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認(rèn)命吧_分節(jié)閱讀_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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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第四天夜里,草原上終于傳來沉悶的馬蹄聲,一陣人馬趁著夜色悄然逼近營寨。待得這隊人馬逼近寨前五里處時,寨中忽然火把高舉,朱恒已引著人馬自寨門沖出,手提長槍,向著對方高聲喝道:“哪里來的賊子,敢偷襲西北大營!” 那頭領(lǐng)穩(wěn)穩(wěn)坐在馬上,馬前也橫著一條長槍,朗聲答道:“前方可是大將軍?在下侍讀學(xué)士、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鳳玄,奉命來此迎淳于大人回朝?!?/br> 他說罷話,背后也亮起一溜火把,細(xì)看人數(shù)竟有數(shù)千之多,也不知他是怎么悄無聲息地帶著這許多人在駐軍眼皮底下繞過來的。 朱煊坐在中軍帳中支應(yīng),聽著士兵進(jìn)來傳報鳳玄那段話,微微一笑:“他既然是來接淳于大人的,便將人給他就是了。文昭,你去帶淳于嘉等使節(jié),派一隊人禮送出寨,讓咱們的人跟著使者直到鳳玄面前……” 他說著說著,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宣帝那天說的:“你在西北……是鳳玄將你的尸首送回京中……”如今他正在西北,而鳳玄就在這寨門之外,和宣帝那夢里的情形何等相似!難道宣帝所夢到的不是他為國捐軀,而是占了西北謀反? 不,不可能。若宣帝預(yù)料到他謀反,又豈能對他這般愛重,絲毫不加防備?不過反過來說,宣帝待他這樣無可指摘,他竟不思報皇恩,反而挾持皇帝,擁兵自重……宣帝夢中的他都是忠心死國之輩,可現(xiàn)在的他又做了什么事? 他腦中一片混亂,腦色蒼白如紙,屬下叫了他幾回都不曾回過神來。好容易定下心神,便聽徐文昭說道:“大將軍,大事不好!那使者少了兩個!” 朱煊心頭還有些驚跳,對他的話竟不入耳,又問了一遍才明白。待聽明白使者失蹤后,立刻想到他們要去救宣帝,便一語不發(fā)地起了身,踉踉蹌蹌地朝著自己的軍帳走去。徐文昭等眾將都跟在他身后勸他以先顧大局,他卻只如聽不到一般,直沖到帳中——那帳子并不大,一眼便可掃過全帳,里頭已是空無一人了。 帳外看守的士兵已倒了一地,眾人查得他們已沒了氣息,徐文昭等心腹當(dāng)即就勸道:“大將軍,你帶回來那人豈是善類,定是他殺了這些人,救了兩個朝廷使者出去了!” 朱煊卻知道宣帝身份,自然也猜到他是被使團(tuán)中人救了出去,慘白著一張臉緊抓著帳門,已完全失去了戰(zhàn)意。恰在此時外頭又有兵士來報:“稟大將軍,朱宣撫被鳳玄的人擒下了!” 眾人嗟嘆不已,唯有朱煊神色不動,慢慢直起腰來,吩咐道:“備馬,我要去見小鳳學(xué)士?!?/br> 宣帝如今應(yīng)當(dāng)已在鳳玄軍中,他得親眼看一看。 有士兵牽了馬過來,朱煊便又點了五十親衛(wèi),帶了兩名偏將沖出寨門,到了鳳玄身邊。鳳玄見他出來,便先躬身行禮致意:“大將軍,久違了。早先大將軍曾說過要抻量鳳玄的本事,先前不曾如愿,今日鳳玄愿請戰(zhàn),望大將軍不吝賜教。” 