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王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說：“讓他們自己想想辦法?！?/br>
    她不敢把兵借出去，她坐在現(xiàn)在的位子上，比誰都清楚兵權(quán)的重要性，一旦她的士兵被借走，那還是她的士兵嗎？

    沒有兵權(quán)的她只是一個被困在王宮的女人，她不想像那一位祖先一樣，被軟禁在王宮的一角里，度過暗無天日的后半生。

    女仆：“可是那些弗蘭度人……”

    女王怒斥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明白嗎？！”

    女仆噓聲，行禮之后退了下去。

    女王又站了一會兒，她想不出辦法，只能去找班森叔叔。

    “叔叔，弗蘭度人就在我們旁邊，這讓我每天擔驚受怕，每晚都被噩夢驚醒，我擔心我們祖先賦予我們的一切都會被弗蘭度人無情掠奪，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班森叔叔，我無法用語言形容我的恐慌，我雖然是女王，但也只是一個失去父親的女兒，失去丈夫的寡婦，我還有幾個孩子……”女王對著班森哭訴，她哭得頭發(fā)凌亂，眼眶通紅。

    班森并不了解自己的侄女，他在女王剛剛出生的時候就去了自己的領(lǐng)地，之后的數(shù)十年時間他都沒能回到圣城。

    他看著侄女，覺得女人就是如此軟弱，她們就像柔弱的花朵，一點風霜就能讓她們萎靡不振，一個女人，她憑什么坐穩(wěn)王座？

    就因為她流著王室的血。

    如果僅僅是因為這一點，那么他比她更夠格。

    他也是王室的一員，還是她的長輩。

    班森一臉慈愛，老神在在地說：“陛下，你不要擔心，你是肯蒂斯的主人，只要有你一句話，我相信會有無數(shù)人愿意來到圣城保護你?！?/br>
    女王抓住班森的手：“叔叔，他們都是靠不住的，他們一個個……都不聽我的話！只有你是我真正的親人，我只相信你！”

    班森嘆了口氣：“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已經(jīng)老了，是個沒什么用的老人?！?/br>
    女王搖頭：“不！叔叔，如果你能幫助我，我承諾將與你共享王權(quán)，我也愿意把王位讓給你！”

    班森一臉吃驚：“讓出王位？”

    女王堅定地說：“我不能讓肯蒂斯在我手里滅亡，我不想在死后面對祖先們的斥責，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對外承認我女兒的身份，她將是王位的繼承人，然后讓她嫁給你的兒子，我的堂弟?！?/br>
    班森并不是很相信，他笑呵呵地說：“殿下，我老了，沒有這么大的野心。”

    女王急切的表白自己：“我知道你不相信，叔叔，我不怕跟你說，如果我手里有兵，一定不會對你說這些話，可我手里其實沒有兵！”

    班森愣住了。

    女王繼續(xù)說：“我確實有五萬士兵，但這五萬士兵只是對外說的，不然周圍的貴族怎么會聽我的話，怎么會讓我成為國王？”

    “實際上我只有一兩多不到兩萬的士兵，還有幾千是奴隸。”

    女王捂著臉哭起來：“叔叔不信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取信叔叔，叔叔，我現(xiàn)在就愿意公布我女兒的身份，定下她和堂弟的婚約?！?/br>
    班森心里一動，他終于伸出手，拍了拍女王的肩膀，用長輩的口吻說：“我知道你不容易，我會給保利寫信。”

    于是第二天女王就宣布了她繼承人的身份，是她的二女兒。

    這個女兒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人前過了。

    為了慶祝繼承人的出現(xiàn)，貴族們又開始送禮。

    女王讓自己信任的商人把這些禮物轉(zhuǎn)手送了出去，然后囤積大量的糧食，糧食不用太好，陳糧也可以，只要不會讓人吃壞肚子就行。

    然后她又迅速的公布了女兒和保利·喬爾斯的婚約。

    再收了一次禮物。

    池晏知道的時候還對克萊斯特感嘆道：“我還是小看她了。”

    女王立身不穩(wěn)，她絕不會借出自己的士兵，就拿王位和王權(quán)，甚至自己和女兒當籌碼，她對著班森低下了頭，并且低得過了分。

    她明白所圖越多，姿態(tài)越低的道理。

    只有最后的贏家才能站著笑。

    在獲得勝利之前，她能經(jīng)受一切打擊和侮辱。

    克萊斯特笑著說：“她要是這點心機都沒有，也就坐不到現(xiàn)在這個位子上了?！?/br>
    她是個純粹的權(quán)力生物，她為權(quán)力而生。

    池晏：“不知道弗蘭度人會什么時候進攻?！?/br>
    如果他們來的比班森的軍隊早，那就最好不過，最好班森的軍隊在路上的時候攻過來，池晏就能順水推舟的逼迫女王讓位，然后在關(guān)押班森，在城外設(shè)下埋伏，讓班森的軍隊有去無回。

    但這是最好的預想，現(xiàn)實會不會按照他的預想走，那就是另一碼事。

    而現(xiàn)在他需要做的，是狂刷平民的好感度。

    “救濟所準備好了嗎？”池晏問男仆。

    萊恩現(xiàn)在管著貧民窟和面包房，池晏就另外提了一個男仆起來。

    這名男仆跟著池晏的時間也不短了，以前有卡迪在，后來又有萊恩，雖然在池晏面前混了個臉熟，讓池晏知道有他這號人，甚至偶爾池晏還會跟他說兩句話，但并沒有得到重用，現(xiàn)在池晏終于看到了他，對他委以重任，他激動地上前一步：“大人，都準備好了。”

