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想清楚了，”石磊重重嘆了口氣，“早在很早之前，我就想好了我最后的結果，做出了這么一個決定。我希望能死在最開始的那個位面里，哪怕是虛假的平行位面，只要能騙過我那也行?！?/br>
    “只有在最初的那個世界，所有的東西才都是真切屬于我的?！狈路鸶锌悖谧詈笳f了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俞銘寒有點好奇，但這會兒總歸不是什么能揪著細問的時候。他按住自己的好奇心，盡量掩飾住自己看著有些失禮的探究欲望，沒吭聲。

    大概是俞銘寒表情看著還是太過明顯，見過了不少風浪的石磊只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好奇。

    而和俞銘寒一起綁定組隊這些天，他大概也知道當對方好奇起來后，那種求知欲會強到多大的程度。

    ……就好比最開始也就是沒什么表情地說著對喪尸病毒好奇，于是最后在今天成功研究出了解決喪尸病毒的方法。

    石磊突然分神想，像這種時至今日仍保持著對未知的好奇心的人，最后總會比他這樣的人走得更遠吧。不像是他，在最后的心愿達成后，就再沒有追尋的東西、沒有繼續(xù)接受苦難的毅力，最終選擇以死亡來逃避。

    對著這樣的俞銘寒，他那快說出口的話題突然就沒了繼續(xù)的欲望。

    ——繼續(xù)向前本來就已經(jīng)是很難的一件事了，為什么還要把那些主播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的東西說出來，讓對方徒增煩惱呢。

    石磊瞥了俞銘寒一眼，對方的求知欲就這么靜靜地燃燒在眼底，這在那張平素少有表情的臉上顯得并不是很明顯，但看著卻像是仿若能隨著主人一起，走到生命盡頭。

    ……想不想知道是他的事，他只負責說。

    石磊這么想著，就開口問：“你有想過么，為什么每到一個新位面，我們的名字卻一直都是原來那個么？”

    俞銘寒：“每個位面里有這么多人，宇宙里又存在這么多有生命存活的星球，出現(xiàn)同名同姓也不奇怪吧。”

    “不，總不可能都會那么巧的?！笔趽u搖頭，說：“在我們來之前，他們或許還有著別的名字。但是在我們來之后，他們就只能和我們同名同姓?！?/br>
    俞銘寒說：“但是在其他位面里，我也看過原身的其他私人物品。追溯物品出現(xiàn)的時間，就說明他從小就叫這個名?！?/br>
    “你這其實也沒什么參考性吧。”石磊說：“我曾經(jīng)進入過一個戰(zhàn)爭位面，里面我的身份也算是類似于人形蟲族的存在。為了戰(zhàn)爭，那個位面里的所有繁育母體都在加速繁衍，以求供應戰(zhàn)場上的損耗數(shù)量。”

    “因為繁育出來的子嗣數(shù)量太多，他們甚至來不及取名，只能在那個從母體繼承下來的姓氏后，用編號來作為名字給子嗣命名。按著我那時候的次序，我應該是叫沃德梵·一千四百三十二?？墒聦嵣希谀菚r候我卻仍用著我的本名，被命名為沃德梵·石磊，被稱呼為石磊。”

    “記錄身份的信息表里沒有一千四百三十二的編號，以及，在從小到大的記錄里，上面填寫的名字都是沃德梵·石磊。”

    “沒人覺得不對勁?！?/br>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可以隨意刪改的名字, 哪怕性格大變也沒人能察覺出任何問題, 這使得這整個位面像是一個正在運行的程序，而兼任著“管理員”一職的星界萬象可以對著這個世界隨意刪減、增加程序。

    ……若是當初他的觀眾沒有嚷嚷著說要過來舔盤子蹭飯，想來他這時候也會認為他所處的會是一個大型虛擬游戲。

    不過就以如今星界萬象透露出來的科技水平，估計這些位面都不過是他們手中一局可以隨意cao控的游戲。

    俞銘寒委婉地問道：“你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倒不是。”石磊說, “在我最開始還是個新人主播的時候，那時候我的實力還沒有達到現(xiàn)在的水準，而那時候的直播也沒有現(xiàn)在的規(guī)章制度。”

