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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日落松間炊煙裊在線閱讀 - 日落松間炊煙裊_分節(jié)閱讀_50

日落松間炊煙裊_分節(jié)閱讀_50

    一覺醒來,卻已是滿室落日余暉,葉飛揚猛的起身,屋里屋外跑了一圈兒,依然沒有祁叔的身影,他還沒有回來。莫名的,心里又起了些煩躁,葉飛揚扒了扒腦袋,本不想弄飯,可想到祁叔兩頓沒吃東西了,又去廚房做了幾道菜。

    祁叔搖搖晃晃踩著星夜回來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房門打開,點點昏黃的星光從里面透出來,引誘著他靠近,屋里,那個善良純真的人正坐在桌前,抱著小娃兒,兩人依依呀呀雞同鴨講,卻又都笑得開懷,兩只虎崽在他的腿邊互相撲騰著撒歡兒,這平淡溫馨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讓他忍不住想要流淚,曾幾何時,他是多么的羨慕這種家的溫馨,曾幾何時,他以為他已經(jīng)擁有了家,可命運卻殘酷的讓他明白,哪怕是這種稀松平常的幸福都不是他所能擁有的。

    看到祁叔的身影出現(xiàn),葉飛揚懸了一晚上的心才終于落定,繼而發(fā)現(xiàn)他腳步輕浮,一步三搖,似乎是喝醉了,他把吉祥放到床上躺好,轉(zhuǎn)身去扶著祁叔:“祁叔,你喝多了?”

    祁叔卻恍若未決,半垂著頭,嘴里低喃道:“是我負(fù)了你,是我的錯。”

    葉飛揚心里一動,忍不住問道:“你負(fù)了誰?”

    祁叔晃著身子,神志不清,聽到葉飛揚的話,含糊道:“是我負(fù)了你,我選了天下,所以你才如此恨我,連最后一面都不讓我見,是我的錯?!?/br>
    面前的祁叔實在是太過奇怪,跟以往沉穩(wěn)的模樣大相徑庭,葉飛揚不由對祁叔今天祭拜的人產(chǎn)生了好奇,祁叔說負(fù)了她,那人難道是祁叔的愛人?

    人醉成這樣,顯然是不太可能吃飯了,葉飛揚扶著他到床上躺下,又擔(dān)心他發(fā)酒瘋打到吉祥,于是便扶著他去了木板床躺著,先前抬進(jìn)來之后,便一直沒有再抬出去,這會兒正好用上。

    祁叔躺下去之后,卻抓著葉飛揚的手不讓他離開,嘴里反反復(fù)復(fù)就是那么幾句:“我不負(fù)天下人,卻獨獨負(fù)了你,是我的錯,我的錯。”

    葉飛揚看的有些心疼,世上最殘忍的莫過于陰陽兩相隔,逝去的人一了百了,對活著的來說卻是莫大的折磨,縱然為伊消得人憔悴,那伊人卻再也無從知曉。

    ……

    山下,蕭三站在院子里,抬頭望著天上皎潔明月,手里紙扇輕搖,淡淡道:“這幾日該是那人的忌日了吧?!?/br>
    老大夫站在他身旁,似有些感慨:“是啊,已經(jīng)十余載了,祁將軍當(dāng)真是個癡情種。”

    蕭三卻冷哼了一聲:“國之危矣,他卻還只顧兒女情長,什么癡情種,他那不是癡情,是執(zhí)念,不過是當(dāng)年求而不得的執(zhí)念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感冒了,好難受····

    39  是非過錯

    祁叔拉著葉飛揚的手絮絮叨叨,那頭炕上的吉祥自顧翻了個身,揚起小腦袋也一本正經(jīng)地瞧著。葉飛揚低下頭,見祁叔的眉心緊緊的皺在一起,似有萬千愁緒,平日里一直沒注意,只覺祁叔不修邊幅,總是穿著深色的衣服,胡子也從來不打理,此刻昏黃的燈光下,葉飛揚才發(fā)覺祁叔的眼角額上竟沒有一絲皺紋,濃密的眉毛,鼻子也出奇的挺翹,配著他略微偏古銅色的皮膚,頗有些男子氣概,這樣的人若是生在富貴人家,被下人好生伺候著,想必樣貌也是不錯的吧。

    重要的人去世的滋味葉飛揚不久之前還親身經(jīng)歷過,至今他仍然很悲痛,所以很理解祁叔此刻的心情,若能一醉解千愁,吾愿長醉不醒。

    葉飛揚就這么坐在床邊,等著祁叔喃喃地沉睡過去,這才緩緩抽出自己的手,手腕上有幾道淤青,他咧了咧嘴,這祁叔的力道可真大。打了盆水,給祁叔擦了擦臉,葉飛揚一個人又喝了點兒冷掉的紅薯湯,便抱著吉祥在祁叔身旁睡了。

