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團_分節(jié)閱讀_89
米峪渾身一僵,這段他完全不愿意被人提起的黑歷史,特別不愿意讓季生提起,讓他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在米峪的心里,季生是完全不應該與這種事沾染上任何一點點關系,也是他完全不想讓眼前這個人知道的。 這種羞愧到難以言喻的感覺從腳底蔓延開來,所有的感覺似乎都要忘記了。 季生硬聲說道,“你告訴我?!?/br> “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太記得了……”米峪擠出了個難看的笑臉。 季生擋著米峪的去路,大有他如果不說清楚就絕對不要走的氣勢。 米峪垮下肩膀來,“你又何必知道我當年的事情,舊事重提本就沒有意義?!?/br> 或許當年季生并不想知道但這個時候,不論到底是什么理由,他都要知道,因為這件事關于米峪。 “你當年真的很缺錢?為什么?”季生看著他,“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我當時的確非常缺錢!!”一向溫和待人的米峪此時也爆發(fā)了出來。 他看著季生,心想,那又怎么樣,唯獨這種事情最不想麻煩的人就是季生,他不想讓季生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是個討人嫌的家伙。 “你為什么……”剛才被壓抑下去的怒氣這個時候又冒了上來,“難道你不把我當朋友嗎?你為什么不找我,卻要做那種事?” 米峪往后退了兩步,他心里的愧疚又何嘗消失過,后來的那幾年里他后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完全錯了,這種事他不應該做,可是他沒辦法了,一點兒辦法都沒了,什么叫走投無路他當年切身感受過,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去做這種事。 所以,他現在要用更努力的工作來彌補這份愧疚,他懺悔自己當年做了這些錯事,他也毫無怨言地做著所有他該或者不該做的工作,就是在為自己的錯事懺悔。 米峪垂下頭,“即便是說出來你也沒有辦法解決……” 季生一臉的不信,他看著米峪,那種眼神是米峪無法拒絕的。 當時他們都是學生,季生的家里又不富裕,他很缺錢,能問季生借到多少錢?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訴我?!?/br> 米峪抬頭看著季生,他無可奈何地靠在沙發(fā)邊上,他喪氣地說道,“我父親……欠了高利貸,被家里趕了出來。家里的叔叔伯伯不會幫忙還錢的……” 季生知道,米峪的本家是中醫(yī)藥世家慈華堂,他總覺得這件事肯定沒那么簡單。 162、從噩夢,到美夢 米峪的事,得從他爺爺開始說起。 米家世世代代掌管慈華堂,當家之位也向來是傳給長子嫡孫。而事實也難免有意外,比如米峪的爺爺。 米峪的爺爺就并非長孫和嫡孫,他的兩位哥哥在戰(zhàn)火紛飛之后的年代差點敗掉這個米家,最后還是政府插手將米家交給了他。有著留洋念書的經驗所以他也秉著有能者上位的想法,盡管一直都沒提過。 后來米峪的大伯與他父親相繼出世。但在他爺爺老當家的眼里,這倆兒子并不是那種出色到能繼承家業(yè)的人。更何況,長子工于心計,與人交好油嘴滑舌那一套是做的爐火純青,要讓他本本分分坐在醫(yī)藥堂中給人搭脈抓藥望聞問切,他做不到,也靜不下來。而米峪的父親,更是那個知道自己沒資格繼承卻反而整天游手好閑,把自己當做一個徹徹底底的二世祖那樣玩樂人生的人。 倘若沒出事,那倒也罷了。 米峪的爺爺想著未免長子做出什么事來傷害家庭,反而索性放手讓他去干,自己年紀大了也頗有想要退休的意思。 直到米峪的出生。 米峪的母親是普通人家出生,家境一般,卻長得天姿國色被米峪的父親相中,他父親直接下了一百萬聘禮說要娶,娘家人也沒什么理由拒絕,就成了這樁婚事盡管在外人說來這年頭哪里還來的包辦婚姻但米峪的母親也并不反對,也就結了婚。 米峪一出生的時候,米峪的爺爺就覺得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 比起他的兩位堂哥的話。 在他們各自到了一歲半的時候,米峪的爺爺按照老法給他們辦了抓鬮會。別人家抓鬮都是放了什么鋼筆啊手機啊錢包啊之類的,而米峪的爺爺就放了三堆不同的中藥,看他們孫子的反應。 米峪的兩位堂哥一個當場就被熏哭了,一個抓著中藥材就四處耍,搞得滿地都是中藥材,似乎是當作了玩具一樣。 大人們都說倆孩子都還小呢,不懂這些事兒,他爺爺也沒說啥,樂呵呵地笑笑。心里確是有點兒譜。 而輪到米峪的時候,他就走過去看看,抓起兩堆嗅了嗅,然后回頭對爺爺說,香! 這可把他爺爺給了開了花,他想到了自己的那次抓鬮,也是嗅著中藥,然后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還說香。那時候大家都說,要不是他頭上還有哥哥,這慈華堂早就到他手里了。 今天,米峪的爺爺就想著,無論如何,都得把慈華堂交到米峪的手上。 爺爺的心思別人很難猜,米峪的母親也知道她兒子其他不行,可在中醫(yī)上的造詣絕對比任何人都要強。但是,越是露出鋒芒就越容易遭人嫉妒,米峪也是如此。 