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朝暮放下手里菜刀，將塑料手套取下。雖然知道介懷也沒意思，但真正面對這個人，姚恩林的那些話卻還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揮之不去。

    顧疏慢慢走到他面前，清俊的臉上發(fā)絲打了綹黏在額側(cè)，雖然有點狼狽，卻不掩凌人氣勢。左手抬起一點點靠近他的臉，殷朝暮下意識往后一仰頭，避開了那只手。

    兩人都怔住。

    黑白分明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飛快地略過一絲受傷，抬起的手僵了一秒，然后不著痕跡地收了回去。殷朝暮幾乎以為下一刻顧疏就會走過來狠狠抱住他、或是纏上來親吻他，但都沒有。有的只是修長的手指揉住眉心，有如實質(zhì)的目光仔仔細細將他掃了一遍，然后如釋重負地露出個微笑。聲音里藏著淺淡的隱忍，“沒事就好?！?/br>
    熟悉的低沉嗓音，帶著慣有的溫柔，殷朝暮白天乍然聽到對方陷害自己時的委屈、與之后肝病帶來的彷徨不安終于按壓不住，成百倍、千倍地反撲上來、淹得舌胎都泛出苦味兒。他抬眼去看克制著凝立在幾步開外的顧疏，忍了又忍，才沒有讓質(zhì)問脫口而出。

    “嗯，沒什么事。你和姚小姐談妥了？”

    “暮生……”顧疏沒有解釋下午的烏龍，只自顧自揉著眉心，表情有些苦澀，“下次出去，記得打個電話回來。我們不是在一起了嗎？你這樣，我會很擔心?！?/br>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要做飯?！币蟪恨D(zhuǎn)身，剛翻出來肝病的事，心情也不輕松，而戀人又釘在地上一樣動都不動，說不氣苦才是假的。尤其中午還跟丁然信誓旦旦說了那么多，下午就發(fā)生這種事，猶如當面扇了一巴掌，那些堅持都變得像個笑話！

    顧疏垂下的手指發(fā)白，臉上的笑也淡了幾分，聲音也小了許多：“什么意思？”

    “沒什么，只是替你覺得不值而已。顧疏，你費這么大力氣干什么呢？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也有參與。但我從沒想過，你不是幫我，而是和別人聯(lián)合起來、一起逼我?！?/br>
    顧疏表情更淡了，身體也站直，“別說了，如果你想看我難受，那恭喜，你已經(jīng)做到了?！?/br>
    殷朝暮直面他，咬咬唇，控制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刺了一句：“顧疏，英冠的幕后有你，姚小姐說的是真的嗎？”

    顧疏看著他，神情隱沒在客廳投射過來的黑暗中：“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沒錯，英冠我拿了過來?！?/br>
    殷朝暮慘笑：“果然……我早該知道，韓之安還說你多么多么慘，這怎么可能？當初你肯定不止投了中鋁，一定私下也投了上梅。也對，本來你就不可能完全信我的。我猜你是把錢全部入股英冠，才在最初那兩年吃了苦……對嗎？”顧疏賭徒心理重，當初英冠剛起步，一咬牙將全部家當投到英冠賭一把大的，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他賭中了，英冠確實迅速崛起，雖然根基不穩(wěn)，但足以讓他暗中捧姚恩林當上天后，自己卻甘于半紅不紫。否則依他的驕傲，怎可能姚恩林都紅了，他卻混在二線？

    “你心底已經(jīng)有了定論，我否認還是承認，有影響嗎？”顧疏踏前一步，捏著他的下巴吻了吻，嘴唇上卻沒有溫度。

    殷朝暮閉閉眼調(diào)整情緒：“所以當初英冠才會把你的座位放到管理層那邊，怎么我這么傻，現(xiàn)在才想到?！彼犙郏骸坝幸馑紗幔窟@樣把別人都當傻子玩，有意思嗎？”

    顧疏木著臉不說話。

    殷朝暮苦笑：“我忘了，你早就說過要籌碼多了才能安心。是不是為了把自己父親和弟弟趕走，你什么都能舍棄？”

    顧疏嘴角一牽，放開捏著他下巴的手，繼而偏過臉去，忽然仰起頭放聲大笑起來，“原來我在你眼里就是這個樣子?！彼兆⌒?，眼中一點溫度都沒有：“暮生，我厲害什么呢？我再厲害，也沒有你傷人心本事的一半。”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殷朝暮忍著不做聲，然后顧疏淡淡笑了笑，只是那笑里，明明白白、全是哀傷。

    “怕什么呢？你只用隨口說一句話，就能讓我痛死?！?/br>
    殷朝暮承受不住一樣猛地緊閉雙眼，下一秒，冰冷的唇便狠狠壓了上來。顧疏雙臂箍緊，吻得格外兇狠，也格外悲傷。狠狠地撕扯、啃嚙，仿佛被刺傷的野獸，想要借這個冰冷的吻，讓對方一同感受到、分擔到自己的苦楚，讓對方也一起傷、一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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