    “我被投放入一個高等位面，而那里的武器我僅僅只是會看著武器指導簡單地去用。在我險些死亡時, 敵方的戰(zhàn)機突然失控墜毀，我的直播間內(nèi)則有觀眾表示說自己看不下去我的cao作，最后閑得無聊在臨近的幾個星系里定位了我的位置，找到了我后給我親自開金手指?！?/br>
    “后來也有看見他表示，說當初后悔找到了位置沒找過來, 羨慕其他追星成功的觀眾找到了他們的主播, 最后一起直播的。”石磊頓了頓，繼續(xù)說：“他們沒必要聯(lián)合起來騙我們?！?/br>
    ……當了這么久主播, 和那群觀眾接觸久了，他大概也是知道身為主播的自己這時候也只有娛樂觀眾的價值。而對于一個僅是閑暇之余供以娛樂的主播，說句難聽的, 他們完全沒必要這么上心，讓所有觀眾都編出一個共同的謊言來騙人。

    “不過, ”石磊話鋒一轉(zhuǎn), 抬眼定定地看著他,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或許就是他們制造出來供以娛樂的主播？”

    “在我經(jīng)歷過的那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星際位面里，所有高等文明的統(tǒng)一共識就是不干涉、不影響低等文明的。而任意干涉、影響低等文明位面里生物的壽命、人生歷程，亦屬于違反星際法?！?/br>
    “……既然已經(jīng)到達了那樣的高度，相必他們也一定經(jīng)歷過這樣的文明階段?！?/br>
    這點俞銘寒也是知道的，在他所經(jīng)歷過的幾個星際位面里，所有律法都有明文規(guī)定不能干涉獨立進化的低等文明。傷害低等文明星球上的土著，則按照情節(jié)嚴重，輕則革職，重則取消公民身份，流放或是死刑。

    所有文明都有自己獨特的進化階段，假若沒發(fā)生其他文明僭越插手，對于低等位面的存在，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無視。

    ……也就是在這樣的明文律法約束下，那些尚還羸弱的低等文明才能無知無覺地繼續(xù)向前發(fā)展，不受高等文明侵占奴役。

    “但這一切的實行都得看他們是否自我約束吧?！庇徙懞f，“如果他們他們自身都岌岌可危，文明瀕臨毀滅，這些律法和自身滅亡相比，也不存在多少約束力了吧?！?/br>
    直播系統(tǒng)里涉及積分、升級的所有內(nèi)容都不存在任何和賺錢相關的內(nèi)容，看著反倒更像是在做公益。它們似乎只希望觀眾能每日簽到、多發(fā)彈幕、多看直播，不存在其他任何強制性的內(nèi)容。

    結合那群對死亡不存在任何敬畏心、甚至在此之前看著過分渴求死亡的觀眾，興許屏幕那頭的觀眾正面臨著文明消亡的難題。

    ……而之前遇到的那群熱衷于“鎖住太陽”的塞繆爾人，興許就是因為造不出星界萬象的直播系統(tǒng)，最后只能靠這這樣的惡行來獲取愉悅，延續(xù)文明。

    ——就比如在做出直播系統(tǒng)前，星界萬象最開始是做一檔和金手指相關的真人秀，熱衷于制造出“重生”、“系統(tǒng)”等等金手指的假象。

    “確實存在這樣的情況，但和去低等位面捕獲主播相比，自己造一個出來豈不是更簡單？”

    石磊說：“他們能掌控其他人的情感、記憶，那么就算是憑空制造出一個人，想來難度也不大吧。”

    “人存在的本質(zhì)，就是對世界的理解、學到的知識、對別人的情感和看法。他們既然都能做到，為什么不自己把主播造出來，這樣既能減少自身的負罪感，還……更便于控制。”石磊說：“就像是在末世到來前，被人類制造出來的人工智能，僅通過輸入的代碼，就能控制住它，讓它來代替人類工作。如果哪里出了問題，只要刪改程序、恢復出場設置甚至是返廠重修，就能輕松解決問題?！?/br>
    “而對于我們，只要隨便給我們增減幾段記憶亦或是一些情感，他們就能輕易控制住我們。想讓我們畏懼死亡，就增加一段面臨死亡的記憶；想讓我們對新事物存在好奇，就控制機體分泌激素。如果哪天出問題了，就直接‘返廠重修’，記憶清零。如此還可以盡可能減少自己道德上的負罪感，畢竟對于‘人工智能’返廠重修，誰會當做是一條真正生命的逝去呢？”