所以米峪從小就被教育得內斂沉靜,學會了低調沉穩(wěn),老老實實地學習,安安靜靜地做事,看起來低調的不能再低調,表現的對家族事業(yè)也沒什么野心,對別人也十分親和。他的兩位哥哥也一度以為米峪對慈華堂的家業(yè)沒什么欲望,所有人都是這么想。 這種事就像是溫水煮青蛙,米峪的爺爺也是想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將重心偏向米峪。但米峪有一位很厲害的大伯,他防人之心絕對有,害人之心也不遑多讓。 本來大伯對他這個弟弟并不放在心上,他那個游手好閑的樣子也是自己帶出來的,想要再改變他這個侄子的個性和生活,似乎更加沒什么難度。 然而米峪的母親比他更快一步,將米峪轉到了那所優(yōu)秀的寄宿制學校去了。如此一來,大伯就插手不了米峪的事了。 大伯這才發(fā)現,噢,這個侄子厲害,他的母親也厲害。 但米峪的頭頂到底還有他爸,就算當家老爺子真想把家業(yè)交給米峪,也得等上好幾年等米峪成年。在這段時間里,米峪的爸爸已經在他大哥的帶領下,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這玩意兒太容易上癮,米峪的爸爸又仗著自己米家家底殷實,出去豪賭一晚上幾百萬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但他不知道,他花的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他哥哥給他的,而是他哥直接從賬上劃出來的。直到后來他才發(fā)現,這筆錢填補不上,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哥又讓他去問高利貸借,先填了賬上的錢,然后他們的父親一定會給他還錢的。 可他哪里知道,最后他大哥跑到他們的父親面前告狀,說他弟弟挪用公款。 這話兩頭都說不清,米峪的爸爸又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這錢,他認,也還不上,高利貸又直接追上門,他爺爺被氣得臥病在床,大伯現在代理當家全權掌管慈華堂,前后翻臉就跟翻書一樣,說是想要慈華堂幫他還錢,他就必須凈身出戶,帶著妻兒滾出米家。 沒辦法,米峪的父親認了,凈身出戶,放棄了自己、與當時還未成年的米峪的繼承權。 沒了收入日子很難過,米峪的爸爸又不是那種說能放下賭博就能放下的人,最后還抱著想要翻本的心去豪賭了一把,自然是輸的慘敗,還受了蠱惑去借了錢,到頭來還是高利貸。 這利滾利,又是一大筆。 此后,米峪就算有想要讀大學的心思,也沒有那個錢了,被逼得出來工作還錢,卻怎么也填不上那個漏洞,就跟黑洞一樣,錢砸在水里,尚且還能泛起花,都還能聽到“咚”得一聲,可還給高利貸,什么聲音都沒有。 米峪也想過去找本家?guī)退麄冞€上一點錢,至少欠米家的錢,可比欠高利貸要好一點。但他的大伯話說的好聽,不是不肯,是沒辦法,還了錢,他爸爸還是要去賭,他自己不來,也看不出誠意。可米峪的爸爸去借,大伯卻讓他簽比高利貸更高利息的借條,這錢還不如不借。 說到這里,兩人都沉默了,季生覺得自己足夠堅強,但心臟還是被他的話聽得一抽一抽的。 米峪吸了吸鼻子,接著說道,“高利貸說,如果不按時還錢他們就要殺光我全家,我知道他們只不過是在威脅我,但是……我不希望他們傷害我的家人,錢,的確是我父親欠的,我也只能賺錢去還……我知道!我知道用這種方法不對,但是我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馬上來錢的方式了……” 季生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只是這個理由他反而坦然接受了。 米峪的確是做錯了,他知道,但那又怎么樣。這根本就不是他該承受的事情! 季生為以前的自己感到羞愧,他應該相信米峪的,相信他肯定有所謂的苦衷! “你還欠多少錢?” 米峪一愣,沒有聽到什么責備的話,他稍稍松了口氣,他道,“我爸爸死了,我把爸爸的房子賣了,還了高利貸,但還是欠mama娘家很多錢……我外婆身體不好,我mama帶外婆回鄉(xiāng)下養(yǎng)身體,我必須每個月給他們匯錢,才能讓我舅舅收留我mama和外婆……前陣子我外婆去世,mama也已經改嫁,我想我大概是……還清了吧……” 季生皺起了眉頭,他心里的忿恨蹭蹭地冒了上來,他在恨自己,為什么在米峪最需要別人的時候他卻沒有多追出去一步去問一問,去幫助他。 “你別想那么多……”米峪看著季生的眼神,有點兒高興的樣子,“這些都是我活該,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承擔什么,這樣我把錢還清了心里也會好過一點,對于我來說也是解脫,所以……你真的不用再問了,以前的事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任何人,我就怪我自己,要是有本事的話就不會落得這種田地了?!?/br> 但知道米峪家庭的季生從來都沒有覺得米峪沒用,他覺得米峪甚至超過了自己,要是那么多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 “對不起?!奔旧f道。 米峪笑了,“你為什么要道歉啊?!?/br> 季生搖頭,“我沒有幫到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