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柯的這個徒弟，比他想像的要堅定得多，盡管他不知道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哪來的這種意志力，但這就是他要的，柯陽的“經(jīng)驗”，他十幾年來與各種鬼魂面對面得來的經(jīng)驗，他比任何人都能更快地從幻像中脫離出來。

    吳顯的袖口中滑出一張符來，他抬起手，雙手往符上啪地一拍，掌心騰起一陣黃色的煙霧，一種淡淡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不一會，符的邊緣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開始卷曲發(fā)黑。

    傻三兒和葉勛還坐在院子里，兩人打坐下之后就沒再動過，傻三兒死死地盯著那扇門，眼眶發(fā)紅。葉勛全身都已經(jīng)麻了，但他不想動，始終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

    時間在他們這里已經(jīng)失去了概念。

    不知道過了多久，傻三兒終于動了一下，他從身邊撿了塊石頭，在地上劃拉出幾個字來——他們進(jìn)去多久了？

    葉勛掃了一眼，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了看，拿過石頭也寫了幾個字，1小時20分鐘。

    一個多小時了，除去一開始柯陽的那聲慘叫，屋里再也沒有傳出過大的聲響，前面還有吳顯和柯陽的低語，說的什么聽不清，到后來，就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葉勛低下頭，頭頂在膝蓋上，這種完全沒有盡頭的等待讓他身心俱疲。

    柯陽，你到底怎么樣了？

    2小時之后，那扇一直靜默著的門突然喀地響了一聲。

    葉勛和傻三兒同時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后又緊張地停在原地。

    門慢慢打開了，吳顯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但身體站得很直，他手里拿著一個黃色的小布袋子?？吹秸驹谠鹤永锏膬蓚€人，他輕輕地說了一聲：“結(jié)束了?！?/br>
    這句話的意思在葉勛和傻三兒聽來并不明了，什么結(jié)束了？傻三兒顧不得多問，跑過去一把扒拉開吳顯沖進(jìn)了屋子，接著就聽到他喊了一聲：“我陽哥怎么了！”

    葉勛心里緊了一下，想沖過去，但卻突然害怕起來，腳下怎么也邁不開步子，他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場面。

    “一會就醒，”吳顯很平靜，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孩子送走了?！?/br>
    葉勛聽到這句話，心里繃著的弦才猛地一下松了，跟著就有些發(fā)軟，差點站不住，當(dāng)他往屋里看去，看到臉上已經(jīng)完全沒了血色，緊閉著雙眼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的人時，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醒過來的時候，葉勛第一眼看到的是柯陽屋里吊在頂上的那盞燈，回來了。

    他動了動，全身都是酸疼的，使不上勁，旁邊晃過來一個人影：“葉哥你醒了？”

    “嗯，”他有些費勁地轉(zhuǎn)過著，看清了這是傻三兒，“柯陽呢？”

    “在廚房，”傻三兒轉(zhuǎn)身跑了出去，扯著嗓子喊，“我靠，他醒了，總算醒了！”

    葉勛聞到了從廚房傳來的香味，并且迅速判斷出是做魚的香味，接著就看到柯陽舉著鏟子沖了進(jìn)來，身上還圍著那個HelloKitty的圍裙，他站在床邊盯著葉勛看了半天，把鏟子往桌上一扔就撲了過來，一把摟住葉勛：“你丫總算醒了！我就知道不會有事……總算醒了……”

    葉勛想說你那鏟子一會還炒不炒菜了，又想說你一身油煙味，但最后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長長舒出一口氣來，伸手在柯陽背上拍了拍：“沒事了，我沒事?！?/br>
    “身上沒勁吧，吳叔說過兩天就好，是正常反應(yīng)，”柯陽松開他，扶著他坐起來，“不會影響你考那個什么防暴隊的?！?/br>
    “這會兒還記著這事兒呢?！比~勛笑了，他倆已經(jīng)換了回來，看柯陽的樣子，應(yīng)該一切正常，都能下廚做飯了。

