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就是這個時間。

    殷朝暮略一猶豫決定還是去一趟。他“上一世”因著他母親勉強(qiáng)多支撐了幾年，熬到三十多歲顧疏才對他動的手。而顧禺則是在顧疏剛回港島就被趕去國外，算來兩人也足有幾年時間沒見過面，若這一次又像從前那樣，至少又要有幾年兩人見不到。殷朝暮與他從小玩到大，一時還有些想念。

    換了身米白色的Edes GARS西裝，雖然是去酒吧，殷朝暮還是穿不出襯衫短褲的打扮，至少在港島，他是沒有這個膽子穿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當(dāng)年也正是這個原因，只要仍踏在港島土地上，殷朝暮就覺得殷夫人冷淡的目光如芒在背、注視著他一舉一動，最終才不堪壓力偷偷報考大陸的學(xué)校。

    末日黃昏他聽顧禺提過，是那小子常去的一家檔次不高不低的酒吧。那小子似乎是看上里面唱歌的一個女郎，便日日花錢去捧場，半點(diǎn)兒不顧他老子的臉面。當(dāng)然全港都曉得顧少浪蕩不羈，不堪大用，別說泡吧溝女，就是真聽到顧少吸毒，估計也能承受。因此顧家也不多管，只要不出大事端一概采取放任態(tài)度。

    殷朝暮到時，因為配著司機(jī)開著好車，又一身鶴立雞群的高雅打扮，一副正要參加某位名媛茶會的模樣，即便暴雨傾盆仍從容自若，真正的清華美好，遠(yuǎn)不像來這種烏煙瘴氣地方的人。

    “先生，請問……”門童大概從沒見過穿成這樣子的，猶疑片刻，終于還是攔了上來。

    殷朝暮露出個溫和的笑來，看著門童緊張得滿面通紅的臉說：“麻煩你帶我去見你們經(jīng)理。”

    這個時候，以顧禺剛才的口氣與嘈雜背景來看，只怕已惹出事端，經(jīng)理多半正在場中調(diào)節(jié)。就是沒有，殷朝暮也懶得和這些小童多說，這地方能被顧禺看上，做經(jīng)理的多少還是有幾分眼色，到時候交涉起來也方便。

    那門童有些遲疑：“先生能告訴我有什么事么？”

    “我找你們經(jīng)理有些私事，如果三分鐘后還看不到人，那我就走了?！?/br>
    殷朝暮好歹也曾對過顧疏那樣的頂級人物，遇上這等小事自然知道多說無益。果然那門童不敢廢話，領(lǐng)著他就往里走，直到二層一處幽靜走廊，才看到堵滿了人，一撥兒染了頭發(fā)刺了青顯然是地痞混混；另一撥兒打頭兒一個青年穿著開到小腹的黑綢衣，略長的發(fā)絲下一雙狼眼閃著狠光，手里還掐著段兒煙，正是印象中銳氣還沒被顧疏削平的顧禺。

    中間站著個法國人，黑色西裝，輪廓深刻，周身氣度倒是溫文有禮。那門童小跑幾步趕上去，悄聲說了兩句，法國人當(dāng)下扭臉過來，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殷朝暮勉強(qiáng)看出他的詫異。

    這時候?qū)Ψ交旎祛^目似是不耐煩，上前猛地推了一把顧禺肩頭兒，惡聲惡氣道：“顧大少，別人怕你大少爺，老子可不怕。實話告訴你老子剛從里面兒出來，沒爹沒娘的，早就不拿自己的命當(dāng)條命，你顧大少若執(zhí)意不讓老子好過，管你家姓顧還是姓古，一樣先要讓老子痛快了才行。嘿嘿，顧少有家有口的，可別跟咱兄弟這幫亡命的計較?！?/br>
    殷朝暮斂斂眉心，這些小流氓兒且不說是不是真的亡命徒，若真沾上也是個麻煩，對名聲必定不好聽。只是那家伙看來也不想和顧禺硬抗，才出言威脅，可若換個其他名門少爺或許還會怕他，顧禺這性子是跟著來勁，你不說他還沒什么，若真敢威脅，他豁出去也要拼一拼。

