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睡多軟的床都沒什么特殊感覺，結(jié)果這一趟下來睡個破木板兒竟睡出慵懶來，可見軍訓(xùn)還是磨人……

    只是他想接著睡，有人卻沒眼色，那邊兒唧唧呱呱興奮無比的少年嗓音，一聽就是陸維這小子來了精神頭兒。那小子正對著不知哪個倒霉鬼烏拉烏拉講兩人昨晚的經(jīng)歷。一起性質(zhì)惡劣的綁架到他嘴里竟輕飄飄沒幾句話帶過，殷朝暮迷迷糊糊聽得好笑，卻也暗暗放下了心——

    死小子這樣能吵能鬧，看來是沒大礙。

    殷朝暮蹭了蹭枕頭，一點兒都不想起來，忽聽陸維壓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說：“學(xué)長，殷少還沒醒吶？”

    學(xué)長？

    接著有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嗯，沒醒。”

    殷朝暮身子僵住了，這不是……

    陸維接著說，“那我問你個問題啊，昨晚那群人說要把殷少弄到那種地方去，是不是搞錯了啊？我是說殷少穿的這么體面，雖說長得比一般人白了點兒，到底還是個男孩兒，就算被賣掉，能賣給誰??？咳，你懂我的意思?！?/br>
    陸小維明顯處于一種求知若渴的狀態(tài)下，聲音即使壓低了也帶著nongnong的疑惑，不難聽出這個關(guān)于作案動機(jī)的問題應(yīng)該困擾了他許久，但殷朝暮這邊一張老臉羞憤的都快滴血了。陸小維，你行！哥小瞧了你！

    顧疏的聲音似乎帶著些微笑意，“嗯，我懂。”頓了頓又續(xù)道，“咳，其實某些有特殊喜好的男人，專門找些像女人的男孩兒去玩兒。像殷學(xué)弟這樣的……”似乎他也覺得難以啟齒，沉默了一會兒，竟跟著陸維來了句，“咳，你懂我的意思。”

    “男人？！”一聲明顯拔高的變調(diào)之后，陸維淡定表示，“我懂?！?/br>
    “……”像女人……

    殷朝暮覺得自己不能再裝睡了，于是拉下被子坐起身，朝那兩人看去。時值晨光初現(xiàn)，窗簾因為顧及他還沒醒也一直拉著，暈紅的陽光透過淡藍(lán)色窗簾打進(jìn)來，撒了一地的碎金。殷朝暮位置正對窗戶，只得用手指遮了眼去看：靠著窗的那張病床上陸維正給自己套軍裝，一邊還凍得齜牙咧嘴直哆嗦。他旁邊床柱上斜斜倚著一人，身材修長，僅著了一件淺藍(lán)色襯衫，左手端著杯熱水，另一手扶著左手手肘，姿態(tài)隨意。

    殷朝暮沉了臉色，感覺到手上一直握著某樣?xùn)|西，拎起一看，卻是一件普通的男式外套。他也猜不出陸維沒事兒把他的外套脫下來給自己攥著是什么意思，但好歹也跟他處了半個月，有些感情，此時見那兩人氣氛融洽，還有那兩句要不得的“我懂”，都令他本能地反感。于是下意識出聲打斷，“陸維，你衣服落在我床上了?！?/br>
    陸維套好褲子一跳起身，見殷朝暮醒了，白白凈凈的臉上透出喜意來，兩步搶過來握了握他的手，“唔，還好還好，不燒了，不過我哪有衣服落在你床上??？咱倆又不是睡的一張床?！?/br>
    殷朝暮一怔，隨即將陪了自己一晚、被體溫熨熱的男式外套扯到陸維眼前，打算給他來個證據(jù)確鑿?！斑@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陸維一看，頓時笑起來，“殷少呀殷少，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嘿嘿，指不定是哪位田螺公子照顧你一整晚，留下的‘羽衣’呢。我都問清楚啦，顧學(xué)長說了，這個男人和男人也是有可能的。咳，你看人家不留名地跟你睡了一晚，你不如賣給他吧？哈哈~”

    殷朝暮懶得搭理這人間歇性抽風(fēng)，只當(dāng)沒聽到他瘋言瘋語，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這件衣服當(dāng)真不是你的？”

    陸維強(qiáng)忍著笑意，做了個遺憾的表情，“雖然我個人很愿意，但真不是我的?！?/br>
    這時顧疏喝完了水，走過來淡淡地說，“是我的，麻煩殷學(xué)弟把衣服拿給我?！?/br>
    殷朝暮一驚，他昨晚難受得緊，朦朦朧朧中似乎說了許多胡話，最后還一直拽著一個人不讓人家離開。那人倒是很耐心地陪了他一宿，感覺手上的溫度一直都在，可要說這人是顧疏，殷朝暮無論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

    他抬起手，深色調(diào)的衣服非常普通，完全跟他自己身上的料子不是一個檔次?？粗赃呹懢S半張著嘴一臉驚訝又偷笑的樣子，還賊兮兮地眨著眼做口型，依稀是“田螺公子”四個字，殷朝暮深深覺得更加煩心。若說不是顧疏，那人的衣服卻一直在自己手里，所以只能是……

    “昨晚睡得不安穩(wěn)，大概是顧學(xué)長將衣服脫下來給我抱著吧。如此，真是打擾學(xué)長了，很抱歉?！?/br>
    這一番話口氣平板，完全就事論事，還抹殺掉兩人之間那點兒小曖昧，把個看熱鬧的陸維說得興致全無，苦哈哈地沖殷朝暮偷偷翻了翻白眼兒。倒是顧疏揚了揚如劍削般眉梢，意味不明地回了句：

    “好說。”

    之后陸維見事情變得沉悶起來，便拖著自己的老殘腿硬是要求加入殘兵連走了一遍閱兵式，說是要體驗一把被首長檢閱的驕傲經(jīng)歷。而殷朝暮殷大公子當(dāng)然是托辭身體還沒好全，一個人待在醫(yī)務(wù)室熬過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