    “你的事我都記著呢，”柯陽抓抓頭，“我給你做魚呢……可能要糊了……”

    說是這么說，柯陽說完了卻沒有要回廚房去的意思，葉勛活動了一下胳膊腿，感覺還成，有點運動過量的感覺，沒有別的不舒服：“要糊了你還在這站著？”

    “多看會。”

    “我不吃糊了的魚?！?/br>
    柯陽咬咬嘴唇，跟下決心似的，然后把葉勛按回床上躺著：“你別動，別動，我弄完了這個魚馬上過來，你別動！”

    “嗯，”葉勛看著轉(zhuǎn)身往門口走的柯陽，輕輕問了一句，“你在那屋里……碰上什么事了？”

    柯陽的身影定了定，沒有回頭，語速很快：“都過去了?！?/br>
    柯陽不肯詳細(xì)說在那間屋子里的情況，只說看到了那個孩子和他mama，后面發(fā)生了什么，無論傻三兒和葉勛怎么問，他都只用那一句話來回應(yīng)，都過去了。

    他不會把后面的東西說出來的，他看到的和他感應(yīng)到的一切，都埋在了心里，再也不會提起，對任何人都不會再提起，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會讓自己再想起。

    對不起了，孩子，對于你來說，這一切都是錯誤，而對于我來說，也只能自私地把這個錯誤用這樣殘忍的方式終結(jié)掉。

    對不起，如果……還能有下輩子，下輩子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你真沒勁，”傻三兒低頭吃飯，嘴里還在抱怨，“這跟我們都不肯說，白瞎了我那么費勁把你倆弄回來。”

    “你怎么弄的？”葉勛想起來自己暈倒的時候柯陽也是同樣的狀態(tài)。

    “別提了，吳叔一完事就閃人了，我說這倆暈菜了的我怎么弄啊，他說你看著弄……”傻三兒放下筷子，“你說這人也真牛逼，說完就走了，老子把你倆一個一個往車上扛，都他媽死沉的，累死你三大爺了！陽哥沉點也就算了，葉哥你看著挺瘦的，也跟個稱砣似的……”

    “他身上肌rou結(jié)實著呢。”柯陽樂了。

    “喲，您挺清楚啊，沒少摸吧?！鄙等齼盒毖鄢蛩?/br>
    “沒錯，又細(xì)又滑，還緊繃繃的，”柯陽這會心里輕松，有心情跟傻三兒逗了，“怎么著，羨慕嗎，妮兒只能看不能碰……”

    “我還在在這呢。”葉勛一直沒說話，這會在慢悠悠出來一句，他看了一眼柯陽，能當(dāng)著傻三兒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估計傻三兒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關(guān)系。

    “就是，臉真大，”傻三兒塞了口菜，含糊不清地說，“晚上你倆上床慢慢摸去……”

    “你丫真無恥，片兒看多了吧你?！笨玛枈A了塊rou扔到他碗里。

    收碗的時候傻三兒突然想起來什么似地，皺著眉看著柯陽：“陽哥，明后天我哥他們過來……到時怎么辦??？”

    “不知道?！笨玛枃@了口氣，剛緩過來的心情一下又沉到了谷底，師父失蹤時的那一幕再次飄過他眼前，他覺得頭痛。

    “說實話行嗎？”葉勛想了想，柯涼山是做什么的，他親兒子肯定都知道。

    “不行！”傻三兒馬上抬起頭，口氣很堅定，“不能說?！?/br>
    “你哥他們不知道你爸和柯陽的事情嗎？”葉勛有點意外。

    “都知道。”柯陽閉上眼。

    “那……”

    “葉哥你不懂，”傻三兒猶豫了一下，咬著嘴唇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哥他們對這事一直都不同意，要知道我爸是因為陽哥的事失蹤的，他們會……沒準(zhǔn)會跟我陽哥動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