    石磊苦笑：“……就比如我現(xiàn)在，從最開始堅持到現(xiàn)在，歷經(jīng)了無數(shù)硝煙戰(zhàn)火，只為了能親眼看到喪尸病毒徹底消失，哪怕連我自己都不能確認這份堅持從何而來?！?/br>
    “畢竟我的記憶告訴我，我在末世前，沒當過兵沒遭過大難沒吃過大苦，不過只是蕓蕓眾生里的一個普通人而已?！?/br>
    俞銘寒沉默了一會兒，說：“想不通也正常，情感本身就是一件很復雜、在邏輯上甚至存在相反情況的事情?！?/br>
    “是么……”石磊笑了笑，但是笑容看著有點難看。對面的俞銘寒依舊是那副淡定的表情，堅定得仿佛什么事都無法動搖他，這讓石磊覺得欣慰并……稍稍嫉妒。

    石磊突然問：“聽到這些東西，你就沒什么反應么？”

    “說實話，看到你這副樣子，我覺得有些……不對?！睂Ρ茸约鹤铋_始時的反應，總叫人覺得有些挫敗。

    “?。俊庇徙懞Ａ苏Ｑ?，“我也被驚到過啊。”

    “……嗯？”什么時候？

    “就剛剛，”俞銘寒看懂了石磊沒問出來的話，“不過后來感覺也就那樣了。在我的記憶里，我對自己的自我認知盡管稍有變動，但也一直符合邏輯。”

    他的性格來源于他成為主播前的前半生，對于塑造出他如今這個人的那段歲月，或許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是虛假的，但對于他自己來說，卻必定是真實。

    “我有想學的知識，而那些我已經(jīng)學到了的東西也符合我的認知，其邏輯體系和我最開始記憶里的一脈相傳。對于我來說，我面前的世界是真實的?！庇徙懞肓讼胗盅a了一句，“起碼到現(xiàn)在，是真實的。”

    石磊定定地看了他兩秒，仰脖喝下了一口啤酒：“那還真是羨慕你啊……對于我來說，周圍的一切都已經(jīng)失去了實感?！?/br>
    “來到新位面后認識的所有人都來源于原身的人際關系，他們礙于違和感消除器不覺得性格突變的我有問題，和我成為朋友、親人。所有得到的東西最開始都源于原身，或許沒有什么是屬于我的東西。”

    空著手來到新位面，又空著手去往新位面。像個過客，路過一個又一個位面。

    ……或許也就是覺得所有的事物都虛假得沒有實感，于是在心愿完成后，他便越發(fā)執(zhí)著于追尋他唯一的真實——也就是他記憶里的、最初的那個末世位面。

    “怎么說呢……”俞銘寒蹙了蹙眉，“人際交往并不是只靠過去維系的東西。”

    “之所以能成為朋友，大概只是因為脾性相投。而你在進入新位面后還能繼續(xù)維系這段朋友關系，那么就是你對他的脾氣。違和感消除器只能消除性格突變后其他人對你的懷疑，并不是說能讓你直接對他的胃口繼續(xù)友誼。”

    “友情的延續(xù)并不是只靠一段記憶，或許能顧念舊情和你繼續(xù)交往一段時間，但如果發(fā)現(xiàn)真的相處不好，最后還是會選擇不繼續(xù)委屈自己，直接選擇絕交?！?/br>
    俞銘寒直視石磊的眼睛：“能繼續(xù)朋友關系，說明對方已經(jīng)認可你了啊。”

    ——這無關過去，只看現(xiàn)在。

    “是么?！笔跍\淡地笑了笑，也沒再說話了。

    那副樣子看著終于有幾分歷盡戰(zhàn)火的戰(zhàn)地區(qū)大佬主播的淡然，俞銘寒也看不出來對方到底是什么想法，心情如何。

    ……

    俞銘寒細化研究次聲波對喪尸病毒的影響。在后續(xù)的實驗中，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對著喪尸化生物起作用的次聲波一直是最開始發(fā)現(xiàn)的那個。

