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言兒割腕，有可能已成為習慣？”冷老太太站在沙發(fā)邊，鏡片后銳利的眼神，直盯著冷默的臉，“這是什么邏輯？”

    “離上次割腕不到一個月吧?！毕肫鹄溲允滞笊系呐f疤，冷默正眼對視著老太太，“這種情況在醫(yī)學上也很少見，叫做思維意識障礙，就是人的思維產生幻覺，不能清楚意識到自己做過什么事情，當他受到某種外界的刺激，便會……”

    “這是什么病？嚴不嚴重？”老太太緩緩收了凌厲，眨眨酸澀的雙眼。

    “確切來說，他很可能是患上了……”冷默的話，讓老太太當場呆立。

    “抑郁癥？還是重度？”她好不容易吐出一口長氣，一手拽著及地的睡袍，一手拄著拐杖，在樓下客廳里蹣跚走動，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冷家的列祖列宗，千萬保佑冷家這根獨苗，別出什么岔子。要不然這偌大的一份家業(yè)，以后要靠誰來打理……”

    我也是冷家正統(tǒng)的孫子，老太婆，你明明知道，偏不肯承認，你這樣對我，太不公平！冷默面無表情，眼中陰冷隱現(xiàn)。

    “這種病除了藥物治療，主要在于他自己能否配合?！崩淠耦^收好器械，拿起自己的大背袋，“我這就回醫(yī)院，把吃的藥拿過來?！?/br>
    看著冷默的背影漸漸遠去，冷老太太手中拐杖跌落一旁，身子無力地癱坐沙發(fā)上，她抬手取下眼鏡，閉上眼睛，兩行濁淚流下臉頰。

    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看來，為了冷家能留下一點純正的血脈，也只有這步棋了。

    “唉！”老太太長嘆了一聲，思緒回到了數(shù)天前。

    “老太太，我先去……”司機老徐伸出左手拉開后座車門，再用右手拿起車上的金雀手杖，躬身立在門邊。

    “不用?！崩淅咸靼桌闲斓囊馑迹齻壬韽埻浇耐瑫r，抬手阻止了老徐，“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在這等著?！?/br>
    冷老太緊抿薄唇，瘦削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帶鏈的金邊眼鏡，原本還算高挑筆挺的身板外，裹著一件及地的暗紅長裙。老太太下得車來，接過老徐遞來的拐杖，銳利的眼神穿透鏡片，投向百米外一座小樓……

    “冷老太太，你，你看你還親自來……”迎出小樓的，正是白赤誠，對于老太太的突然到訪，大腹便便的白老板，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小心地陪侍在老太太身側，微垂著已經禿頂?shù)念^，不時地抬手，悄悄拭去光滑的頭頂上，冒出的細密汗珠。

    “白老板，你這小樓挺漂亮的?！崩咸糁照龋呑哌叴蛄恐車?，幾千平米空曠的草地，“我聽說，這塊地要被收購了，那就太可惜了?！?/br>
    “老太太見笑了，我，我也想買下這里，保住父親留下的最后一片基業(yè)。”這冷家老太太，出了名的精明強干，商場上的無情殺手，難不成是要打我這房子的注意？白老板暗暗吃了一驚，不就是五百萬的欠款嗎？我這房子可不止這個價，況且……

    “白老板，如果，有一筆買賣，可以讓你欠冷家的錢，一筆勾銷，還能讓你保住這房子，你愿不愿意？”老太太一轉頭，鏡片后兩道厲光，直逼白赤誠。

    “您，您說什么？”我有沒有聽錯？白老板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怔怔地看著老太太，這女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是什么事情，肯讓她下如此血本？

    “白老板不必如此緊張，我這次帶著誠意來，是要與白家結為兒女親家的?！崩咸逯钡拿婵诐u漸舒展，語調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親家？白赤誠越發(fā)迷惘了。聽聞冷家有兩位男丁，一位才貌雙全的嫡親長孫，另一位是收養(yǎng)的孤兒?？墒亲约合ハ乱仓挥幸桓毭?，哪來的兒女親家一說？她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老太太，請進屋詳談。”已走到門邊，出于禮貌，白赤誠抬手一讓，將冷家老太讓進樓下會客室，朝聞聲而來的一名女子喊了一聲，“小云，去給老太太沏壺好茶?！?/br>
    女子點頭答應一聲后，只一會的功夫，便端著茶水進來，擺在桌子上，又匆匆退去。

    “白老板，業(yè)界傳聞你有一位侄女，端莊大方……”冷老太坐在沙發(fā)上，雙眼微瞇，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的白老板。

    侄女？要把她娶過去？這老女人不會是吃錯藥了吧，我白赤誠唯一的侄女，因一年前全家遭遇車禍后，曾一度失了消息，自己屢次尋找，直到最近才知道她瘋癲在外，早已靈秀盡失。

    冷老太，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般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怎么看都不合常理。都說你一生精明，難不成聯(lián)姻是假，你心中另有打算？不過俗話說得好，到嘴的肥rou豈能不吞，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白老板心念一動，臉上堆起諂媚的笑，趕緊起身向前一步，一把握住冷老太的手，“老太太看得上我家碧兒，是我白家的福氣，只要老太太一句話，一切全聽您的安排。只是您得給我時間，我，我也著實不知道，碧兒她現(xiàn)在在哪兒？”

    “有人見她去了一個小山莊……”冷老太鼻翼翕動，不露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白老板手中慢慢抽出，也起身站了起來，抬步就往外走，“麻煩白老板好生照顧我那未來的孫媳婦?！?/br>
    “哦？既然如此，那當然，當然，來我送您?！卑壮嗾\好一陣點頭哈腰，心下卻在暗想，看來老太婆動這心思，不是一兩日了……

    “不用，我自己走，你要忙的事情還很多?！?/br>
    “既然這樣，我這就去接她回來，老太太慢走?！卑壮嗾\停了腳步，在老太太身后收了笑臉。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老太太收回思緒，睜開雙眼，“進來?！?/br>
    “小姐。”來人一身淺藍色素衣，一頭花白頭發(fā)挽在腦后，腰間系一條老紅色圍巾，一副精狀干練的摸樣，她正是跟隨了老太太大半輩子的菊嫂，此刻她急急地走近老太太，“少爺這個樣子，要不要推遲……”

    “阿菊，”冷老太一睜眼，一滴淚珠滑落眼角，她將手臂一抬，制止了阿菊的話，“一切照原計劃行事，盡快將少奶奶接回來，只有這樣，我才對得起冷家，才不至于陷冷家于不仁不義……”

    “好，阿菊這就去安排?！卑⒕諊@了口氣，轉身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