人,托他們幫忙打制自己想要的木器。 波斯人不會漢文,她的胡語說得不純熟,幾人雞同鴨講了半天,波斯人滿口答應(yīng)會做出她想要的東西。 瑤英覺得波斯人肯定沒聽懂自己的要求,不過看對方自信滿滿的樣子,只能將就。 處理完雜事,她開始招攬衛(wèi)兵。 西域各部有許多被迫流亡的人,這些人可以為了一枚薩珊銀幣出生入死。 不到幾天,粟特商人就為瑤英招攬了一批衛(wèi)兵。 那些人有的黑發(fā)黑眼,有的卷發(fā)褐眼,有的紅發(fā)綠眼,來自各個覆滅的部族。 瑤英暫時不敢信任外人,讓他們先護衛(wèi)齊年那些老弱病殘,或是跟著商隊行走,衛(wèi)兵可以為了銀幣效忠她,自然也可以為了銀幣背叛她。 忙亂了幾天,瑤英累得腰酸腿軟。 剛想歇口氣,緣覺告訴她,再過幾天曇摩羅伽會在早課上講經(jīng),要她提前做好準(zhǔn)備。 瑤英心中叫苦不迭,做什么準(zhǔn)備? 難道曇摩羅伽要choucha她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