    也就是說，在這個位面里的喪尸病毒，除卻存在小部分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特殊情況，大部分喪尸病毒嚴格意義上算起來是一個東西，可共同組成一塊晶核。

    ——哪怕喪尸病毒在來到地球的這些日子里，存在著朝不同方向的進化變異。

    俞銘寒倒是挺有興趣繼續(xù)往下研究的，但是病毒不等人。在研究出能用的解決喪尸病毒的方法后，這就直接能讓喪尸病毒退場了。

    然而，就在俞銘寒拿著零件準備去組足夠數(shù)量的次聲波發(fā)生器，打算將所以喪尸病毒一網(wǎng)打盡時，一個消息通過無線電從西邊的n市基地傳了過來。

    【n市基地淪陷，一位靠著才研究出來的進階新方法——被喪尸咬，才從七階晉升到八階、成為全國第二位擁有八階異能的異能者，最終死于大量低階異能昆蟲的圍攻?！?/br>
    這意味又一個種族的崛起，也象征著在絕對的數(shù)量面前，高階異能者興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一時間，各個基地人人自危，連異能生物也較之前行為更為收斂。

    俞銘寒看著如今的局勢，想：這時候真的能動手去解決喪尸病毒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末世真的能在這時候停下來么？

    最開始想的是如何解決喪尸病毒停下末世, 但隨著生物進化、各個新興種族的崛起，這個想法也不得不隨之改變。

    假使此時末世真的突然停止, 那么出手中止末世, 在某種程度上能算是截斷其他生物形成新興種族的進化的人類最后能得到什么？

    本就在此時被其他異能生物視為眼中釘，那么在那之后, 想必也逃不開死亡這個結果。就算是最后僥幸活下來，人類估計也無法接受自己被其他種族當做是獵物、牲畜。

    絕對的數(shù)量確實能夠?qū)箓€體的絕對實力，但是僅憑著人類的繁殖力，能達到蟲族那種一天產(chǎn)卵四位數(shù)的高度？就算想要另辟蹊徑，在異能外的方向發(fā)展科技，那些異能生物想來也不會給出這點研究發(fā)明的時間。

    這么看來, 似乎只有維持原樣繼續(xù)進化、期待人類這個種族能在進化的過程中獲得其他能力才是目前看來可行的方法。

    新興的蟲族那以數(shù)量取勝的優(yōu)勢或許會在目前階段吸引住所有異能生物的注意, 之后異能生物集結起來一起征討的目標也有可能會轉(zhuǎn)換成蟲族，人類或?qū)碛卸虝旱拇r間。

    不過也只是短暫的一點點時間罷了……和除蟲族外的其它所有異能生物集合相比，蟲族的強盛繁殖力說不定也只是稍稍有些棘手程度。

    而在蟲族這個共同敵人死后，估計它們的視線又會挪回到能創(chuàng)造工具、在知識上領先其他種族幾個世紀的人類上。

    ——這時候解決喪尸病毒已經(jīng)晚了, 末世只能繼續(xù)。

    俞銘寒放下了手上裝到一半的次聲波發(fā)射器，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轉(zhuǎn)身回了實驗室。

    ……

    在這時候解決了喪尸病毒是死, 而就這么放著不管也能算是在等死。

    簡單理清了這個邏輯, 石磊那在幾天前放松下來的神經(jīng)再次繃緊。

    他靠著墻, 皺眉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香煙?？諘绲膶嶒炇依镏挥袑嶒瀮x器的提示音, 石磊將視線投注在不遠處站在實驗儀器前忙于實驗的俞銘寒身上。

    “……你在做什么？”石磊安靜地看了許久才出聲這般問道。

    在這時候, 他也已經(jīng)想不到除了看著末世繼續(xù)外, 有什么是目前階段能做的事了。

    “我在研究喪尸病毒的dna，”俞銘寒按下cao作臺上的開始鍵，然后站著等結果，“既然病毒不能消失，那就再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減少被病毒感染的幾率，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在s市基地內(nèi)的研究所覆滅前，研究所的研究方向就是這個。按著他看到的資料，原本實驗室里的研究員也在試圖靠著基因工程改變喪尸病毒的基因結構，使其能為人類安全地提供進化物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