    宿醉醒來頭都是疼的厲害的,祁叔晃了晃腦袋,一轉(zhuǎn)頭卻看到葉飛揚的睡顏,平日里未言三分笑的眉眼此刻平緩舒展,沉靜如水,嘴角依然微微翹著,純真的模樣讓祁叔有一陣的恍惚,夢里千百回的情形如今竟真實的出現(xiàn)在眼前,只是隱約似乎有些不對,面前這人的容貌該是另一番模樣,可應(yīng)該是怎樣的模樣,祁叔卻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來了,他心里猛然一驚,自己竟然記不得那人的模樣了!那個風(fēng)華絕代,蓋滿京華的人,自己怎么會忘記!怎么能忘記!

    葉飛揚睡得迷迷糊糊,感覺衣襟被人拉扯著,他半睜開眼,就見懷里的吉祥咿呀地叫著,下意識地彎起嘴角,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身子,聲音帶著初醒的迷糊沙?。骸凹樾蚜税。空婀?。”

    “咿……呀……”吉祥咯咯笑著,小胳膊小腿兒不停的蹬著,似乎在做晨間運動。

    葉飛揚賴了幾分鐘的床,便徹底清醒了,吉祥醒了,就意味著一天要開始了,小家伙餓不得啊,他抱著吉祥起身,發(fā)現(xiàn)祁叔竟然不在床上,他一愣,吸著鞋跑出去,就見祁叔又拎了兩壇子酒,看樣子似乎還要去山上,他連忙攔住他:“祁叔,你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又喝了那么多酒,今天好歹也吃點兒東西,不然胃會餓壞的?!?/br>
    祁叔看了葉飛揚一眼,卻讓葉飛揚心驚,祁叔今天怎么比昨天還要傷心?他正要再說幾句,卻見祁叔擺擺手:“我去摘點兒野果子吃就好?!闭f著,不顧葉飛揚的阻攔,大步走了。這一晚,祁叔又是半夜回來的,依舊拉著葉飛揚的手念叨了許久。

    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亦是如此,到此刻,葉飛揚才終于明白,難怪屋里有那么多酒,原來都是為了祭奠的時候喝,才短短幾日,祁叔明顯憔悴了許多。葉飛揚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什么都不能做,祁叔每天一早就出門了,到半夜才暈乎乎的回來,葉飛揚真擔(dān)心他在山里遇到什么意外,他那腿上的傷還不知道有沒完全好徹底。

    到第六天的時候,葉飛揚一早起來發(fā)現(xiàn)天上下了點兒毛毛雨,一層秋雨一層涼,他把吉祥緊緊包在被子里,這才起身去找祁叔,今天說什么也不能也要攔下祁叔,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扛不住的。

    “祁叔,今天下了雨,你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吧。”

    祁叔卻搖搖頭:“這點兒雨算不得什么?!?/br>
    葉飛揚一把拉住他的手:“你這些日子什么都不吃,只顧喝酒,身體會吃不消的,今天就留在家里吃點兒東西吧。”

    “這點兒苦比起他受的苦又算得了什么?我的身體我知道,死不了?!闭f著,掙開葉飛揚的手,在雨里大步朝樹林走去。

    葉飛揚看著祁叔的決然背影,一咬牙,轉(zhuǎn)身跑進(jìn)屋里,抱起吉祥和兩只小虎崽鉆進(jìn)空間,把吉祥放到石屋里的嬰兒車?yán)锾芍?,順帶關(guān)上石屋的門,讓兩只小虎崽在外面撒潑,他又順手拿了把傘便出了空間,朝著祁叔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雨下的時間似乎不長,腳下的枯葉還沒有濕透,葉飛揚緊緊跟著祁叔,祁叔走的太快,他要用盡全力才跟得上,壓根顧不了是否會被祁叔發(fā)現(xiàn)。

    深一腳淺一腳跟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祁叔停下了腳步,葉飛揚站的他身后不遠(yuǎn)處,伸長脖子去看祁叔面前的那個墳?zāi)?,說是墳?zāi)?,其實只是個小土堆,不過被修葺的很好,前面豎著一塊不大的石碑,葉飛揚看不清那上面寫的字。他看著祁叔彎下腰,拍開酒壇的封泥,倒了些在石碑前,心知這便是祁叔要祭奠的人吧。

