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聽他回道：“來看看?！?/br>
    池韞轉身，看到樓晏緩步走進來。

    大概天氣冷，他臉色越發(fā)白了，襯著淡淡的紅暈，渾然不像真人。

    “殿下?！彼虼箝L公主施禮。

    大長公主笑笑：“衙門的事忙完了？”

    樓晏說道：“奉陛下之命，來看看雪后災情?！?/br>
    大長公主神情帶著幾分無奈：“難為他記著。”

    心里卻知道，這多半是樓晏自己提醒的。

    “你們坐吧，我去看看舊衣是不是都贈完了?！?/br>
    “謝殿下?！?/br>
    池韞出去倒了碗熱茶來：“暖暖身子吧。”

    樓晏應了一聲，捧著茶杯暖手。

    兩人說了幾句閑話，他壓低聲音：“大哥走不了了?！?/br>
    池韞皺了皺眉：“怎么？有人不讓他走？”

    樓晏搖搖頭：“下雪了，路堵住了?！?/br>
    池韞這才松了眉頭，問：“北襄沒事吧？”

    “無妨，有我?guī)孜皇迨逶?，還有二哥三哥，如今都挑得起擔子了。”

    稍微說了兩句，便停下不提了。

    忽聽外頭傳來喧嘩聲，許多災民一窩蜂地擠過來。甚至一些穿得還算體面的平民，也跟著疾跑。

    “發(fā)生什么事了？”

    兩人起身，出了粥棚一看，眾人圍著一輛車，車旁站了幾個身穿宮裝的女子，還有官差維持秩序。

    涵玉愛湊熱鬧，馬上說：“我去看看?！?/br>
    過了一會兒，她打聽完事情回來，說道：“師姐，是宮里幾位娘娘，叫御膳房做了點心送來?！?/br>
    池韞看了樓晏，卻見他臉色不大好看。

    那邊官差大喊：“不要擠，不要擠，排好隊。領了就走，不要耽誤其他人?！?/br>
    領了點心的百姓們，喜滋滋地從粥棚前經過。

    “這是宮里的點心？真好看??！不舍得吃?！?/br>
    “皇后娘娘真是仁心仁德。”

    “還有玉妃娘娘，聽說餃子餡里和了藥材，是玉妃娘娘獻的方子，吃了能驅寒，這樣凍傷的人就少了。”

    “玉妃娘娘慈悲心腸，一定會有好報的?！?/br>
    這話很快傳了開來。

    “玉妃娘娘，是不是就是玉衡先生的孫女？”

    “對對對！三年前玉衡先生遭了不幸，陛下接了娘娘進宮，封為玉妃。”

    “可是我先前聽著，玉妃娘娘好像名聲不大好……”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呸”了一聲：“不就是陛下喜歡娘娘，才有人故意中傷嗎？專寵算個什么事……”

    “是啊，玉妃娘娘這么個善良女子，聽說還十分有才，陛下不喜歡才奇怪了?！?/br>
    那些點心很快發(fā)完了，宮人們在官差的護送下回宮。

    池韞跟大長公主說了聲，和樓晏往回走。

    雪還沒化，路上少有行人。

    兩人默默走了許久，池韞道：“沒想到，摔了一回跟頭，倒把她的野心給勾出來了?！?/br>
    樓晏淡淡道：“這野心恐怕一直都存在，只是以前高估了自己，以為能像玉重華那樣，什么也不用做，就得到一切?！?/br>
    池韞只想笑。

    玉重華什么也不用做，是因為她一直在做。

    那些學識是憑空來的嗎？學武之人，還講究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她不用科舉，仍然日日早起讀書，勤學不綴。

    真以為單憑容貌，就能讓宜安王傾心？

    池韞回憶了一下，以前總覺得錦瑟很熟悉，現(xiàn)在想想，每天都忙著讀書，和她交流的時候并不多。

    她不禁要問：“錦瑟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樓晏回視她：“你指的是哪一種？自卑，嫉妒，貪婪？那我恐怕要告訴你，是的?！?/br>
    池韞疑惑：“你怎么好像很了解她？”

    樓晏笑笑：“旁觀者清。你和她一起長大，有些事反而不會留意。你覺得她為什么要放棄讀書？因為怎么學都不如你??！”

    池韞怔了下：“是這樣嗎？”

