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的身體每況愈下，那種以看得見的速度在消耗他人生所有光景的情形令我感到恐懼又悲涼。

    “繹兒明天就要去浙江了。”我攪動著碗里的湯藥說。

    他伏在桌前刻著什么東西，也不曾抬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也不要太過擔(dān)心，他畢竟這么大了，況且我聽說沿海那里新晉的將領(lǐng)戚繼光，很有些本事，讓他去磨練磨練也好?！?/br>
    “我倒不是擔(dān)心他，只因你身體一直不好，我近來又總是做些奇怪的夢，所以——”

    “你是怕，若有個三長兩短，繹兒見不到我最后一面？”

    “別說了！”我趕緊抬手捂住了他的唇，像被揭開了什么逃避已久的擔(dān)憂。

    他將我的手從唇上輕輕拿下，“六娘······”

    “別說了，我們談點開心的好不好？對了，你在刻什么？”

    “昔年里，沈煉曾笑言，央我?guī)退桃黄倌旰蟮哪广?，?dāng)時只當(dāng)是打趣，如今真的死了，我總是要兌現(xiàn)承諾的?！?/br>
    “你倒不曾和我說過，你還精于篆刻，過去我真當(dāng)你是百無生趣的人。”

    “過去朝廷里的事情那么多，哪有閑工夫做這些，話說這還是我小時候，父親逼著我讀書時，我偷懶消磨時光的樂子。”

    我咯咯笑了，湊過去仔細(xì)看，那一字字刀鋒銳利剛健，我道：“也好，以后回了鄉(xiāng)下不做官，至少還有門手藝吃飯，不至于餓著。”

    他聽了，也笑出聲，過了會兒，我見桌上的蠟燭燃燒過半，光芒也越發(fā)暗淡，我套上一層紗罩，扶著他道：“走吧，早些休息，這些明日再做?！?/br>
    陸炳想說什么，然后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咳得整個人都彎了腰，我心疼的替他順著氣，他見我蹙著眉頭，還是露出無事的笑容來安撫我，過了會兒，在坐在床邊的時候，他從袖中摸出一把檀香木扇遞給我。

    “這是？”

    “我早些就刻好的，一直忘了給你，現(xiàn)在連記性都差了?！?/br>
    我打開，一把木扇，上面是春陽化雪的景象，每一處鏤空鐫花都雕琢得精致無比。

    “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可能入你的眼?！?/br>
    “為什么要刻春陽化雪呢？”

    “因為冬天過去，春天還會來的。”他輕輕地，似乎有些疲累了。

    “半生都這般白雪皚皚的走過來了，如今還求什么春日呢?！?/br>
    “六娘，這世間所有的相逢都可能是一種注定的因緣際會，沒有哪一時哪一刻是白白相贈的偶然，我和你的相遇，你和他的相遇，纏繞起來就是一種解不開的宿命。然而這樣的宿命都令你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筋疲力竭，若是倘有一日，因緣散去，宿命自然也相解，那么到那個時候，我們都要學(xué)會釋懷與放下。”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垂下目光，一滴淚水落下沾濕了膝上的裙子。

    他摸著我的頭發(fā)，在燭光氤氳里笑了。

    后來，在陸炳漸漸入眠后，我輕聲的起了床，在廚房里，將那些藥草一一挑揀分開，放入盅里熬煮。

    這些藥雖說也不見什么起色，但我總還是想著他能好的，如今府里又遣散了不少下人，許多事情得自己親力親為。

    只是，在忙活完所有，回房的途中，夜色里傳來幾聲貓叫，我轉(zhuǎn)過頭去，卻見在這個寂寥的夜晚，也有不曾入眠的人。

    崔浣浣抱著那只四蹄踏雪的貓坐在院子的臺階前不知在想什么，如同失神了般。

    其實，自從那日嘉靖回宮后，她就一直這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卻有隱隱的預(yù)感，在她的身上，也許發(fā)生過什么，在那年少又不為人知的歲月里。

    我搖頭嘆了口氣，匆匆加快步子回了屋。

    一個月后，繹兒稍來信，圍著暖爐，我將信上的內(nèi)容逐一讀給陸炳聽，鋪著棉花的搖椅輕輕擺動，他很是欣慰。

    屋外，嘰嘰喳喳的聲音不停，我探出門，朝老劉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姑爺今兒早上派人送來幾只雪鴿，給老爺補(bǔ)身子，這不，下人沒看住讓那倆扁毛畜生給飛了，如今在找呢?！?/br>
    我瞥了眼下人手中拎著的一只褪了毛的鴿子繼續(xù)問：“那不是還有一只？”

