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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摸摸地起床,隔著門縫往書房里看,她低頭認真做科研,臉上寫滿了白天不曾有的幸福。 我后來算是明白了,有些人真的不喜歡帶小孩。 “大姨,”我轉了轉手里的茶杯,“你有我媽小時候的照片嗎?” 大姨點點頭,她放下手中的書,從書房里拿出一本牛皮制的老舊相冊。我隨手翻了翻,看見一張發(fā)黃的全家福,是在A大老校區(qū)的門口照的。外公外婆抱著尚在襁褓的我媽,牽著七八歲的大姨,一家四口笑得無比燦爛。 隨后便是一張大姨摟著我媽的照片。我媽扎著兩個小辮子,眼睛大大的,笑得樂呵呵。大姨當時估計上高中了,長得很漂亮,卻一臉平靜淡漠,仿佛眼前這個小孩與她無關。 我噗嗤一聲笑了:“大姨,你小時候是不是嫌我媽煩?” 大姨有點不好意思,撥了撥額角的頭發(fā):“那個時候光顧著自己讀書,沒怎么關心你媽,確實沒擔好做jiejie的責任?!?/br> “沒有,我覺得大姨挺好的。” 我繼續(xù)翻照片,越看越覺得外公年輕時帥到炸裂。書香門第就是不一樣,外公溫文爾雅,知書達理,而外婆卻有一股倔強的活潑氣質。他們曾經都是A大的老師,然后大姨也是,再到我也是。 我撫著一張張照片,心里感慨非常?!耙悄芎屯馄乓娨幻婢秃昧??!?/br> 外婆在我媽讀高中時就去世了,據我媽說,外公從此一蹶不振,每天沉湎在悲傷里。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外公確實不是個高興的人,他很少笑,每天看書看報,然后就是看照片。再之后,在我剛讀小學的時候,他也跟著外婆去了。 大姨笑了笑:“你外婆一定很為你驕傲的?!?/br> “嗯?!蔽已劬t了,突然很想哭,也不知道為什么。 “秋渝怎么了,一個人跑了出來?” 大姨猝不及防的關心讓我一愣,隨后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簌簌地往下流。 我喜歡和她相處,因為她鮮少詢問我。可如今她主動提起,我又委屈得不能自已。淡然,優(yōu)雅,平靜……冷漠。我想起了小時候許多夜晚的孤獨,我抱著我媽的胳膊睡覺,感覺這四方的小床便是我所有的天地。我咬牙看向她的臉,最后卻嗚咽說道:“沒什么……被他們催婚了,我難過……” 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許久沒放開。 我擦著眼淚,憋到喉嚨生疼,最后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哭嗝。 我媽這樣跟她哭過嗎?我想,又覺得這個畫面不太能想象。 情感爆發(fā)讓我想起了和向岍喝酒的那天,很多事情我從不敢想,只因每個自欺欺人的幻想被打破的瞬間,我都痛苦無比。嗐,怎么回事,整體哭唧唧的,喜歡洛唯也哭,討厭岑豐也哭,像個傻子一樣。 我止住了洶涌而至的情緒,咳嗽了好幾聲:“沒什么,真的沒什么。” “別難過,他們催他們的,秋渝結不結婚,只有自己能決定?!贝笠搪曇糨p柔,“不聊這個了,我們換個開心的話題。” 我乖巧點頭。 她給我削了一個蘋果,我一邊吃蘋果,一邊聽大姨講我媽小時候的各種糗事。我破涕為笑,積極參與話題,直到大姨隨意地問了句: “你和小洛老師最近怎么樣?” 我手一滑,蘋果片掉進了垃圾桶里。 第38章 我遲疑了幾秒, 手指依舊保持著拿蘋果的狀態(tài)。 心中五味雜陳。 我和小洛老師, 最近怎么樣……重點是在“我和小洛老師”上,還是在“怎么樣”上? 我難以消化其中的深意,可蘋果撲通墜落的瞬間,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大姨扶了扶眼鏡, 眼神微妙, 深遂的眸子仿佛能將我看穿,將我打回原形。 我悻悻地低下頭, 雪白光滑的蘋果片靜靜地躺在一堆果皮碎屑里,半月形的弧度像是一個嘲諷的笑。 笑什么笑,都怪你。我和它大眼瞪小眼。百年前的經驗告訴我, 下落的蘋果兜不住事兒,這個小妖精總能讓物理學家們發(fā)現(xiàn)點什么。 如今我將自己的一舉一動暴露在一個物理學家面前,無關學術,卻依舊煎熬無比。手指微微蜷縮, 空氣里仿佛混合了薄薄的阻力, 我有些窒息。 “你說我們一起做的課題嗎?進展挺好的, 發(fā)了一篇文章, 然后……新方向也有條不紊?!蔽疑酚衅涫碌卣f。 “那就好?!贝笠虦睾偷卣f,“我看你和小洛老師關系挺不錯的?!?/br> “是啊?!?/br> 話題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我干笑兩聲, 意識到她另有所指。 安靜的客廳, 燈光明亮,在我眼里突然坍塌成了大型競技場。 我們顧左右而聊學術,心照不宣地說著瞎話, 一來一回,滴水不漏??晌铱闯鰜砹?,她好像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見我不想談,大姨便沒再多說。 我沉默片刻,眼前閃過無數次在校園里碰面的瞬間,她的目光在洛唯身上稍作停留,和剛才一樣,毫無波瀾又微妙至極。 我察覺過,卻又一次次忽略了它,只因有些事,我以為她不會往這個方向想去。明明她對人際關系不太在意??伤氲搅耍路疬@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很古怪。但于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我和洛老師從小就在一起玩,她爸媽以前是岑……我爸的同事。后來他們辭職創(chuàng)業(yè)去了,和我爸的聯(lián)系就少了,不過我媽跟洛阿姨一直是好朋友。”