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我不要再欠你什么,林之俊你
這母女兩相處在一塊兒,向來是無話可說。即便前些天柏原出了那么大的事,姜荷好似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手上攤著報紙靜靜地看著,只是看著看著就笑。 許幸然無意于去揣摩mama的心思,她現(xiàn)在只為錢的事情發(fā)愁。此刻最害怕的也就是護士突然走進來,提醒她該去付錢了。 雖說禮拜一就可以收到人生中第一筆正而八經(jīng)的薪水了,但許幸然的心里似乎并沒有為此好激動的??纯此稚系尼t(yī)療費用的單子,惦在手里輕輕的,可零零總總加起來就四五千的數(shù)字。 因為錢的關(guān)系,她的心情又變得像一年多前那般糟糕了。 如果是之前的市東醫(yī)院,或是其它普通的醫(yī)院,許幸然在投行的薪水估計還能維持mama的住院治療費用,可現(xiàn)在轉(zhuǎn)到了懷恩醫(yī)院,所有的費用都要貴上幾成,許幸然琢磨著,要不要去打份零工。 mama看了一會兒報,便自個兒躺下歇息了。許幸然替她蓋好被子,又小坐一會兒,就下樓。 為了避開住院大樓底樓下的收費處,許幸然故意選擇走樓梯,可到了大廳里,還是看到了一抹熟息的身影,正趴在收費處的柜臺前。 林之?。??這家伙終于出現(xiàn)了??! 許幸然硬著頭皮快步走上去,“林之俊,你跑這兒干什么?” 林之俊轉(zhuǎn)過身,回頭瞧瞧,傻呵笑道,“交錢呀!” “你……”許幸然皺了皺眉。 柜臺里的工作人員遞出小票收據(jù)出來,林之俊沖著人家憨憨地道了聲thank_you。 走出住院大樓的時候,許幸終于忍不住質(zhì)問他道,“你哪來的錢?還有,你這兩天上哪兒去了?” “我……我這不……多接了幾個公司的快遞單,忙得團團轉(zhuǎn)嘛!”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 怎么可能?一個普通市內(nèi)快遞件只有六元,每送完一個包裹只能拿一元錢的提成,林之俊即便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天時間里賺到這筆對他們來說數(shù)目不算小的錢。 許幸然臉一黑,生氣道,“你騙我!” 林之俊的唇邊多少泛起尷尬的笑意,就知道瞞不過她。跟她玩數(shù)字游戲,簡直就是找死,她許幸然是誰啊,從小到大班上考第一的就是她,他撒這種謊話給她聽,被拆穿就是活該。 “許幸然?!彼薪兴拿?,像在討?zhàn)埶频摹?/br> 她便趁勝追擊,“說,這錢到底是哪兒來的?你如果不說清楚,我……以后你別來找我!” “別別別!”林之俊最怕她來這一招,卻還是支吾著,“我……” “你說不說?!” “我說,我說?!绷种∶X袋,“我這兩天不一直蹲在人家醫(yī)院門口嘛,如果來個什么急診需要血的話,我就……” “你……你賣血?”許幸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被她這么直勾勾地看著,林之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笑容訕訕地道,“不就個血嘛,咱身強體壯的,多吃二兩豬肝就補回來了,再說了我……” “誰讓你這么做的?”許幸然忽然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道,“誰讓你去賣血的?” “我……”林之俊眸底愣怔一下。他本來以為她會感動要死地撲到自己的懷里,可是沒想到許幸然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狠狠地抓著他,眼里的憤慨像是把尖刀似地直戳他的心窩。 “我不準(zhǔn)你再去賣血,聽到了沒有!我……我不要再欠你什么,林之俊你聽到了沒有?我、我給你寫欠條,現(xiàn)在就寫……”許幸然一說完,便放開他的胳膊,急急地打開隨身背的包找出紙筆來。 “你、你這是干什么?”林之俊傻了眼,什么欠不欠的,什么借條不借條的,許幸然干什么要和他分得那么清清楚楚,“許幸然,你這么介外干什么?我是你男朋友啊,我……我這樣做我做錯了什么了我?” 男朋友? 許幸然怔怔地看著他,一時失了神似的,牙齒抖得直打架。 林之俊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她,如鯁在喉。半晌才聽得她用弱弱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兩人坐公交車回家,一路上都不怎么說話,林之俊小心翼翼地時不時打量一下她,她靠在車窗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車窗外的景物一一的后退,知道她這會兒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悶氣,就同他們兩小時候那會兒一樣,她一不痛快了就躲一邊,半天不理人。 只是那時候,她越不理人,他偏越纏著戲弄她??