    果然，顧禺拎了半截子煙吸一口，張嘴就噴在那混混頭目臉上，神色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你算個什么東西，敢在本少面前稱老子？”

    那混混被這一下激怒，什么都不顧一拳揮過來。顧禺剛偏頭閃開，就被揪住后心猛地向后一扯，踉蹌幾步張嘴開罵：“哪個王八孫子……”就看到藍(lán)色燈光下殷朝暮一雙高挑的細(xì)長鳳眼兒冷冷瞧著他，Edes GARS訂做米白色西裝西褲，細(xì)碎的半長發(fā)覆在額前，一張臉大病初愈白得沒半分血色，往日那份溫潤怯懦都不見，只剩下渾身懾人的冷冽。

    顧禺一時竟被怔住，說不出話來。

    殷朝暮從右胸口袋里抽出銀絲繡線絹帕輕輕拭了拭手，一邊懶懶抬起眼皮。他本就身高近一米八，港島人普遍較矮，那混混還不足一米七，此時殷朝暮從上看下來，便給在場眾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凌人錯覺。

    “剛從里面出來，嗯？沒爹沒娘一個人，嗯？”殷朝暮笑笑，那笑輕輕緩緩，就像剛剛沖門童一笑那般溫柔，“既然連個背景都沒有，那顧禺你還跟這種人廢什么話，直接再送他進(jìn)去一次就是?！?/br>
    3、死后重生（三） ...

    “既然連個背景都沒有，那顧禺你還跟這種家伙廢什么話，直接送他再進(jìn)去一次就是?！?/br>
    殷朝暮說話的時候，眼睛就像兩個黑洞，沒有半點(diǎn)光透出來。這家酒吧為了烘托醉生夢死的氣氛，燈光打得都暗，人臉看上去總是陰沉沉，可誰也沒有殷朝暮這樣，一雙眼珠子連星火光芒都不反射的。那流氓頭目正站在他對面，此時聽他語調(diào)輕柔地說完這句話，再猛地對上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竟噎得半天沒言語。

    殷朝暮也懶得理他，轉(zhuǎn)頭向之前的法國人manager露了個禮節(jié)性微笑：“雖說我的朋友在貴店生事，是他莽撞，有什么失禮之處還請您見諒……但貴店的保全系統(tǒng)實在令人擔(dān)憂，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隨意放進(jìn)來，到時候真?zhèn)侥承┎恢檎?，誤把貴店視做藏污納垢之所，豈不是憑白降了格調(diào)？萊菲布勒先生，您看是不是這樣?！?/br>
    Lefebvre，法國常見姓氏之一，只是法語不算好的人一般都很難精準(zhǔn)地讀出這個姓氏。就像英語學(xué)幾年，某些英文名照樣念不出來，manager胸前配著名牌，但很少有人只看名牌就準(zhǔn)確叫出他的敬稱。顯然殷朝暮這個稱謂令他十分愉悅，而且這一段話都是用法語說的，吐字標(biāo)準(zhǔn)而音調(diào)微微低沉，說話時如珠滑玉滾，正宗法國貴族腔調(diào)，即便某些港島世家出身也做不到這一點(diǎn)。

    “當(dāng)然，是我們疏忽。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這個榮幸為您效勞呢？”萊菲布勒略帶驚喜地微微欠身，法國人追求浪漫與典雅高貴，殷朝暮雖然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但這花繡得顯然很符合法國人對美的鑒賞水準(zhǔn)。萊菲布勒大概是真對殷朝暮另眼相看，主動示好解決剩下的事情，殷朝暮倒不好繼續(xù)明諷暗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