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九點半，還不算晚。

    蕭沉冽和江洛川都還沒回來，慕容瞳和凌眉黛在房間里閑聊。

    其實，她們和江淺淺、顧紅蕊等人都聽見了總司令呵斥云醉雪的聲音。

    “表姐，總司令發(fā)酒瘋，怎么辦？”凌眉黛心慌道，焦慮地拽住慕容瞳的手。

    “你別慌，我想辦法阻止總司令。”慕容瞳知道，總司令潛藏在深處的念頭被酒色勾起來了。

    江洛川和蕭沉冽不知道在哪里，沒辦法通知他們趕回來，只能先想辦法拖延。

    云醉雪又敲門，她不得已開門，“云姨，你幫幫忙，就說表妹已經(jīng)睡了?！?/br>
    云醉雪嘆氣，“剛才我就這么說了，可是，總司令喝醉了，非要凌小姐過去。不如，你和凌小姐一起過去……”

    慕容瞳斟酌著有幾分勸服一個醉酒之人，或制服總司令的勝算，如若使用武力，那是以下犯上。

    所以，不能使用武力。

    總司令的叫聲從二樓傳上來，府里的傭人都聽見了。

    云醉雪也是著急，“凌小姐再不去，總司令就上來了。你們兩個一起去?！?/br>
    慕容瞳急中生智，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云醉雪先回二樓，遵照她說的做，希望她和凌小姐快來。

    “總司令，凌小姐很快就下來。她說她會伺候您泡澡，不如我先去放水?！?/br>
    “嗯?！苯醋孕忻撘?。

    慕容瞳拉著凌眉黛的手來到二樓，一個勁兒地安慰表妹別怕。

    進了臥房，凌眉黛遵照表姐的叮囑，攙扶著江淮，柔聲道：“總司令，我扶您進去泡澡?！?/br>
    江淮內(nèi)心喜悅，的確，全身都是酒氣，會把阿雪嚇跑的。

    阿雪最討厭酒氣了。

    進了浴室，他脫得只剩下褲子，跨進寬大的浴池。

    慕容瞳和云醉雪站在外面，無奈而忐忑地對視，希望總司令不至于那么糊涂。

    “眉黛，你過來?！北粶責岬乃畤@，江淮舒服地嘆氣。

    “是?！绷杳槛旃郧傻?，端起一盆冷水過去，不客氣地從他的頭頂澆下去。

    “啊——”

    他慘烈地吼叫，如殺豬一般。

    這冰天雪地的，冷水直灌下來，那滋味何等銷魂。

    頓時，他清醒了，看見凌眉黛驚恐地站在面前，又有點不甘示弱。

    “總司令，我不是阿雪?！绷杳槛炝x正辭嚴地說道，“若你真的娶我進門，您對得起阿雪姑娘嗎？”

    “放肆！”總司令暴怒地呵斥，瞪向外面的二人，“誰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總司令要殺要剮，就沖我來！”她不懼地承認，勇往直前。

    “總司令，是我的主意。”慕容瞳連忙道，“總司令當真希望表妹落得個勾引總司令的罵名嗎？今后，表妹在金陵，在眾人面前，還怎么抬起頭？”

    “若眉黛是我的女人，誰敢鄙薄她？誰敢在背后議論她、罵她？”江淮怒道。

    “在您面前，那些人當然不敢放一個屁，可是背后呢？那些人不知道怎么議論、指戳表妹，表妹還怎么做人？總司令喜歡表妹，可曾想到過她會遭遇什么？”慕容瞳義憤填膺地說道。

    他愣住，是啊，他只想著圓了自己年少時的遺憾，不曾想到過眉黛將會遇到什么。

    半晌，他輕緩道：“都出去吧。醉雪，過來伺候我。”

    半個小時后，云醉雪攙扶他出來，在外間的沙發(fā)坐下。

    慕容瞳本想帶凌眉黛離開，不過還是決定，今夜一次性解決，不然后患無窮。

    江淮喝著熱茶，面上滿是陰霾。

    凌眉黛絞握著雙手，忐忑焦灼，不知道如何應對總司令的暴怒。

    “還請總司令憐惜表妹，放她自由。”慕容瞳梗著脖子道，“您的大恩大德，我和表妹會銘記一輩子?！?/br>
    “若我強娶眉黛呢？”他余怒未消，“剛才那筆賬就算了，下不為例?！?/br>
    “我寧死不從！”凌眉黛挺直胸脯，視死如歸，“總司令要娶我，娶到的只是一具尸體！”

    “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從了我?！苯蠢湫?，“比如，我扣押慕容老督軍。若你不從，我就殺了他?！?/br>
    慕容瞳知道他會做出這種事，“原來總司令這么卑鄙?！?/br>
    云醉雪給她們猛使眼色，要她們不要亂說話，不要再激怒總司令。

    這時，蕭沉冽匆匆進來，眼底藏著急色，“爺爺。”

    看見阿瞳和凌眉黛沒事，他稍稍放心。

    江淮怒喝：“誰讓你進來的？”

    蕭沉冽面冷如鐵，“爺爺，我有話跟您說。不如請她們先出去。”

    “你要說什么，我知道，不用開口。”江淮目光凌厲，氣勢凜然，“都出去，眉黛留下！”