    兩人沿著積雪夾道的臺階慢慢走著，樓晏說道：“我到無涯海閣的時候，你們只有十二三歲。你已經學完了經義，每天讀各種古今著論，逮著不明白的，就纏著先生問到底。那會兒錦瑟還跟著你一塊兒讀書，但是，她連五經都背不順，你跟先生討論的話題，她完全插不進去?！?/br>
    這個她有印象。但……

    “那是因為她不感興趣吧？我瞧她每天寫功課，都是拖到最后才去寫，就和……”

    “和陛下一樣。”樓晏不禁笑了一下，“仔細想想，他們也是天生一對?！?/br>
    池韞扯了扯嘴角。

    樓晏繼續(xù)道：“有一年七夕，我們到外頭看燈。她很喜歡一盞美人燈，可是猜不出謎題。你答了整個攤子的燈謎，贏下那盞燈送給她。第二天，那盞燈不見了，她和你說了什么？”

    池韞想了一下：“好像是說，她不小心摔倒了，就燒壞了?？此茈y過的樣子，我又叫人去買工具，自己做了幾個?！?/br>
    “我那天回來得晚，正好看到她站在池塘邊，那燈其實是自己燒的。”樓晏垂目看著她，“從那以后，她就不再跟你一塊讀書了，是不是？”

    第339章 好奇的宸妃

    華春宮里，一群嬪妃嘰嘰喳喳地說著。

    “我這些舊衣都是日常穿的，可以捐出去?！?/br>
    “那我就捐些布吧？”

    “哎呀，你們都算好了，偏偏我剛做了衣裳，沒東西可以捐。”

    “玉妃jiejie，你捐什么？”

    幾個低位嬪妃，將目光投到玉妃身上。

    不久之前，她們根本想像不到，自己會跟玉妃說說笑笑。

    可這些日子跟她接觸了，才發(fā)現(xiàn)玉妃其實很好說話，還時不時送她們一些急需的東西。

    玉妃笑了起來：“我也剛做了衣裳，想來只能捐錢了吧？”說著，她轉頭問皇后，“娘娘，且容我取巧一回。”

    皇后含笑：“捐錢最好，需要什么買什么，玉妃這個巧取得好?！?/br>
    滿屋子嬪妃都笑了起來，一個個爭先恐后。

    “那我也捐錢?！?/br>
    “我捐些不用的首飾，也可以換錢。”

    不多時，屋子里就擺得金光閃閃的。

    皇后轉頭：“宸妃meimei？”

    抱著手爐發(fā)呆的宸妃回過神，笑著點頭：“我也隨大流，捐錢。”

    正說著，外頭傳來聲音：“陛下駕到?！?/br>
    一屋子女人立刻起身，整理妝容，眼睛發(fā)亮。

    皇帝進來時，眼睛差點被閃瞎。這么多美人聚在一起，還有那么多珠寶。

    “這是做什么？”他指著堆在桌上的金銀首飾。

    皇后笑著回道：“聽說城中有災民，姐妹湊了些財物，打算捐出去?！?/br>
    皇帝眼睛一亮：“這個好，難為你們一片善心?！?/br>
    說著，叫來胡恩：“回頭送到安濟坊去，叫百姓們感受一下娘娘們的恩澤?！?/br>
    隨后，問她們各自都捐了什么。

    嬪妃們爭先恐后，一一答了。

    到玉妃時，她主動說了：“臣妾懶得費心，就捐錢了。”

    皇帝哈哈一笑，指著她：“前些天花樣百出，朕還以為，你又想出什么點子來了，沒想到偷懶了。”

    玉妃笑著，眸光流轉，嗔怪：“臣妾哪有花樣？不過是些日常的小玩意兒，陛下還來取笑?！?/br>
    “好好好，不笑你了，你費心了。”

    隨后又問柳絲絲。

    宸妃捂著手爐，冷眼旁觀，心里納悶極了。

    要說這玉妃想開了，也沒什么?？杀菹略趺匆矒Q了一個人呢？

    以前這種場合，玉妃不得不出現(xiàn)，他只會含情脈脈地關注，反而不會多說話，仿佛怕刺傷玉妃似的。

    可他現(xiàn)在對玉妃，固然親昵，卻和對待別的嬪妃沒有什么不同。

    奇怪，這兩個人太奇怪了。

    宸妃敲了敲自己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