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記起眉心紅痕，應(yīng)了一聲“嗯”。

    段忠略一皺眉，放下書直視方耀。他知道這個兒子怯懦怕事，但是平時對人說話卻也是恭敬守禮，對他尤其小心翼翼，害怕惹他不悅。怎么如今受個傷在院子里窩了兩個月，竟是連禮節(jié)也不知道了。

    方耀身體挺得筆直，與段忠默默對視。他知道段忠在觀察他，滿心都是疑惑，但是他卻無心偽裝，因?yàn)樗簧瞄L，需要他做的事往往都是干脆地給敵人致命一擊，而不是耗費(fèi)在唇舌上的糾纏。

    所以方耀干脆不說話，任由段忠打量他。

    等了些許時候，段忠道：“聽說你摔壞了頭，連你娘都認(rèn)不得了？”

    這話段忠一字一頓說得很慢，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

    隨即又冷笑諷道，“花園里散個步也能摔傻腦子?！?/br>
    方耀總算是出聲應(yīng)道：“確實(shí)不記得了。”

    段忠喟嘆一聲，道：“不記得了倒是硬氣了些，不那么娘們兮兮的，看著也順眼不少?！彪S即又道，“少去見你娘，整天哭哭啼啼，兒子也養(yǎng)成了閨女。”

    方耀不置可否。

    段忠對這個兒子向來是不抱希望的，明知道他受了傷，在房間里躺了許久，卻連看也沒去看過一眼。若不是日前聽大夫人說起錦凡身體好了，竟一大清早的在院子里跑步，段忠?guī)缀蹙涂彀阉o忘了。

    難得上午清閑，想起了這個兒子傷愈后父子還沒見過面，才叫人把他喚來。

    段忠本來想要教訓(xùn)他兩句，卻見他不像以前扭扭捏捏竟是順眼不少，于是也沒了其他話可說，揮揮手想要叫他走。

    “哦，且慢！”段忠憶起一事，“下月中秋，老三再過十日就要回家。到時候規(guī)矩些，不要整日院子里亂竄?！?/br>
    方耀沒有應(yīng)聲。

    段忠有些不悅，提高了聲音道：“聽見了嗎？”

    方耀這才道：“知道了?！?/br>
    段忠揮揮手，低下頭去繼續(xù)看書。

    方耀于是推門出來。

    那小丫鬟又回了外院擺弄花草，沒有聽到方耀出來。方耀于是也不作聲，徑直往院外走去。

    還沒跨出院門，一個年輕男子正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院外往里走，見到方耀竟然二話不說，便要去拉扯他手臂。

    方耀左手往下一低，一個側(cè)身右手手掌在那男子手腕輕推了一下，竟輕巧避開了來人，一步跨出院門。

    那男子也沒看清方耀是如何避開的，一怔后有些惱怒，道 ：“你在這兒等著我，不許走！”

    方耀不作聲。

    男子似乎沒想過方耀敢違抗他的意思，轉(zhuǎn)身又往院里走去。

    方耀等他走遠(yuǎn)，方才召喚躲在一旁的紫紗，道：“回去吧?！?/br>
    紫紗一臉擔(dān)憂，“禾少爺讓你在這里等他，可以不等嗎？”

    “禾少爺？”

    紫紗以為方耀忘記了，提醒道：“是你大哥錦禾，大老爺與大夫人的長子?！?/br>
    方耀搖搖頭，“沒事，先回去吧?！?/br>
    段錦禾和段忠都只能在方耀腦袋里一閃而過，他對段家沒有牽絆，如果不是這個身體不能負(fù)擔(dān)的話，他現(xiàn)在就想離開段家。所以段家的人對他來說，都不重要，甚至不值得花時間去思考。

    紫紗先是有些忐忑不安，擔(dān)心段錦禾會來找方耀麻煩。卻等了兩日也沒見動靜。

    方耀則是沒放在心上的，每日的鍛煉依然沒有停過，甚至?xí)r間比最初還要長了些，紫紗在院里等待的時候都覺得有些不安。

    這天方耀沐浴完了喚紫紗幫他梳頭發(fā)，然后說道：“我想出去。”

    紫紗吃了一驚，手上失了輕重，梳子在方耀發(fā)間用力拉扯而過。方耀只覺頭皮一緊，又覺得這長發(fā)在生死關(guān)頭怕是會礙事。

    紫紗急道：“凡少爺你要去哪兒？”

    方耀不明白她為什么而焦急，從鏡中看她一眼，“出去街上逛逛?！?/br>
    紫紗長松一口氣，“我以為……”她以為方耀想要一去不返。

    方耀問道：“離這里最近的城鎮(zhèn)在哪里？”

    紫紗道：“莊園本就在許城城郊，凡少爺想去可以去找馬夫備車，進(jìn)城快得很?！?/br>
    方耀道：“走路呢？”

    紫紗一愣，“走去？走去至少也得一個多時辰吧，倒也不算太遠(yuǎn)，只是莊里有車，何必要走去呢？”

    方耀見發(fā)髻已經(jīng)梳好，起身穿上外袍，“我自己走去就行?！?/br>
    紫紗連忙道：“那我陪你去?！?/br>
    方耀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br>
    紫紗不知為何，凡少爺這次醒來，性格似乎還是溫和的，說起話來語氣卻是堅決不少。他說不讓紫紗跟去，便沒有辯駁的余地，一定不會帶她去。

    紫紗無奈，只得備好了水囊錢袋，讓方耀帶好，然后一路送他到了莊園門口。

    方耀入城倒也并沒有什么目的，只是單純有些想要出來走走。

    進(jìn)城的道路也是寬敞平坦，可惜人煙稀少。好在方耀天生最是耐得住寂寞，一個人走久了，除了身體有些疲勞，倒也沒什么不習(xí)慣的。

    走了半個多時辰，方耀在路邊見到個小茶寮，于是坐下喝了杯茶，才又繼續(xù)出發(fā)。

    段錦凡的身體承受不住，方耀便嘗試著讓它突破極限，到了下一次，便又會進(jìn)步不少。這些都是當(dāng)年進(jìn)特種偵察連新兵訓(xùn)練時就經(jīng)歷過的。

    再走了半個多時辰，遠(yuǎn)遠(yuǎn)便見到了城門，這里來往行人多了不少，特別是城門處，大多是推車或是駕車的生意人，趕著一車的貨物進(jìn)城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