    “那只是咱府里昨兒買的，倒不曾飛了?！?/br>
    “那就先熬那只吧，等找著那兩只再說?！?/br>
    “是?！?/br>
    本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也沒有管顧，然而才合上門，沒過一會兒，外頭又傳來聲響，緊接著“哐啷”一聲，好像打碎了什么東西。

    陸炳道：“你去看看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開了門出去，只見，才一會兒工夫院子里就一片狼藉，擺放的盆栽花盆盡碎，還有人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似乎在追逐什么。

    我喊停了他問道：“怎么了？”

    “夫人 ，是貓，崔夫人養(yǎng)的貓在逮鴿子，把您心愛的花花草草都給打翻了，這不，小的正準(zhǔn)備抓它呢?！?/br>
    “就一只貓的事情，怎么搞成這樣子?！蔽衣裨沟?。“你抓了那貓別傷了它，好生給崔夫人送去，然后趕緊派人把這里收拾了，老爺身子不好，別總弄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打攪他?！?/br>
    “小的明白?！?/br>
    只是，當(dāng)下人們把那只貓尋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它早已將兩只鴿子咬的鮮血淋漓，還死死不肯松口。

    “這鴿子是不能吃了，便宜了你這畜生?！毕氯四笾暮箢i罵道。

    我道：“算了，把貓給我吧，我去和崔夫人說，你們把其他完好的鴿子燉了給老爺送去。”

    我接過了那貓，原想溫柔的摸兩下，卻不料很是兇猛，齜牙咧嘴的，從我手上一竄落地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我緊跟著一路到了崔浣浣的門前，門微微掩著像是不在屋內(nèi)，可是她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去哪里呢？

    我像雙腳生了意識，鮮少來這里的我，卻第一回主動推開了她的門，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然而唯有一口朱紅的箱子擱在雕花床角尤為顯眼。

    我輕輕地打開，里頭一些平日的衣服整齊堆疊，只是其中露出的一截繡紋面料很是不同，我疑惑的從箱子里抽出，待展開一看，才發(fā)覺這居然是一件我從未見過的上好金絲暗紋宮裝。

    門外的腳步聲跨入，我轉(zhuǎn)過身去，衣服不慎從手中滑落，而她手中的那張信紙也瞬間落地。

    “六·····六娘·····”

    落在地上的信紙不大，四角微微向內(nèi)，像剛卷過的一截，黑白分明的書寫，沒有落款卻倍感熟悉的字跡，我從地上撿起的一瞬間都印證了我方才所有的猜想。

    原來，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

    “你，是他的人？”手中的信紙被揉成一團(tuán)。

    “我·······”她垂著目光。

    “是啊，你本來就是他的人，我真是忘了，糊涂了?！蔽议]眼吐出一口氣。

    “對不起，六娘，我本就是嚴(yán)大人從春風(fēng)閣買下的?！?/br>
    “是啊，我在嚴(yán)府見過，嚴(yán)世蕃喜歡養(yǎng)鴿子，你卻喜歡養(yǎng)貓，為什么，你的貓單單要捉嚴(yán)紹庭送來的鴿子，原來如此?！?/br>
    “對不起········”

    “對不起？”我笑了，“對不起可以避免一切的發(fā)生嗎？我真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我把錦兒和你送到陸府舊宅，卻促就了你讓她嫁給嚴(yán)紹庭，我把經(jīng)兒交給你照顧，你卻時刻向他的滅門仇人通風(fēng)報信，所以為何，這些年，我做什么，陸府做什么他都能一清二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六娘········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解釋，其實，我真的不想這樣做的，我沒有選擇·······我還是想把你當(dāng)成我最好的朋友的?！彼蟮目粗?，似乎希望我能相信她。

    “朋友？從一開始你就在欺騙我，欺騙陸炳，欺騙整個陸府！你和嚴(yán)世蕃布下一個個陷阱，用陰謀詭計去計算別人的時候，你想過我是你朋友嗎？”

    “其實，很早我就該知道的，你賢良淑德，任勞任怨，遲遲不愿離開陸府到底是為了什么，只是我不愿意去猜測，因為我相信了你這么多年，但凡當(dāng)初我若能對你產(chǎn)生一絲防范，也許一切都不會變成如今這樣?！?/br>
    “如今，我和陸炳都要走了，浣浣，這個陸府已經(jīng)沒有值得你計算的東西了吧？”

    “六娘········”

    “浣浣，看在過去的份上，你我的情誼就到此為止吧，你好自為之?！?/br>
    “咳咳！”我垂喪的推開門，陸炳仍然咳的很厲害。

    “外頭怎么了？”