    “爺爺，我知道您喜歡凌眉黛，可是您想過她的后半生嗎？”蕭沉冽言辭如冰，態(tài)度相當?shù)膹娪?，“在您眼里，她的聲譽、后半生都不足輕重，可是您也不在乎阿雪姑娘的想法嗎？”

    “你什么意思？”

    “雖然阿雪姑娘已經(jīng)過世數(shù)十年，可是她是好人，她在天有靈，會知道您這輩子都做了什么?！笔挸临涑恋?，“爺爺，您與阿雪姑娘兩情相悅，她為了救您一命，不惜犧牲自己和腹中的孩兒。可是，爺爺又為她做過什么？”

    “我為她做過什么，你不需要知道?！苯吹拿嫔桨l(fā)陰沉。

    “我當然不知道?？墒俏铱匆姷闹挥?，爺爺坐擁江山，功績赫赫，名垂千史；我看見的只有，您前后娶了十一個妻妾，兒孫無數(shù)。您的妻妾里有多少個像阿雪姑娘？名字像的，性情像的，身形像的，容貌像的，您都娶回來。”

    “我娶她們回來，是為了彌補我對阿雪的愧疚和傷害……”

    “您的彌補，阿雪姑娘真的得到了嗎？她喜歡嗎？她愿意有那么多姑娘來代替她得到您的彌補嗎？好比如凌眉黛，阿雪姑娘希望她憑借著一張相似的容貌得到您的喜愛、呵護嗎？您問過阿雪姑娘的心意嗎？”蕭沉冽尖銳地問。

    “……”江淮無言以對，若有所思。

    “或許，阿雪姑娘根本不希望有人代替她得到您的寵愛，也不希望您一個接一個地把與她相似的女子都娶回來。爺爺知道為什么嗎？因為，男女之間的愛是唯一的，自私的。她雖然嫁了人，懷了別人的孩子，可是她真心喜歡過您，她自然也希望擁有您完整的愛，擁有您一整顆心?？墒?，您娶這么多女子來代替她，又算怎么回事？這就是您對阿雪的真愛嗎？”

    “……”江淮依然無言。

    “爺爺，您這樣做不是彌補阿雪姑娘，而是彌補自己當年得不到她的遺憾。您這樣做，很自私。若我是阿雪姑娘，會很失望，想必她的心都碎了吧。”蕭沉冽辭鋒犀利，震懾人心。

    慕容瞳心潮起伏，他說的這番話，振聾發(fā)聵，令人警醒。

    男女之間的愛是唯一的，自私的。

    她竟然認同了他這句話。

    江淮陷入了沉思。

    蕭沉冽給她們使眼色，慕容瞳連忙拉著表妹離去。

    半晌，江淮蒼老的眼睛泛著渾濁的淚水，“你說，阿雪真的不喜歡我娶這么多姨太太？”

    蕭沉冽鄭重其事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可是我不這么認為。真正的愛是唯一的、自私的，我相信阿雪姑娘也想得到您唯一的愛。”

    “阿雪真的不希望有人代替她得到我的寵愛？”江淮猶如醍醐灌頂，喃喃自語。

    “世間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阿雪姑娘是阿雪姑娘，凌眉黛是凌眉黛，誰也無法代替誰。爺爺，您要明白，您娶一人，阿雪姑娘即使不在人間，也會心碎一次。歷朝歷代那些后宮妃子，有幾個是賢良大度的？”

    “你說得對，或許是想錯了?！?/br>
    “爺爺，你再好好想想，很快您就會想通的?！?/br>
    蕭沉冽出來，云醉雪進去伺候。

    來到四樓，他正要敲門，門忽然開了。

    慕慕容瞳真心誠意道：“蕭少，謝謝你為表妹解圍?！?/br>
    凌眉黛巧笑嫣然，不緊張了，“蕭督軍，你說得太好了，我佩服你?！?/br>
    蕭沉冽輕淡一笑，“你曾經(jīng)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著也會幫你的。”

    “就怕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若總司令又喝醉了，那怎么辦？”慕容瞳還是焦慮。

    “爺爺應該會想通的。不過，我會再想辦法?！彼奈⑿嘏诵?，讓人安定，“你們安心睡吧，有我在，不用怕。”

    她們關了門，上床睡覺。

    凌眉黛好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美眸亮晶晶的，“表姐，蕭督軍看你的時候，那眼神很不一樣。”

    慕容瞳好笑地問：“怎么不一樣？”

    “他的眼里只有你一個人，你在他的眼底深處跳呀跳，很有趣。還有，他看你的時目光是有溫度的，很熱，很燙?！?/br>
    “我沒發(fā)現(xiàn)。”

    其實，慕容瞳也有所察覺，只是不想去探究。

    這一夜，終于平靜地過去了。

    江淮宿醉一夜，沒有下來吃早飯，云醉雪把早飯端上去了。

    過了半個多小時，她下來傳話，要凌眉黛、蕭沉冽和慕容瞳去見他。

    慕容瞳和凌眉黛自然忐忑不安，好像等著審判。

    江淮坐在外間的沙發(fā)，喝著茶，氣色不太好，想來是宿醉的關系，“沉冽，昨晚你說的，我想了又想?；蛟S你說的對，我沒有想過阿雪的心意，只想著自己?！?/br>
    蕭沉冽笑道：“爺爺想明白了就好。阿雪姑娘在天有靈，會欣慰的?！?/br>
    江淮有點難為情地問：“眉黛，你當真對我沒有……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