朱煊看了看被鳳玄手下綁住的朱恒,拍馬走上幾步,叫道:“鳳學(xué)士,我有話要問你?!?/br> 鳳玄打馬過來,長槍當(dāng)面直刺,冷笑道:“大將軍的話該和陛下說,我與你有何可言?” 朱煊提刀蕩開槍尖,鳳玄的長槍卻又從下頭刺了上來,如靈蛇吐信緊緊纏上。朱煊無奈,只得邊動手邊問,一心二用之間,卻是吃了些暗虧,只得收拾起那些念頭,專心應(yīng)對。 兩廂正在交手,寨后忽然冒出半天火光,一小隊人馬忽然從東方插過來,隊中兩人高聲喝道:“圣上御駕在此,誰敢放肆!朱煊犯上謀逆,罪在不赦,但圣上念眾人不知其陰謀,特旨寬恩,眾將士只要放下兵器,不再協(xié)從叛逆,皆可從輕發(fā)落?!?/br> 那兩人正喊著,宣帝已縱馬插到了朱煊與鳳玄之中,面色在火光映照之下依舊有些蒼白,卻顯得極為俊美尊貴,威嚴(yán)不可冒犯。他微揚(yáng)著頭看向朱煊:“大將軍,認(rèn)罪吧,朕看在往昔情份上自會寬待你家人,也不會加罪于你這些手下?!?/br> 朱煊收了武器,癡癡看向宣帝,微微張口,啞聲問道:“陛下方才……” 宣帝憐憫地答道:“方才朕只叫人燒了幾處柵欄,沒舍得燒糧倉。” 朱煊“嗤”地笑了一聲,挺直腰身,坐在馬上揚(yáng)手叫道:“謀反之事皆我一人之罪,這些將士皆不知情。陛下金口御言,既赦了他們便不可更改,臣愿——自領(lǐng)死罪!” 他翻身下馬,跪在宣帝身前,鳳玄連忙跳下馬來,解了他身上盔甲,將他牢牢捆住。宣帝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冷淡得如同雕像一般。 回京之后,朱煊便被關(guān)在天牢之中,宣帝令人不必審問,也不可有虐待之舉,只看著他不許自裁就是了。 朝中為了如何處置朱煊以及朱氏吵得不可開交,宣帝聽了數(shù)日廷議,終于開口止住眾臣分爭,親自分析道:“朱煊為國平定西戎,朱世又世鎮(zhèn)西北,有功于國,論罪宜從輕不從重。且朱氏世代為將,滿朝武將甚至宗室與他家也多有聯(lián)姻,若真以造反論處,不知要拆散多少人家,更會引得西北一帶動亂,我朝卻是經(jīng)不起這亂的?!?/br> 宣帝自己不肯從重處置,眾臣又拗不過他,只得聽著。宣帝目光在階下巡視幾回,正好看到一眾武將滿含期待的目光,不由輕嘆了一聲,不容置疑地宣布了自己考慮了數(shù)日的決定:“朱煊此案不宜以謀反論處,只按……擅離職守論罪,賜御酒一壺,留其全尸,不論及家人。此外,為了安定朱氏屬將姻親之心,朕欲令朱氏子入宮為后,此事交與禮部安排?!?/br> 沉吟一陣又道:“朱氏出身畢竟有瑕疵,就不必令他受外命婦覲見了。” 67、第章 朱煊進(jìn)入天牢已是第五天。 雖然宣帝特旨不叫人為難他,但牢中陰濕冰冷,四處都是腐爛氣息。他也在戰(zhàn)場上拼殺了將有十年,病痛創(chuàng)傷都不放在眼里,可叫這濕寒之意日日侵體,骨縫里還是隱隱有些疼痛,精神也萎靡不振。 更為難熬的,則是這一室空虛寂靜。他抬起頭看著牢門外一點明黃火光,前塵舊世紛至沓來,在他心中縈繞,漸漸混雜在一起,化作一片茫然。 若非他一步行差踏錯,現(xiàn)在他還能在朝上與宣帝共商國事;還能與宣帝隨時相約外出幽會;還能期待半年后與宣帝并肩征伐百越;還能過著縱馬沙場的快意生活。而今他卻犯下了謀逆大罪,全家都要為他的一時欲念連累??v然宣帝肯從輕發(fā)落,少不得也要流放嶺表,數(shù)百年的世家從此風(fēng)流云散,就連與朱氏交好之人也要受到牽累…… 漸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遠(yuǎn)及近,打破了他的迷思。