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誠微怔，接過了方耀手上遞來的信，一邊拆開一邊問道：“老四讓你來送？”

    方耀道：“是我自己要來的?！?/br>
    段誠“哦？”一聲，看著信上的內(nèi)容，沉默了下來。

    方耀安靜坐在一旁，借著火光看到段誠的臉上有幾分凝重，他也不問，只拿了一根木棍，將火挑得旺了一些。

    段誠看完信，便將信紙湊到火焰邊上，燒成了灰燼。然后抬頭看向方耀，問道：“你想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方耀道：“老實說，不太感興趣?！?/br>
    段誠笑笑，搖了搖頭，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

    方耀卻轉(zhuǎn)了話題問道：“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么要來送信？為什么剛好遇到這些人想要你的命？”

    段誠道：“你不感興趣，我也不感興趣，如何？扯平了么？”

    方耀略一頓，道：“那算了?！?/br>
    兩個人沉默下來，方耀專心撥弄火堆，段誠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天色漸晚，方耀道：“睡一會兒吧?！?/br>
    段誠拍了拍身下塵土，仰身倒了下去，看向頭頂依然靠坐著的方耀，“你不睡？”

    方耀道：“我就這樣可以睡?！睙o論什么環(huán)境，只要他愿意，都能在最短時間睡著，以恢復(fù)消耗的體力。

    段誠于是往上挪了挪身體，頭枕在方耀腿上，“那我枕一下你不介意吧？”

    方耀低頭看他，沒有回答，卻也沒有要他起來的意思。

    段誠笑著翻個身，將臉埋在他腿根處，閉上了眼睛。

    方耀一腿平放被段誠枕著，另一條腿曲起來，懷里抱著噬日，又靜靜看著火苗一些時候，才閉上眼睛睡覺了。

    畢竟是山澗，因為潮濕的緣故所以格外陰寒。段誠再說隨意，卻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到了半夜，凍醒來了就怎么也睡不著。

    幾乎是他剛醒的瞬間，方耀也醒了，一動不動也沒說話。

    段誠翻身坐起來，離火堆近了些，只覺得因為冷的緣故，腰上和腿上的傷反而都感覺不明顯了。

    方耀這才動了動被壓了許久的腿，然后扒了扒火苗。

    段誠問道：“你過去是什么人？”

    方耀靜靜答道：“軍人?！?/br>
    段誠轉(zhuǎn)頭看他，“軍人？你是說你曾經(jīng)從過軍？”忽然間目光中竟是神采閃爍，他道：“難怪！”語氣有些激動，“我還以為……”說到這里，段誠停下來，大笑了兩聲。

    方耀莫名其妙看著他，“你以為什么？”

    段誠道：“我一直在想，什么環(huán)境才能淬煉出你這樣子的人，我想不出來?！彼鸲牙锶恿艘恍「静?，“所以我就猜你大概是個殺手，在殘酷的環(huán)境中進(jìn)行最嚴(yán)格的訓(xùn)練，將自己隨時繃得像一張弓，等待著給目標(biāo)致命一擊?！?/br>
    方耀看著火苗，目光有些迷茫，“其實這么說也對，沒什么不同?！?/br>
    段誠突然道：“不！當(dāng)然不一樣。你說的你是個軍人，所以你會在這種時候追來給我送信，會在我摔下來的時候用自己的身體保護(hù)我。你的身份是對你行為最好的解釋。”

    方耀怔怔道：“是嗎？”他自己過去也在懷疑，他們和殺人的武器究竟有什么區(qū)別呢？原來終究是不一樣的，他當(dāng)局者迷，但是身邊這個人卻旁觀者清，他們殺人的目的是因為有要保護(hù)的人，因為這種堅持，所以他們不會是殺手，他們是軍人。

    方耀看向段誠，段誠正對他微微笑著。

    這個人……方耀心底一顫，轉(zhuǎn)開眼去。

    段誠卻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我睡不著，你給我講講你的事吧。”

    方耀道：“沒什么好講的?！比缓罂炕囟幢冢]上了眼睛。

    段誠一夜未睡，方耀早晨睜開眼睛時，看到他扶著洞壁站了起來。

    段誠對他說道：“雖然有些勉強(qiáng)，但是可以走路了。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在清和鎮(zhèn)休整一下就直接動身去豫北?！?/br>
    方耀抬頭看著他，“我無所謂，你確定你沒問題？”

    段誠道：“我沒問題?！?/br>
    方耀滅掉火堆起身，“那走吧?！?/br>
    段誠沒有再讓方耀背他，可是爬山的時候依然是靠方耀把他拉扯上去的。兩人沒有走大道，借著方耀記得地圖，走山路小道，花了半天時間，出了清許山。

    到了清和鎮(zhèn)，也只坐下來吃了頓飯，連沐浴更衣的時間也沒有，段誠買了兩匹馬，與方耀一人一匹往豫北趕去。

    本來坐馬車需要五天的路程，騎馬趕路則縮短到了三天。趕進(jìn)于豫北城的時候，兩人都是一身風(fēng)塵破爛，臉都看不出樣貌了。也好在灰塵遮蓋，掩住了段誠一臉蒼白。他一路全是咬牙過來，腰上的痛楚隨時折磨著他，好幾次都險些從馬上栽了下去。

    段誠帶路，兩人來到城西一條寬敞街道，方耀看向街道一側(cè)，并排幾間富麗堂皇的鋪面，上面掛著漆黑招牌：淬雪堂。

    段誠下馬，大聲呼喝道：“許彥！”

    片刻便從鋪內(nèi)迎出來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人，先是有些疑惑，湊近了細(xì)細(xì)看段誠容貌，才認(rèn)出人來，頓時顫了聲大喊：“三爺來了！快去叫顧少爺！”

    掌柜把二人迎了進(jìn)去，先著人備上熱茶，在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三爺，怎么搞成了這個模樣？”

    段誠搖搖頭，“路上出了點意外，許彥呢？”

    掌柜道：“顧少爺應(yīng)該是去了州府，和州府大人商議礦山之事了?！?/br>
    段誠應(yīng)道：“我知道這事，讓許彥不用急，先回來我有事要與他交待?！?/br>
    掌柜連連點頭，“已經(jīng)派人去請了，三爺請稍待?！比缓笥挚聪蚍揭?，“這位是？”

    段誠笑了笑，也看向方耀，道：“這是凡少爺，隨我出來見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