涩F(xiàn)在,他面對這樣的許幸然,竟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靚靚說他是真變了,成天圍著許幸然轉(zhuǎn)不說,還會時時揣摩她的心思。 可他何時又猜透過她? 那天晚上,她突然問他要不要試試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直到她對著那個什么涼什么棚吼著,說他是她的男朋友,他才真得敢去相信,那種感覺猶如一腳踩在那云端上,隨時都要快樂地死去似的。 可是從那天開始,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和許幸然的關(guān)系變得微妙起來。 他拼盡全力想對著她好,她也努力地照單全收。只要許幸然她對他投來一個關(guān)切的眼神或是說了一句什么暖心的話,都會讓他興奮上半天,靚靚還一本正經(jīng)地勸過他,別陷那么深,可他哪管得住自己啊。 可一旦到了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不是說些之前小時候的事,就是講靚靚啊嘎子啊或是其它一些客套的廢話,基本上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 仔細想想,其實兩人手都沒怎么牽過,更別說親吻啊擁抱什么的。他有時候也想親近她,可一靠近就總覺得渾身上下的不對勁,現(xiàn)在想想就是一種別扭,怪怪的感覺。 這哪像是戀愛啊? 而今天,許幸然在得知自己賣血換錢,竟然口口聲聲地說著,要寫借條給他,她不要欠他什么,這又算什么意思?。?/br> 林之俊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只斗敗了的公雞似地,只能頹然地坐在哪兒,身旁的許幸然在想些什么,他猜不出來。 公交車到了某一站停了下來,許幸然突然站了起來便匆匆下車,林之俊趕忙追上她問,“這還沒到呢,怎么這么著急下車了?” 她指指身后的弄堂小菜場道,“我去給你買二兩豬肝,幫你把血補回來?!?/br> 林之俊灰暗的眸子突然一亮,盯著她的巴掌小臉咬著嘴唇看著她。 “答應(yīng)我,以后別再去賣血了?!痹S幸然看著地面上自己一雙雪白的運動鞋,低聲說道。 “可你mama這病,你這點工資怎么扛得起?” “我自己會想辦法?!?/br> “許幸然?”嘴巴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的硬,林之俊真是拿她沒折。 “大不了,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回z市。”雖是這般說,可她的心底還是騰起了絲絲的疼痛與不舍。 “……” “總之,你答應(yīng)我,不要再去賣血了。還有,你臉上的烏青是怎么回事?” 林之俊撓撓腦袋,“跟人家打架打的。這年頭,缺錢的人都上醫(yī)院,不就為搶個獻血的名額嘛!” 許幸然嘆了口氣,“那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不要再去做這種事。你要是出事了,靚靚還有……還有我以后怎么辦?” 這句話,許幸然雖然講得輕,可卻像一支強力的興奮劑打在了他的身上,喚醒著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他重重地點點頭,心里頭一個激動,眼角的淚都快蹦了出來,直把呆若木雞的許幸然摟進自己的懷里。 忽然有刺耳的汽車喇叭聲被猛地拍響,許幸然縮在林之俊的懷里斜眼望去,一輛白色的路虎擦著街沿呼嘯著疾馳而過…… 許幸然心頭巨震,這車怎么就這么眼熟? 難道是……他? * 六月初的傍晚,夕陽漸漸地隱去,清新的微風(fēng)拂面而來,像極了一雙溫柔的手。黃昏降落,小區(qū)里的路燈一盞一盞地被點亮,橙黃的光線,透過交錯的樹落在白色路虎的車身上,染成了一片暖色。 梁展鵬坐在自己的車里,手放在車窗上,深不見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后視鏡里的畫面。 直到看見許幸然和林之俊出現(xiàn),他才打開了車門,揚著一張漫不經(jīng)心的臉下了車。 走過來的兩人,手里各自拎著一些剛從弄堂菜場里買來的新鮮菜,等看清楚下車的人是誰,皆是一愣,不免停下了腳步。 梁展鵬頎長的身子就站在他們的對面,傍晚的柔光把他深邃的五官照得有些不真實,冷漠的俊臉上顯露出來寡淡的眼神,也只有在望向許幸然的時候才會帶來深不見底的織熱。 這樣別有用心的溫度一下子就燙到了她的臉,她聽到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你……” 本想說“你出院了?”,可卻被身旁的林之俊截斷了她原本要說的話,“你來干嘛?” 梁展鵬沒開口,眸子卻始終鎖著許幸然看。許幸然下意識地拉了拉林之俊,心口脹脹的,莫名的一陣潮熱從心底升起迅速燒至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