    “沒什么。”我搖頭，將紙團(tuán)藏入了袖中。

    “你的辭呈文書還沒有批下來，明兒，我代你去問問?！?/br>
    “這種事情哪需要你cao勞，等我去吧?！?/br>
    “你如今這種情況怎么去，還是我去，放心，實在不行，我去問問阿勇。”

    “六娘，還是那么要強(qiáng)?！?/br>
    “那沒辦法，我男人是指揮使，我總不能給他丟臉?！闭f完，我們都輕輕地笑了。

    第二日的時候，天氣又寒冷了許多，我穿了厚厚的襖子叫了頂轎子往南鎮(zhèn)撫司去，然而，校尉卻告訴我阿勇并不在，我索性打算進(jìn)去等他。

    但推開門，見到的人卻是嚴(yán)世蕃。

    他坐在指揮使的位置上，側(cè)首看著窗外的枝頭，指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扣響桌面。

    我立馬就要退步出去，卻被他開口喊住了，“去哪里？”

    “就這么不想見到我嗎？”

    我沒有轉(zhuǎn)過身，卻也邁不開步子。

    嚴(yán)世蕃嘆了口氣，軟和語氣道：“我知道你會來，所以近來每每下了朝便在這里等你，哪怕是一點對我的憐憫，就不能再轉(zhuǎn)過身來一次嗎？”

    我抽著鼻子，沉默半晌，還是轉(zhuǎn)過了身。

    嚴(yán)世蕃的眼睛一只用眼罩遮蓋著殘缺，另一只也有了歲月的紋路，那年少時閃著光芒的眸子終于磨成了波瀾不驚的平淡。

    “坐吧?！彼f。

    我緩緩坐下，“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沒有回答我，反倒是問我：“陸炳的身體如何了？我聽說他近來很不好?！?/br>
    我嘲諷一笑，“嚴(yán)大人的消息比這鎮(zhèn)府司還要準(zhǔn)確?！?/br>
    話落，我將那封信丟在了桌上。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并不以為然，“你都知道了?！?/br>
    “這么多年了，你在我身邊布下這么大一盤棋，我卻還一無所知，像個笨蛋一樣被你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嚴(yán)大人，掌控別人的滋味很有趣吧?！?/br>
    “浣浣是當(dāng)初在春風(fēng)閣我買下送給陸炳的，這點他不會不知道，至于你說的那些cao控布局，我統(tǒng)統(tǒng)沒有做過，我和她鮮少的那點聯(lián)絡(luò)，只是因為——”

    “因為什么？”

    “因為，我想念你，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僅此而已?！彼f，語氣有些苦澀和無奈。

    我怔了片刻，倔強(qiáng)的道：“說謊！”

    “沒有！”

    “你就是在說謊！”

    “我沒有，小鹿?！?/br>
    我們都很執(zhí)意，也想辯駁什么，卻除了那幾個字，什么也無法說出口。

    也許我們都累了。

    “小鹿，你若能聽我一句勸，便不要再去追究崔浣浣的事情了，至于陸炳如今的狀況，若熬不過今年冬天，那么——”

    “不會的！”我猛然從座椅起身，道“他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們陸府的事情不勞煩嚴(yán)大人cao心?！?/br>
    “告辭，嚴(yán)大人?！?/br>
    “小鹿，我是為你好，如今陸炳這般情形，你當(dāng)早做打算?！?/br>
    我匆忙跑出鎮(zhèn)府司，嚴(yán)世蕃在身后說道，任我捂住耳朵的奔跑也逃避不了他詛咒般的聲音。

    “誒喲！”被撞上的家丁痛呼，看清是我后忙道：“夫人，快回府吧，老爺清早嘔血昏過去了，如今直喊夫人的名字呢?！?/br>
    “什么！”

    我急忙趕回府，幾個大夫早就兩兩圍在床前，府里抓藥的，熬藥的，都來來往往的穿梭于院子里。

    錦兒守在門外，看見我回來。

    “怎么樣了？你爹他怎么樣了？”我問道。

    她搖搖頭，“大夫們已經(jīng)診過脈，施過針了，說是早年舊疾復(fù)發(fā)，內(nèi)傷開裂，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今年年底?！彼凉駶櫫搜劭簟?/br>
    我踉蹌一下，錦兒扶住了我。

    “我自己去問大夫?！?/br>
    我推開她，跨入門內(nèi)，大夫們朝我致禮。

    “大夫，我夫君如何了？”

    其中一位年長的大夫嘆了口氣，他是宮里來的太醫(yī)，“大人的病難說，我等當(dāng)盡心竭力，但夫人也要做打算?！?/br>
    我維持著面上的堅強(qiáng)在那一刻全部崩塌，眼淚止不住的掉落下來，大夫們搖搖頭出了門去，錦兒也替我關(guān)上了門。