    池晏沖他笑了笑：“不用太緊張，好好干?！?/br>
    男仆拼命表忠心：“哪怕為大人而死，我也心甘情愿！絕不會辜負大人對我的期望！”

    池晏擺擺手：“去吧，好好盯著，別把好事變成壞事?！?/br>
    男仆恭敬地退了下去。

    克萊斯特在男仆走后才說：“他不如萊恩老實?！?/br>
    池晏點點頭：“老實人太多也不好。”

    老實人無論是在這里，還是在現(xiàn)代，都是偏貶義的中性詞，聽見老實人三個字，人們就會想到幾個標簽——笨，一根筋，不知道變通，手腳笨拙。

    萊恩的能力就不是很行，他很忠誠，所以池晏愿意讓他去做一些容錯率高的工作，可一旦某個工作的容錯率低，池晏是絕不敢放他去做的。

    克萊斯特：“你要不要去休息會兒？”

    池晏呼出一口長氣，朝克萊斯特伸出手，然后撒嬌道：“你抱我回去?！?/br>
    克萊斯特站起來，走到池晏面前，然后把池晏抱起來。

    池晏：“……”

    雖然公主抱他不是很能接受，但這個抱奶娃娃的姿勢，還不如公主抱！

    他是不是該慶幸克萊斯特沒把他扛回去？

    池晏在克萊斯特的懷里笑起來。

    克萊斯特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池晏抬頭，吻了吻克萊斯特的下巴：“沒笑什么，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br>
    他剛到這里的時候，只想生活的好一點，希望人們不要隨地大小便，因為那又臟又臭，希望領(lǐng)地里不要有虱子，希望領(lǐng)地上死的人少一點。

    不知不覺間他就走到了現(xiàn)在。

    所有變化都在他察覺不到的地方。

    老管家被他留在了斯德丁，卡迪也被他留在了斯德丁，大河去了奧特利，特麗絲在薩克德，艾伯特和卡爾現(xiàn)在在斯德丁領(lǐng)兵。

    班迪尼克和坎貝爾夫人也留在斯德丁，還有更多人，更多他記得名字和不記得名字的人。

    他們都在離他遠去。

    只有克萊斯特永遠在他身邊。

    池晏滿足的靠在克萊斯特胸前。

    他知道，一旦他坐上那個位子，甚至不必坐上那個位子，即便是現(xiàn)在，他曾經(jīng)的朋友，關(guān)系比較親密的人都將遠離他。

    克萊斯特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朋友，克萊斯特扮演著對他而言所有親密的角色。

    他愛克萊斯特，這份愛摻雜著太多東西，讓他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如果克萊斯特從他生命里消失，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往后的歲月。

    ————

    救濟所開在城邊，這里的窮人最多，救濟所只提供食物，雖然不多，不管飽，但是能讓人活下去，不至于餓死。

    女人和孩子如果無家可歸，還能上二樓擠一擠，睡個囫圇覺，但是白天不允許待在里面，只能天黑以后來。

    負責救濟所的男仆叫哈維，他躊躇滿志的來到救濟所，打定主意要做出成績，讓大人看看他的本事。

    以前卡迪在，他出不了頭，后來卡迪走了，但萊恩又站到了他的頭上。

    對卡迪，他還算服氣，但是對萊恩——他覺得萊恩就是走了運，沒什么本事。

    而且論起對領(lǐng)主大人的忠誠，他也不覺得自己差萊恩什么。

    哈維來到救濟所，在這里工作的都是從萊特那里挑來的人，這些人都是受過苦的窮苦人，格外珍惜有穩(wěn)定工作的日子，哈維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無論是地面還是桌椅都整潔干凈，一塵不染，這讓他滿意了一些。

    在救濟所正式開門之前，他跟所有員工單獨談了一次話。

    “我們是來幫助他們的，但你要知道，我們的力量有限?！惫S對心軟的人說，“最開始他們可能只是希望有點吃的，有睡的地方，但是時間長了他們就會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要求吃得更多，住得更好?！?/br>
    “會有懶漢想跟女人一樣，晚上能住進來?！?/br>
    哈維問面前的人：“你覺得應該讓他進來嗎？你覺得應該讓他們吃飽嗎？”

    對方下意識地說：“我們是救濟所，應該讓窮人都……”

    哈維搖搖頭：“你也是窮人，可你沒有一直等人施舍你，你能來這里工作，是因為你足夠努力，讓萊特看到了你的努力?！?/br>
    “如果你不努力，讓萊特一直養(yǎng)著你，你覺得萊特會養(yǎng)你到什么時候？”哈維繼續(xù)說，“我們不能讓他們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br>
    “救濟所的存在是因為大人善良，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可憐?！?/br>
    哈維：“這世上可憐人和窮人那么多，你救得過來嗎？大人同情他們，可憐他們，但他們絕不能因此利用大人的善良。”

    在哈維“循循善誘”之下，所有救濟所的工作人員堅定了一個目標——讓所有得到救濟的人明白，救濟所的存在是因為斯德丁的領(lǐng)主，不是因為這些人本身。

    就這樣，救濟所開門了。

    最開始，沒人敢進去，人們都不相信真的有地方可以提供免費的食物。

    他們害怕進去之后就會被抓走，成為奴隸，越?jīng)]人進去，人們就越不敢進去。

    “西拉！”女孩們走在風雪中，大聲喊著前面女孩的名字。

    名叫西拉的女孩穿著單薄，嘴唇凍得發(fā)紫，她不管不顧的朝前走，對小伙伴的呼喊聲充耳不聞。

    伙伴們繼續(xù)喊：“西拉！跟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