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沉默了片刻，看著酒杯里淡色的酒水晃動，說道：“你常來？”

    段誠笑了笑，“來過幾次，來聽涵清姑娘撫琴。”

    方耀抬頭，環(huán)視周圍環(huán)境，這是一個套房，左右兩邊都有房間，只是房門閉著，也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景象。圓桌后面一扇屏風，屏風之后，是一面橢圓的窗戶，窗戶上掛著兩個燈籠，隨著風晃晃悠悠輕擺。

    有人推了門進來。是個年輕女子，容貌清麗，舉止優(yōu)雅，抱著一尾長琴，向二人躬身行了個禮。

    段誠道：“涵清姑娘不必多禮了?！?/br>
    涵清笑笑，將長琴放下，跪坐在蒲團之上，開始撫琴。

    琴音優(yōu)美，叮叮咚咚煞是悅耳，但對方耀來說，僅此而已了。他聽不懂這些音樂，只覺得比起現(xiàn)代的流行音樂來說，聽著過于單調(diào)了，他不喜歡。

    可是身邊的段誠卻是含著笑，聽得甚是仔細。

    涵清撫著琴，不時抬頭看向段誠，目光中含羞帶怯，顯有幾分情意。

    方耀抬手拿起酒杯，送到唇邊才想起段誠說這酒里有藥，又放了回去。段誠雖然沒說是什么藥，可是方耀懂得，這種地方下藥，那定是助興的春藥，他現(xiàn)在還沒有那種興致。

    涵清的琴彈了一半，又有個女子推門進來。這回是個少女，看來只有十四、五歲年紀，舉止有些羞怯，進來后對著段誠和方耀作了個揖，然后看著兩人斟酌一番，坐到了方耀身邊。

    涵清一曲彈完，走到桌邊來陪段誠坐下，伸手給他斟酒。方耀身邊那少女見狀，連忙也舉起酒杯來，對方耀道：“公子，靜兒敬你一杯?！?/br>
    方耀搖搖頭，“謝謝，不用了?！?/br>
    靜兒睜大眼睛，頓時不知所措。

    段誠在旁邊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道：“人家小姑娘敬你酒，怎么可以不喝？”

    方耀不語。

    靜兒只得把酒放下，問道：“那不如靜兒為公子跳一支舞？”

    段誠問道：“你會跳舞？”

    靜兒點頭。

    段誠道：“那去吧，給凡少爺跳一曲?！?/br>
    涵清聞言，也起身撫琴伴奏。

    段誠見方耀仍是面無表情，湊近了低聲問道：“怎么？不喜歡這個靜兒？”

    方耀想了想，道：“無所謂喜不喜歡。”

    段誠聞言，若有所思地說道：“也是，青樓女子。你若說真心喜歡了，你爹怕是會怨我這個做叔叔的。不喜歡便不喜歡吧，只是這姑娘是個清倌兒，我已經(jīng)跟鴇母說了買了她初夜，今夜你便……”

    方耀看著段誠，神色淡然卻是目光明亮。

    段誠話說了一半，思緒竟是轉(zhuǎn)到了下午在浴池里，方耀趴在池邊輕輕喘息的模樣，一時間后面的話都沒能說下去。

    伴隨著涵清優(yōu)雅的琴聲，靜兒起舞的身影翩然多姿，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光景。

    方耀的目光從段誠臉上轉(zhuǎn)開，看向面前跳舞的少女。而段誠的目光卻怎么也無法從方耀身上轉(zhuǎn)開，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情緒卻是越發(fā)燥熱起來。

    靜兒舞完，微喘著氣站在原地看著兩人。

    段誠輕輕鼓掌，道：“很好?！?/br>
    靜兒得了鼓勵，微微笑著坐回方耀身邊。

    涵清也回了桌邊，陪段誠坐著低聲說話，也無非是問段誠近況，為何許久沒來看她。

    方耀不言不語，也不肯喝酒，靜兒坐得尷尬，不知所措便要落下眼淚來。

    段誠見小姑娘委屈得快哭了，于是出聲道：“不如就陪凡少爺去歇了吧?！?/br>
    話說完，段誠的目光落在方耀臉上，他以為方耀定然是不愿意的，一時間也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想法，既松了口氣又有些微緊張。

    卻沒料到，方耀突然站了起來，道：“好。”

    段誠一怔，下意識便去抓方耀手臂，還未觸到時又縮了回來，他想：本來該是這樣。于是點點頭，對靜兒道：“快去吧?！?/br>
    靜兒陪著方耀進了隔壁的臥室。

    方耀進去時，回過身來掩門，直直看著段誠卻沒有表情。

    段誠心里一緊，最終還是笑了笑。

    房門在兩人之間閉緊。

    涵清挽起段誠手臂，“段老板，涵清也陪你去歇了吧?！?/br>
    段誠拍拍涵清手背，輕聲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br>
    涵清一愣，還想說什么，卻見段誠神色黯然，于是只得道：“那——涵清先下去了。”

    涵清掩上房門出去了，段誠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明媚月色，卻忍不住仔細聽著隔壁房間動靜。然而什么聲音也沒有，也不知是聽不見還是兩個人一直沉默著。

    方才喝了酒，身體里那點燥熱始終還在，段誠閉上眼睛，感受著夜晚冰冷的空氣，心里那一點點悔意逐漸放大，最后竟是難受起來。

    他直站到了半夜，方耀推開房門出來，見到他似乎一怔，“你在等我？”

    段誠回過身來，輕笑道：“是啊，要在這里過夜嗎？”

    方耀道：“不用了，這就回去吧。”

    “嗯，”段誠轉(zhuǎn)身，不曾向那屋內(nèi)情形看過一眼，只走在前面推門離去。

    方耀在他身后，見他步履急促，神色黯然，終是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才跟著他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