牢門外傳來清脆的金鐵交擊聲,很快又轉(zhuǎn)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牢門便緩緩向內(nèi)打開,露出燈火通明的通道和幾條身影。 朱煊垂目避開躍動的火光,淡淡答道:“是來行刑的大人么?朱某久候了?!?/br> 門外傳來牢子尖細(xì)的嗓音,卻是剛一開口便頓住了,一個熟悉已極的聲音在門口溫和響起:“你們都出去吧,朕親自送大將軍一程。” 朱煊猛地抬起頭,宣帝的身影便映入眼中。他再也看不到別人,立時站起身來迎了幾步,欲要問他為何來這種地方,一開口卻又想到自己如今已沒有這種資格,黯然跪倒行禮:“罪臣朱煊參見圣上?!?/br> 宣帝抬手道:“阿煊免禮?!?/br> 他緩步走到牢內(nèi),身后便有小太監(jiān)托著食盒進(jìn)來,拭抹凈桌椅,又從盒里拿出酒菜放在桌上,躬身退了下去。 宣帝親自斟上酒,卻先不遞給朱煊,而是撂在桌上,舉目看向他:“阿煊,朕今日是特地來送你的。朕還想和你說幾句話——你在草原上時說過不必朕討好你,如今這話朕也要還給你?!?/br> “陛下還愿意和我說話嗎?”朱煊苦笑道:“罪臣回想起來,也覺著這些日子膽大包天,犯下的罪責(zé)百死難贖。那天鳳學(xué)士來救駕時,我忽然想起陛下說夢中我死在西北,是被鳳學(xué)士迎回尸骨,我才驀然醒悟……我果然……” “你果然還是謀反了?!毙鄣穆曇魠s比他更低沉無力。 朱煊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宣帝,卻見宣帝垂著頭自言自語般繼續(xù)說道:“上一回你謀反,是因朕給你的封賞不夠厚,你覺著不足以酬你的功績。這一回朕就改了,你去討西戎,戰(zhàn)報才傳來,朕就叫大臣斟酌如何封賞,你軍中上下,甚至家人,朕哪個不是從厚封賞?你插手朝政,朕全都依你;你不愿容人,朕便遣退那些人;你要朕的身子,朕也無有不應(yīng)……朕待你不好你要反也就罷了,如今朕事事隨你,為何你還要反?” 他抬起頭來看著朱煊,目光中含著深深哀慟和憤怒,仿佛要喝下毒酒的不是朱煊,而是他自己。 “你若不提,朕本來不想說出此事。若說當(dāng)初你劫朕出京是為了愛慕朕,可后來到了草原上,與你那些部將謀劃的又是什么?幼道來勸你時,又為何不肯回頭?若你當(dāng)時就肯放了朕,今日朕連這杯酒都不必給你送來!” 朱煊不覺站起身來,抬手撫上宣帝的臉頰,雙唇慢慢貼了上去,但未曾碰到宣帝便停了下來。他將手也收了回來,拿起桌上酒杯,唇角微微勾起:“陛下說得是,臣之罪萬死難贖,臣之前捫心自問,也覺著悔恨難當(dāng)。可是……”他拿起桌上金杯,一口咽下微甜的酒液,笑意更加深了一絲:“可是一見著七郎,我就覺著此事沒什么可后悔的了。這些年委屈七郎了,朱煊來世再補(bǔ)償吧?!?/br> 這藥酒藥性極烈,朱煊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就覺著身上漸漸失去知覺,眼前越來越黑,終于連身子也支不住,頹然倒在了桌上。 謀反之罪自然當(dāng)誅,所以朱煊失去意識時十分平靜。當(dāng)他再度恢復(fù)意識,發(fā)覺自己并未死去時,他卻再沒有那般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