    葉飛揚看了會兒,估摸著祁叔一時半會兒不會走,這才又鉆進(jìn)空間里,幾個小家伙還沒吃早飯呢,剛一進(jìn)去,就見兩只小虎崽正在撓石屋的門,看到葉飛揚過來,立刻丟了門跑過來,咬著葉飛揚的褲腿細(xì)細(xì)地叫著,圓圓的眼睛透著委屈,似乎餓的狠了。葉飛揚蹲□揉揉它們的腦袋,推開門迅速地沖了些牛奶,放到它們面前,然后又拿起吉祥的那一瓶去了嬰兒車邊,吉祥已經(jīng)醒了,正咬著自己的爪子,蹬著小腿兒,瞧見葉飛揚,小家伙立刻松了嘴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聲音那叫一個洪亮委屈,強(qiáng)烈譴責(zé)了葉飛揚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不管不顧讓他餓肚子。葉飛揚連忙抱起他,一面哄著一面晃了晃手里的奶瓶兒:“吉祥乖哦,不哭不哭,來,喝牛奶?!奔樗敝套靸海笱劬皲蹁醯厍浦~飛揚,繼續(xù)無聲的控訴。葉飛揚低下頭安撫般地親了親他的額頭。

    解決了三個小家伙的溫飽問題,又把吉祥哄睡著了,葉飛揚才又鉆出空間,那頭祁叔已經(jīng)喝上了,葉飛揚皺著眉頗為不贊同,空腹喝酒,還是烈酒,對身體的損害是相當(dāng)大的。

    “飛揚?!逼钍搴傲司?,目光依然落在那石碑上:“你在那里吧?!彪m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被當(dāng)場抓包,葉飛揚摸了摸鼻子,慢慢蹭了過去:“那個,祁叔,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你,所以跟來看看?!?/br>
    祁叔似乎沒聽到葉飛揚的話,自顧繼續(xù)說,聲音緩慢而沉重:“我出生的時候,我娘因難產(chǎn)而死,算命的說我八字太硬,會克死身邊的人,后來的兩年里,我的弟妹相繼夭折,三歲那年,我爹抱著我摔斷了腿。后來,我爹把我丟在了少林寺的門口,同時留下了絕情書,他和我的父子情從此一刀兩斷,祁家再也沒我這個人?!?/br>
    葉飛揚沒想到祁叔的身世居然這般可憐,他幾乎下意識開口:“算命的都是亂說的,這里醫(yī)學(xué)落后,難產(chǎn)而死的多的去了,況且嬰兒夭折的原因有很多,絕大部分都是懷胎期間出的問題,怎么能怪你!”

    祁叔這才從石碑上轉(zhuǎn)過視線,看這葉飛揚,露出一絲笑容:“當(dāng)年,他也是這么說的。”

    葉飛揚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躺在墳?zāi)估锏娜?,他沒做聲,直覺祁叔后面還有很多話要說。

    “師父把我撿回去,教我識字,授我武藝,卻不讓我入少林,說我此生與佛無緣,塵緣牽絆太深。十六歲那年我下了山,拿著師父的舉薦信去了京城,京城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我不懂這些,經(jīng)常得罪人卻不自知,被使了不少絆子。我是在最落魄的時候認(rèn)識他的,當(dāng)時我被人打成重傷,是他救的我。”

    “我傷愈之后,他便整日與我一道,帶我結(jié)交各種朋友,教我如何圓滑待人處事。后來,他又各方奔波,只為幫我在京城求得一職?!逼钍迕偷毓嗔丝诰疲骸澳且荒辏U夷入境,圣上擬派大軍反擊,我毛遂自薦,最后,圣職下,我隨軍出征。他當(dāng)時就站在那里,跟我說,‘這天下與我,你只能擇其一’。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他說的氣話,想著等他日我凱旋而歸,他必會原諒我。卻不料,這一別竟成永遠(yuǎn)。你知道么,他是在我得勝歸來的途中去世的,他不愿再見我,他到死都不肯原諒我,他要我悔一輩子!”

    葉飛揚心下悲戚,沒留意祁叔話里透露的信息,只想著要如何安慰他,道:“祁叔,你沒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外敵入侵,身為男兒本就當(dāng)挺身而出?!?/br>
    祁叔苦笑,仰口又灌了一口酒:“我是沒錯,我不負(fù)天下人,卻獨獨負(fù)了他,我怎會沒錯,我大錯特錯!”說到最后,仰頭大笑,“我明知他自幼身患頑疾,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卻還要他為我擔(dān)憂,大夫說他若放寬心,原本能活得更久一些,可因為我,他才短短兩三年便走了,大好年華因我而去,我怎能不悔!怎能不錯!”

    “祁叔你錯了,他既然自幼身患頑疾,想必也清楚自己的病,既然知道,為何還不愛惜,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又豈能怪你?”葉飛揚一心想讓祁叔心里好過些,卻不料這番話無意間觸了他的逆鱗,就見祁叔猛地回頭,眼底閃過一絲狠戾,沖他就是一掌。

    “你知道什么!他風(fēng)華絕代,舉世無雙,天下誰人不為他折服,豈是你說的那般不自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