    我無力跌坐在地上，終于掩面痛哭了出來。

    然而那極力壓制的哽咽還是吵醒了他，他虛弱的喚著我的名字，我拭去臉上所有的淚水，抓住了他的手。

    “六娘……”

    “我在，六娘在這里……”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朝我扯出一絲蒼白的微笑，“你怎么又哭了？”

    “沒有，我沒哭，是耗子的聲音。”

    “那也是一只愛哭的小耗子。”他點了一下我的鼻尖，想讓我開心一點。

    “是啊，你要再不醒來，愛哭的耗子就要吵得更響了?！?/br>
    他笑了，拉住我的手，“六娘，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是什么？”

    “你先答應(yīng)我。”

    我隱隱感覺他要說什么，嬌嗔道：“你還沒說是什么，萬一你把我賣了怎么辦？”

    他搖搖頭，道：“答應(yīng)我，我死后，就去找嚴(yán)世蕃吧?！?/br>
    我心里咯噔一震。

    “我知道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摧毀了你的幸福，來建立我的幸福，而直到這一刻，我才選擇放你自由，但是，這一生中，我能遇見你，愛上你，擁有你，我很滿足。六娘，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或者需要我去為這樣一段不屬于我的幸福承擔(dān)什么，我都甘之如飴了。”

    我咬住唇是顫抖的哭聲，“其實我早就不怨你了，因為，在你為我甘之如飴的同時，我亦然喜歡上了你呀?！?/br>
    話落，陸炳笑了，那是一種很淺淡又無所謂的笑容。

    “你不相信？”

    “不，我當(dāng)然相信，我相信你是接受過我的，但是，傻瓜，那并不代表喜歡呀?！?/br>
    我愣住。

    他呼出一口氣，歇息了片刻，然后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了這半生宿命糾纏的真相。

    “因為，哪有人會愛上自己的前生的?！?/br>
    腦海里如被炸出了一道白色的光，我全身倏然一震，“你，你說什么？”

    “我說，陸綿綿，你是陸炳的來生，而我，是你的前世。”

    “什么……什么來世前生，這……這怎么可能……我……”

    “咳咳！我知道，這很難讓你相信，但是，這卻是你我不得不去面對事情?！?/br>
    “不！我不是陸綿綿，我是六娘，不，也不是，如果我是你的來生，那又怎么解釋我和六娘的存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當(dāng)初我為什么會魂魄離體嗎？現(xiàn)在我可以來告訴你?！?/br>
    我看著他開合的嘴唇，一字字揭開那隱秘的真相，我設(shè)想過無數(shù)遍卻唯獨沒有遇料的那種結(jié)局。

    “那年，我二十五歲，升任錦衣衛(wèi)僉事，當(dāng)日圣上就召我入宮，賜我丹藥——”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然后呢……”

    他輕輕一笑然后嘆息，“你不是猜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br>
    “為……為什么？圣上不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嗎？他為什么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了我即將出口的話，“有些事情，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希望你余下來的路就算沒有我，也能平安的走下去，至少是和你喜歡的人。你不屬于這個時代，也無能為力去改變什么，我知道你不會愛上我，但我卻無可避免的去愛上了自己的來生，聽上去很荒誕又可笑，是不是，就像你對我只有一點前生的依戀，卻使我們都錯覺的以為愛上了彼此，不過，沒關(guān)系，就算是這一點錯覺，也讓我很滿足了。即使我將墮入無盡的黑暗與虛無，也沒有什么遺憾了?！?/br>
    他側(cè)過頭來看著我，輕聲又鄭重的道：“所以，答應(yīng)我，在我死后就去找嚴(yán)世蕃吧，好好過你想要的日子?！?/br>
    “陸炳……”

    “當(dāng)日地府的名冊上我本該陽壽已盡的，可是你來了，這錯亂的時空讓我們的靈魂相遇，透過幾百年的歲月，我從沒想過能見到你?！彼鲁鲆豢跉?，疲倦的閉上眼睛，聲音變得困倦，“可是，這并不讓我后悔，如果說愛上自己的來生是件錯誤的事情話·····”他依然握著我的手，輕輕地呢喃，最后聲音低到近乎無法聽清：“真想就這樣，一輩子抓住你的手到老·······”

    他沉沉的睡去，我理著他的發(fā)絲，灰白相間，將頭枕在了他的胸前，聽見他胸腔的跳動與起伏，我害怕的擁抱住了他。

    未曾擁有與失去相比，也許那也是幸運的事情，因為永遠(yuǎn)不會有人嘗到失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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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愛上來生，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